第75章

一秒記住,

派出去的神策軍,真如葉央說的那般滿載而歸。除了烏木髮簪上的珍珠因爲常拿去在洞中使用,因接觸硫質氣體太多而失了光澤,讓商從謹很不高興以外,所有人都相當歡喜。

“你放心,這珠子不發光了也很好看,我會一直戴着的!”葉央有點不好意思,作保證時決心滿滿,恨不得把東西供起來的模樣,畢竟是那麼貴重的東西,送給誰都會當傳家寶藏着,卻被她用了幾次光華盡失。下次再有不能用明火照亮的情況,得尋些熒石纔是。

不過短時間內是沒什麼“下次”了,硝石硫磺等物只留了一部分在營地,剩下的悉數運往123言情城派專人看管,已有將士陸續撤往城內。

對庫支的進攻大祁沒有防備,還未來得及遷走附近城裡村莊的平民,開戰時城門緊閉,人人惶惶不安,現在得了喘口氣的空閒,得趕緊讓他們撤出去。不然大祁軍隊進駐123言情城,將士要吃飯,平民也得吃飯,糧食便不夠了。

這個時代有田地纔算有活下去的資本,普通人輕易不肯捨棄農田背井離鄉,但生死關頭也別無他法,鎮西軍聯繫地方官員,一下令便遷走了大半平民。

至於剩下的地主富商……其實葉央低估了那羣人的覺悟,不少大商戶表示願意供出些食糧給將士們,畢竟他們在這裡家大業大,搬遷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事兒,更別提帶不走的田地了。如果換了旁的地方居住,損失會很大。

因爲一切順利,所以葉央纔有閒心思,大半夜的和商從謹討論珠子的問題。

商從謹換了身乾淨衣服,頭髮一絲不苟得挽成髻,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月色,一團柔軟的暈黃在雲中沉沉浮浮,光線暗淡,“應該過丑時了。”

葉央的命令是日出前回來,神策軍卻在子時左右悉數歸隊,爲她搶了半天的時間做準備。機會不等人,葉央不再排查到底還有沒有細作,想來劉副校的消失應該能讓漏網之魚不敢輕舉妄動,當夜便決定動身。

“那好,動手罷。”她的幾縷髮絲迎着夜風浮動,模糊的月夜下的雁冢關成了晦暗不明的一堵牆,顏色斑駁破舊卻始終沒有倒下,高高的佇立在葉央面前不遠,而在她的眼睛似乎能穿透它,看見牆外漫山遍野的庫支敵人。

離雁冢關不足百步的地方,隨着葉央的一聲令下,立刻有人扛着幾大麻袋的火藥胡亂堆着。商從謹見狀拉着她走遠了幾步,提醒道:“先騎馬離開,恐怕這會兒邱老將軍已經到123言情城了。”

“好。”葉央一點頭,毫不遲疑地翻身騎上一匹棗紅駿馬,隨行的部下也紛紛上馬,走出數十步遠才停下。

“點火!”她把手籠在嘴邊,高聲提醒守在火藥旁的人,後者立刻點燃了長長的引線,也策馬而來,頭也不回地往統帥的方向跑。

葉央身下的駿馬是邱老將軍的愛駒,爲了今夜的行動特意借給她騎的,此時正領先跑着,商從謹跟在她身後,素來陰鬱的眉宇也染了幾分昂揚戰意!

“轟!轟——”

爆炸聲響徹天際,葉央卻笑了起來,將馬催得更快,帶着數十名部下一路向北而去,直奔大祁曾經紮營的地方——今天下午的時候,鎮西軍和神策軍就陸續收起營帳撤回123言情城,只剩下最破舊的幾十頂帳篷,留了個空蕩蕩的營地。

連續多日勞累苦戰,葉央一個女孩子似乎吃盡了苦頭,掛着對朝廷很不滿的表情,領着部下把破舊營帳踩踏一陣才離開,勒馬停在營帳外,她目光沉着地架箭彎弓,將一支燃燒着的利劍射了出去。

營帳裡早就埋下了火藥,一遇明火登時爆炸起來,火光大盛氣浪灼人,照得葉央側臉明明暗暗。

“該回去了。”營帳也處理完畢,商從謹與她並肩而立,提醒道。

葉央隨口應了一聲,眼睛仍然盯着越來越旺的大火,火苗狂舞有種能肆意揮霍的美,讓她看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調轉馬頭,率衆返回123言情城。

因爲有一把大鬍子,李校尉被火一烤就熱得比旁人快些,抹了把淌到脖子的汗水,緊緊追着葉央的速度,心裡嘀咕:“也不知道這招好不好用?”

幾乎全部人馬都從紮營地撤離,葉央毀了軍帳又放火,絕不是瘋了或者閒着沒事,用那天她在邱老將軍面前賣關子的那句話便是:“山人……自有妙計。”

123言情城厚重的大門開了一半,火把火盆燒得極旺,將幾十步內照的通明。一行人戰馬如風,魚貫而入,進了城才放慢速度。

葉央對此城並不陌生,如果有時間,她還可以找到當年喝茶的那個攤子,眼下不是懷舊的時候,她只好對商從謹道:“定城一役後,我們在這裡又見面的。”

商從謹點了點頭,回憶起從前露出些許笑意。夜色下123言情城的街道只有一隊隊守夜的士兵。葉央徑直往刺史府而去,看來是急着同邱老將軍覆命。

雁回長廊六城和123言情城都以“城”爲名,可見朝廷之重視,是大祁邊疆的戰略重地,其餘大些的聚居地也不過以“州”爲名罷了。管轄此城的刺史姓鄧,葉央還沒見過他,只知道邱老將軍住在鄧刺史府上,她雖無將軍之名,論權力也有資格在人家那兒分一間上房。

連續睡了許多天的帳篷,如今可算進城睡正經的牀了,葉央心情很好,看東西就順眼許多,一路同商從謹說着話進了高牆大院的刺史府。

邱老將軍和鄧刺史穩坐外院正堂,兩人一左一右對坐,主位空着,見商從謹跟在葉央後面進來,俱是一愣。

“見過懷王。”鄧刺史約莫四十開外,人長成一副愁眉苦臉的窮苦相,一看便知道是個清官,拱手的動作像只營養不良的灰耗子。

葉央這纔想起這羣人裡,地位最高的應該是她身後的懷王殿下,趕緊把人揪出來推到上位,動作很不恭敬,還埋怨地瞥了他一眼,意思是:“你跟着進來做什麼,太耽誤事兒了。”

商從謹受了鄧刺史一禮,一聲不吭,很老實地坐在上位。

戰時守城的地方官要無條件配合武將的行動,所以論身份還是葉央略高了半頭,於是座位安排爲商從謹居中,她和邱老將軍居右,鄧刺史坐在對面。

“將軍,事情辦得很順利,就等你找來的那位能人了。”葉央沒有寒暄的習慣,單刀直入起了話頭,“如此一來,庫支便會按我們設計的那樣,不顧一切也要過了雁冢關。”

邱老將軍眸中暗藏一份讚許,回答:“李肅將軍也已經就位,火炮架在城頭……懷王殿下,您的投石機……”

“老將軍放心,待庫支一過雁冢關便可用在戰場上。”商從謹立刻道,“神策軍大半還在製作彈藥,唯一有可能出現紕漏的地方,便是城門封鎖123言情的河泥不夠用,炮彈的數量跟不上消耗。不過離開戰仍有幾天,我們還可多囤積一些。”

種種細節安排妥當,每一個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都反覆考慮,最原始的戰爭比的不是誰的刀劍更鋒利,精良的武器對勝利的決定性只佔一小部分,最關鍵的地方在於,誰犯的錯誤更少。

一支再驍勇的軍隊毫無準備地被誘進了狹窄山道,敵方只需派出幾個人從山上推下巨石便可將這支隊伍消滅殆盡——大祁現在就是這麼做的,四個字,誘敵深入。

邱老將軍對這個計策很滿意,葉央在他心裡已經成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典範,誇讚之餘又覺得很可惜,想着那個老生常談的問題:“若她不是女子……”

前幾日李肅將軍的人馬始終在雁冢關附近巡視,爭取不教任何一個庫支斥候接近,阻斷探取己方一切信息的渠道。直至今夜,雁冢關附近被葉央放心地帶人用火藥炸了一通,又毀了不少營帳,計策纔算正式開始實行。

火藥都是摻了不少砂石無法提純的劣等品,營帳也都破得幾乎不能要,一經燃燒便分不清是不是人爲破壞了,在勤儉方面葉央的天賦的確登峰造極,把損失降到了最低。

刺史府上的幾個人喝着茶水不說話,而遠處被炸過一遍的雁冢關附近,本來應該隨着大祁將士的撤退再無人跡,此時關牆下的林子裡卻穿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兩個男人,一急躁一粗啞,聲音比黑夜下的景物都含糊。

“……怎麼這幾日都沒個信號,我還以爲你被祁人發現,給弄死了!”

“我倒是敢送信!劉副校被新來的神策軍統帥發現,已經自盡了,我還不想死。再說,我死了誰來給大天師傳消息?但今夜他們撤退得匆忙,才能抽身過來一趟。”

那個急躁的聲音頓了頓,又問:“丑時有好大的動靜,連大天師都驚動了,怎麼回事?”

“祁人拿出了新武器,這你總知道吧,一見火就威力無比……嘿嘿,他們自己也掌控不好,那玩意在軍中爆炸了!傷了不少士兵,他們才匆忙撤退的!你現在去營地看看,還有不少屍體呢!”粗啞的嗓子低低答道。

靜默片刻,伴隨着林中重新出現的貓頭鷹叫聲,兩個身影湊在一起又嘀咕幾句,只不過月色不明又有樹枝遮掩,面對面都很難看清對方的臉色。

不過其中一人也不想看見對方,當細作這種事,總是很不光彩的。

“銀子拿出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將軍防細作防得很緊,等會兒肯定還要清點人數,我不能多呆,先撤了!你回去提幾句,希望大天師別忘了我。”

他丟下一句話匆匆跑遠,留下那個庫支人在原地啐了一口,怒道:“呸,連自己人都敢賣,你他媽還怕什麼!”

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小,庫支人趟過深草尋了條艱難的路,順着雁冢關綿延的山脈往前走,摸索到自己溜下關牆用的那根繩子,在手上繞了一圈,使出吃奶的勁兒往上爬去。

雁冢關的厚牆上已經佈滿了庫支人,進退間毫無聲息。自是有接應,他爬到一半就被其他士兵提了上去,在城牆上露頭時,看見是誰迎接自己,那個急躁的庫支兵吃了一驚,顧不上許多立刻低下頭,“見過大天師!”

部下還掛在關牆上,對方毫不在意,聲線在夜空中飄忽不定,時遠時近卻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裡:“得到消息了?”

“是!”急躁的庫支兵精神一振,忘了自己的雙手還勒在繩子上,腳蹬着牆頭回答,“祁人那種會炸的玩意兒也沒那麼神奇,他們自己都控制不好,被那東西傷了,此時正嚇得屁滾尿流,往城裡撤呢!”

大天師不爲他的振奮所動,露出一個冰冷至極的微笑,“好,那我就追擊祁人,如果其中有詐,就把你倒捆在雁冢關牆頭上,一刀刀放幹血,如何?”

迎頭一盆冷水潑下來,庫支兵臉色僵硬,說不出話。

“明日過雁冢關,看看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大天師也不理他,在前呼後擁中轉身走遠,只有鮮紅衣襬劃過的弧線映在那個庫支兵眸子裡,還有身上白骨飾品叮叮噹噹的碰撞聲傳來。

牆頭上又是寂靜,似乎沒來過人一般。

寅時許,刺史府內,正堂大門敞開着,任憑風把人的倦意吹走。

葉央喝完了一盞茶,清清嗓子道:“將軍,過了今夜我便在外城的平房裡和其他人一起住罷,庫支最快也要天將明時纔敢過雁冢關,總得有人籌備着。”

“辛苦你了。”邱老將軍微微一笑,這一戰裡出力出計劃最多的便是葉央,他想讓小輩休息會兒,又說,“刺史大人府上又不少空房,你選一間歇息片刻再去外城也不遲。”

葉央略作遲疑,鄧刺史已經喚了小丫鬟引路,看來是非要留她不可。反正現在離天亮也早,還是休整一番爲好。

當下也不推辭,謝過鄧刺史後便往外走去。

葉央的步子剛邁過門檻,邱老將軍看着她的背影,心事翻涌,明白有些話現在說不合適,可嘴一鬆就沒繃住,問道:“葉央,你就不害怕?”

這一問不再是單純的上司對下屬,而是老頭子在問小姑娘。

“……您派出去的人,應該快回來了罷。”葉央沒回頭,深深呼吸後,說了句看似無關的話。

邱老將軍目送她離開,並未追問,眼角的皺紋擠了擠,眯起來了。

她腳步有些沉重,跟着刺史府的丫鬟往房間走,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葉央覺得節奏熟悉,扭頭一看果然是追出來的商從謹。

神色憂慮所以顯得人更陰冷,眼尾眉梢上挑出一抹煞氣,一聲不吭只是跟着她。

想到邱老將軍的問題,葉央走着走着嘆了口氣,知道他這麼說的原因。

因有了李肅將軍日夜巡邏讓敵軍難以接近,庫支人探聽大祁軍營的消息就會困難許多,更何況他們怕極了火藥,也不敢輕易過來,再加上已經抓住了幾個細作,消息就更難傳遞出去。

葉央以此爲依據,首先利用巨響讓庫支知道大祁軍中出了事,再派人裝扮成細作將“祁人被火藥所傷”的假象傳遞出去——人是邱老將軍從幾萬將士裡選出來的,他的聲音和被抓住的其中一個奸細很像,適當裝扮一下,有夜色掩護被識破的可能性很低。

不管庫支信不信這個消息,爲了戰勝大祁總會試一試,過了雁冢關,他們便會發現地上炸出的深坑,和幾十近百頂破爛的帳篷,還有帳篷周圍零散的屍體。

屍體屬於劉副校,和其他被撬開了嘴所以沒有用處的細作們,更多的則是夜襲庫支時死掉的庫支軍,雖然有點腐爛,卻因爲被火燒過所以很難看出來,來僞造出一種大祁受挫匆忙撤離的假象。

“我們的人儘量少死。”商議時葉央反駁了李肅將軍的誘餌計劃,“大半人撤入123言情城,剩餘的人守在雁冢關門口,等庫支攻入時假裝不支再撤退?那樣爲了假戲真做,我們會犧牲一部分人的!”

心地仁善然而堅定,葉央眼底明明白白寫着絕不可能。

可她說完自己的計劃後,又輕描淡寫道:“屍體能用庫支的冒充,人數不夠,就把一個人砍成幾塊分散着丟出去,反正火一燒也看不出什麼,就當是被炸成這樣的。”

所以邱老將軍才問,你不害怕嗎?

或者說,有什麼是會讓你害怕的?

商從謹一路跟着葉央進了她暫時的房間,樸素卻五臟俱全,住進去不缺什麼。小丫鬟手腳不比雲枝慢,利索地爲她鋪牀去了,裡間還有個大浴桶,用一道屏風隔開,蒸騰着熱氣蔓開一屋子。

“挺奇怪的對吧,明明還是第一次上戰場,我就那麼鎮定了。”葉央隨手扯過一把不太穩的椅子坐下,僵硬地彎起嘴角,“邱老將軍真多事,能打贏不就行了,瞎問什麼。”

“他是怕你……”商從謹欲言又止。兩人關係匪淺,軍中上下也不是瞎子,誰都看出的來,其是邱老將軍私下找他說過話,還是用長輩關切小輩的語氣提醒說他帶兵數十年,大小仗打了無數,清楚有些士兵上過戰場殺過人後,會瘋瘋癲癲的,還會很怕血。

“放心,九歲那年我瘋過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葉央聲音篤定,皺着眉思忖良久,才決定說實話,“……我不是不害怕,只是沒時間害怕。”

商從謹從來都是合格的聽衆,兇悍的神情中能看出幾分擔憂,“我們會贏的。”

“是,所以我就更不能出現異常。說不定天亮時庫支已經過了雁冢關,我要做的事和你一起指揮將士用火藥阻住第一波攻擊,然後配合兩位將軍讓他們再不敢來犯!敵人攻過來了,我還能在城頭上對着將士們哭哭啼啼嗎?”

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重傷,葉央就只爲了等到庫支兵臨城下的時候,站出來哭一場說她其實好害怕嗎?

別說笑話了,她雖然沒有九歲前的葉央那麼厲害,可也不會當個徹底的廢物!

少女的脖頸上能看出根根分明的青筋,她在大量透支着身體的養分,像從來都到不了極限一樣支撐着。

“說不定等日後閒下來,我想起近日的一切,還會嚇得發抖呢。”葉央痛快地舒出一口氣,顯然發泄得很愉快,聲音輕快起來,“休整一番,明日迎戰!”

商從謹立刻明白她要沐浴,又因爲聯想到沐浴而耳根微紅,趕緊逃出了房間。房門在身後關上的那一刻,他覺得彼此之間的距離並不像年幼時自己想的那麼遙遠,反倒越來越近。

如果說從前的葉央是遠遠將他甩在身後,那麼現在的她就是在和自己一同前行。

——並肩作戰。

這是商從謹現在能想到的,最接近她的方式了。

從京城到西疆又到123言情城,葉央是個愛乾淨的人,卻一直沒機會洗個澡。不用聞都知道她全身瀰漫着饅頭餿了一樣的氣味,不過那時候全軍上下都是這個味兒,自己也沒什麼特殊的。

住在城中就是好,一桶熱騰騰的洗澡水擺在屋裡,葉央把自己全身上下洗了個徹底,直到水變了顏色才爬出來擦乾。頭髮溼漉漉的披在肩頭,她一頭扎進牀褥間沉沉睡去,反正以現在的身體素質,葉央不再會因爲沒擦頭髮就睡而生病了。

沉睡時她的魂魄似乎很不老實,搖搖晃晃的一路上升,然後飄遠。

葉央似乎看見睡在外城的神策軍,又看見了駐守在城牆的將士,再往前則是……雁冢關。她看見綿延的長城上垂下了幾條粗糙的繩子,接着是數個庫支人順着繩子溜下來,警惕地環視四周,邁出了小心翼翼的第一步。

“很好,再往前一些吧……”

在夢裡她咕噥一句,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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