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手拿起鐵鍬,朝着自己的身上胡亂拍打,不一會兒,左手,雙腿,都從身上斷了下來。她使勁兒地拍,爛到不能再爛的時候,居然朝着自己的脖子上招呼,一下子把頭拍飛,穩穩落在官琪的手中。
整整三個多小時,胡文秀就像毫無痛感一樣,內臟都打出來了,她的力氣還越來越大。
這一幕看的我腸胃裡作亂,忍住噁心感,我問東皇御,“她爲什麼,要喊許留的名字?”
她好像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一樣,喊了這麼兩個字。
東皇御臉色鐵青,看了我一眼,立馬飛奔到衛生間狂吐去了。難爲他這麼潔癖的人,還能忍耐到現在。
信天說技術科的人把視頻顛來倒去的看了幾遍,都沒有找到僞造的痕跡。於是,這樣根本不合理,卻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證據,讓胡文秀的案子一錘定音。
然而,讓我們意外的是,許清泉居然讓官琪回到了自己家裡。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證,我又怎麼能錯過。
第二次站在官家的房子裡,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很久沒有回來,灰塵積得很厚。房子裡靜悄悄的,窗簾遮住了窗戶,光線很是昏暗。一股難聞的味道衝進我的鼻子,讓我咳嗽了兩下。
“官琪?”我試探着喊了一聲。
沒有人理我。
我四處查看了一遍,握上一扇緊閉房門的門把,咔噠扭開。
官琪躺在牀上,兩隻發黃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我,而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她的樣子讓我倒吸了口涼氣,幾天不見,她老了好多,頭髮灰白相間,皮膚鬆垮,活像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
她沒有蓋被子,硬邦邦地那裡,指甲長得老長,肚子卻鼓得老大,眼睜睜地看着我靠近她。
我有些不忍心,“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去醫院看看?”
她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張口,聲音像是磨砂紙一樣沙啞,“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她的語氣很激烈,很恐懼,可是她的聲音還是慢條斯理,顯得十分不和諧。
不知道爲什麼,我一下子想到了她在醫院給我打的那個電話,“你說,許留?”
這個名字讓她猛地瞪大眼睛,可是下一秒,她突然變了個表情,陰測測地笑起來。無論我再怎麼說話,她只是笑,不再開口。
我皺了皺眉,起身離開,官琪恐怕是廢了。反身關門時,她還在桀桀怪笑,眼角卻留下了一滴眼淚。
等到東皇御下班回家,看到我趴在牀上,一邊解領帶一邊說,“喲,今天鬥志不高啊。”
我沒有接話,靜靜地看着自己的手,翻了翻,再看看。是什麼讓一個人這樣快的老去,短短几天的時間就流逝了幾十年的精元呢。左思右想,和她肚子裡那個孩子都離不開關係。
東皇御坐到我身邊,脫掉了襯衫,換上了寬大的浴袍,“今天怎麼到我房間來了?”
我趴在枕頭上,仰頭看他,“我以後就住在這裡不行嗎?”
“我們不是已經訂婚了,爲什麼我還要睡在客房?”
東皇御好笑地說,“因爲你現在乾巴巴的樣子,讓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還是乖乖回去,找福寶一窩吧。”
“可是我不願意,”我的語氣柔和,但是格外真摯,“你總是這樣自說自話,我的意見難道這麼不重要嗎。”
今天見完官琪後,我的心裡居然生出了一絲恐懼。我理解了爲什麼宿先生的族人願意永世殘疾去偷那仙法,因爲活着的滋味太美好,而老去的感覺太可怕。
我想活下去,不想有一天一覺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勇氣,我一下子摟住了東皇御的脖子,重重地親了上去。他及時歪過了脖子,我只親到了他的嘴角,饒是如此我還是撞破了上脣,鮮血的味道慢慢在口中瀰漫開來。
他將我重重地推到地上,用力擦着嘴脣,“你發什麼瘋!”
我感受着地板的冰涼,渾身一個激靈,驟然清醒過來。怎麼回事,我怎麼沒有感受到痛感?
轉過頭,我有些焦急地喊了他一樣,“東皇御,東皇御!”
這一瞬間,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接着,東皇御喊我的聲音越來越遠,他手臂握住我胳膊的感覺越來越淡,我墜入了一個無邊的黑暗中。
“東皇御,我怎麼了!紀悅!福寶!我在這裡!”
我拼了命地喊,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沒用,通通沒用,我徹底被困在了無邊的黑暗裡!
突然,我聞到了一陣味道,幸好,我的鼻子還能聞到!
這股味道有點像松香,還有油脂的油膩,很濃烈。它離我越來越近,近到貼在了我的身上,可是我沒有觸覺,我只能想象它塗抹在我的臉上,我的身體,緩緩灌進了我的喉嚨。
接着,我的鼻子像是被堵住了,我不能再呼吸,意識越來越沉,越來越重。這種感覺就像被淹沒在浴缸裡一樣,是瀕臨死亡的感覺。
我唯一能夠運轉的腦袋告訴我,我是被人做成人臘了。
在我的意識只剩下最後一絲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整個人一輕,我升的越來越高,直到高到某個程度時,我抖了抖眼睫,睜開了雙眼。
我低頭,看見了自己。
我沒有回到事務所,沒有東皇御,我還在官琪的房間裡。官琪還是在那裡桀桀地笑着,我卻倒在她身邊,神魂不知。
而我身邊,站着宿先生。
宿先生面無表情,他攪拌着身邊的一個木桶,裡面薑黃色的油汁隨着他的動作一圈圈滾動。接着,他拿起一把大刷子,繼續刷着我的身體。
我的上半身已經被透明的薄膜包裹起來,七竅全封,沒有一點縫隙。
宿先生一邊刷,一邊喃喃,“別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聽着他的隻言片語,我拼出了一個完整的答案。官琪是誘餌,進門時聞到的怪味是用來迷魂的,它勾起我心底的旖念,讓我沉浸在自己惡念的世界裡,然後封印了我。
將我做成一個完美的活人臘後,宿先生跪在官琪身邊,望着她的肚子,眼神痛苦而癡迷。
我浮在空中,看着自己虛無的身體,不禁想問一句。
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