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駿珂詫異“爲什麼?”
“缺錢用。”安靜的回答,簡單自然。
“你缺錢?缺多少?缺的要賣房子了?”
安靜當然知道,這種理由對吳駿珂來說肯定是沒有說服力的。“想換套房子,住膩了。”
吳駿珂沒有多問。
當初安靜來問他借錢買房子,其中緣由他是知曉的,既然她現在說要賣,吳駿珂覺得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許安靜也到了放下的時候。
“我知道了,你把房產證給我。等有了買家,確定買賣過戶的時候通知你簽字就可以了。”
“好,那老闆我先工作去了。”
安靜走了,吳駿珂朝着辦公室門的方向,深度斟酌了很久。
今天的安靜讓他有些不妥。
安靜外表的鮮明,是爲了掩蓋不想被人看見的痕跡。外加突如其來的說要賣房,一點預兆也沒有,放下過去是好,但放的如此決絕……。
安靜路過王錨的辦公室,門緊閉,應該沒有來上班。
老周已經在會議室裡等着了。
老周細細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安靜“看來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你說什麼了?我就聽進去了?我上面又沒有低胸,下面又沒有開叉,我這可是正派良家婦女打扮,最多也就是時髦了些。”安靜嬉笑。
“Ann,今天可是傅文深親自來,我們也不下去迎一下?再來我們這個會議室排場是不是小了些?以上次這老頭的高姿態來看,十有八九要有情緒。萬一鬧脾氣,走了怎麼辦?”
“不會的,他這點氣度裝也裝出來。我們和他們,相對於對方來說,都只是一塊跳板。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合作的機會了,大家都心裡明白。”
“那他爲什麼要親自來,隨便派個人來就可以了。”
安靜撅起嘴,略微撇到一邊。“隨便他吧。”
老周和安靜坐在會議室裡一副聊家常的隨意,王韻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FINE DAYS的傅董來了。”
傅文深一行四人,阮清。蔣泰,蔣泰在香港時打過照面,還有一個沒有見過的男人。
傅文深真是走在時尚尖端的弄潮老頭兒。梳了個英式油頭。
白色襯衣,黑色的領結,白色西裝外,披了件藏青色軍裝式樣的長大衣。
深色系修身西裝褲,尖頭皮鞋。
不變的行頭,是他褐色的偏光眼鏡和手上那根被老周稱爲小鳥柺杖。
安靜和老周站了起來。
傅文深一掃初次見面的古板和刁鑽。主動和安靜老周握了手。“上次太匆忙了,都沒有請兩位吃頓飯,真是怠慢啊。”
“哪裡好意思讓傅董請吃飯。”安靜慣性應酬式的回答。
“今天晚上,我請兩位吃飯,怎麼樣,能賣我這個老頭子個面子嗎?”
安靜心中讀白又開始躁動起來“簽完字就走人,老孃還要回家睡覺。”
“那也該是我們請傅董吃飯纔對。”爲了工作,安靜還是掐滅了內心不情願。
“好,我們先簽約。”
傅文深大致看了下合約內容,就把合約簽了。
簽完約,送走傅文深沒多久,安靜收到阮清發來的,晚上吃飯的地址和時間。
“我怎麼總是感覺這頓飯會吃的不踏實啊?”老周憂心忡忡的樣子。
“唐巍告訴我,他們和HOME HOTEL那邊已經在走正常流程了,我估計是想謝謝我們吧。”安靜在辦公桌的抽屜裡找了根發繩隨意的把頭髮綁了起來。
“怎麼又把頭髮紮起來了,不是挺好看的,特別女人。”
“難道我頭髮一紮起來,就看不出來是個女人了嗎?”
“哎,我這是誇你,怎麼你曲解成這個意思。”
“好看?算了吧,今天最好看的還是傅文深!”
老周深感認同。“恩,出場的那個派頭,像不像周潤發,賭王裡的樣子,恨不得後面再跟一羣人,一路走一路撒錢,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錢。”
老周剛從口袋裡拿出煙盒,又放回衣服口袋裡。“我等會要去換套像樣點的衣服,這一套套的。和你們同桌吃飯,我像個業務員一樣!”
安靜不屑的撇了一眼老周“你少來,你以爲我沒有看見啊,你兩個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過阮清。”
老周被安靜揭穿,還有些害羞“我偷偷看了幾眼,這都被你看見了?”
“這位春心蕩漾的先生,你那麼大鳴大放,你還好意思說你偷偷看,你胡說八道怎麼張嘴就來啊!”
“不帶你這樣說話那麼直接的。”老周故意裝的委屈。
“我正是大好年華。長相,算不上玉樹臨風,好歹也是一表人才。我新鮮失婚,有好看的女人,我多看幾眼多正常啊。”
“正常,正常,你快去換衣服吧,晚上好好在你清妹子的面前閃閃光。”
“那我先走了,等會再回公司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吧。”
老周起身要走,靈光乍現,“我還是來接你,一起去吧。”
“你就直接去,還繞回公司,不麻煩嗎?”
“你說,傅老頭這把年紀穿的那麼花裡胡哨的,是不是有異於常人的怪癖?”
“什麼怪癖?”
“上次他是秋風,我們是落葉,一進門就要掃我們出去。今天這態度急轉,春風拂面的。而且按道理來說,這飯局應該我們安排請他纔對。”
“不是都說,人家是想謝謝我們嗎。”
“NONONO”老周搖搖手指。
“大概是看上我的英俊帥氣了。想和我結同袍之好,所以我不能一個人去,我害怕!”老周說完,還故作一臉嬌羞。
安靜笑的不顧形象了,指着辦公室的門。“滾出去!”
老周嬉皮的揮了揮手,出去了。
快下班的時候,老周還是來公司接了安靜一同去往傅文深的飯局。
老周換了套衣服,臉上的鬍渣也收拾過了,長久沒有整理過的老周,捯飭了一下,還真的是能看上一看。
飯局安排在市中心的一棟老洋房裡。安靜老周進了大門,她想起瓊瑤的一本小說《庭院深深深幾許》,又由這部小說名,又想到了吳駿珂。
穿過花園,走近老洋房。歐式的建築風格。這樣的老洋房即便被買下,外牆要保持原貌不能輕易被改動。進入大廳,老上海的裝修風格。
拼花的實木地板。原有的房頂下,做了一層玻璃吊頂。一塊塊算計恰好的玻璃切面,把大廳僅有的一盞水晶吊燈的光,折射透亮到每個角落。
牆壁上貼的是牆布,應該是定製的。
外白渡上橋過往的人力黃包車。百樂門前眉飛色舞的名媛。霞飛路的路牌。穿着旗袍的香菸牌美女。城隍廟擺攤的,雜耍的,賣梨膏糖的。這一幅幅牆布的銜接嚴絲合縫,看不出一點痕跡。一般工藝的裝修工人可是貼不出這樣的精緻。
大廳左右兩邊都有樓梯通向二樓。
左邊樓梯牆角放着一個展示櫥,櫥被翻新過的樣子,有些地方雖然已經被修繕過,但還是看的出來斑駁的痕跡。
櫥門和兩側的木板被玻璃取代,裡面用架子撐起兩件衣服,一件做工考究的旗袍和一套燕尾禮服,禮服的上面還掛着一頂禮帽。相應的另一邊樓梯牆角處,放着一部留聲機。
走到兩樓,樓梯口站着一位有些年紀的老先生。穿着一套黑色筆挺的西裝。“是安小姐,和周先生嗎?”
安靜點點頭。
“傅先生已經到了,我帶你們去。”
老先生走在前面帶路,二樓有四個房間,應該都改成了吃飯的包廂了,房間門口掛着的牌子上,分別寫着春意,夏雨,秋景,冬雪。
老先生在走廊的盡頭右轉上樓,走上三樓。
三樓有兩間房相對,位置稍稍有些錯開。
老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傅先生在燈火闌珊包廂。”
安靜往前走了幾步,看見其中一間的門上寫着,燈火闌珊,敲了幾下門,推了開來。
“傅董,我們來晚了。”安靜懷有一些歉意。
“沒有沒有,在你們公司簽完約,我們就來這裡了,你們來的再早也不會早不過我們。”
傅文深的解釋讓安靜消除了歉意。
梨花木的圓形餐桌,傅文深坐了下來,示意大家都落坐。
“蔣泰和阮清,上次在香港你們都接觸過了,我就不介紹了。這位是我的小兒子,傅偉連。”
安靜和傅偉連的座位正好相對,面帶微笑點頭招呼,一套標準工作式的待人流程。
“偉連現在全權負責我們集團在國內的項目,以後還要請安小姐和周先生多多幫忙啊。”
老周向安靜使了個小眼色。
“就怕我們能力不夠,幫不上忙啊。”
傅文深看了一眼阮清,阮清站起身上,從傅文深開始倒酒。
安靜最頭疼的事情來了,阮清給她倒酒,今天的場面也不能拒絕。傅文深這樣的客戶,連老周也不能給她打圓場。
傅文深端起酒杯,走到安靜和老周身邊,他們也端起酒杯馬上站了起來。
“安小姐,周先生,上次在香港多有得罪。我先乾爲敬。”傅文深還沒來得及等他們反映,就爽氣的幹掉了自己的酒。
傅文深喝完了酒,阮清又替他倒滿了杯子“是不是心裡還介意我這上了年紀的老糊塗啊?”
這話一出,安靜和老周也只能乾了杯子裡的酒。
傅文深拿着酒杯坐回了自己的位子,自己就把杯子裡的酒喝完了。
安靜看到他回去了,鬆了口氣,本以爲還要喝呢。
“安小姐,周先生,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安小姐,性格有些像小米椒,辣的很。”
傅文深才兩杯下肚,說話間就不一樣了起來。
安靜這時候回想起老周下午說的話,這頓飯還真是不那麼簡單。
傅文深又示意阮清。
阮清又給安靜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