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駿珂打破了他一直保持緘默的態度。
“公司剛下通告的時候,安靜在給我們開會的時候就當衆說過要辭職,後來老周勸說,去哪裡都是給老闆打工,一樣要按照老闆的遊戲規則玩,安靜才放下念頭的。”
王韻篤信自己的胡謅不會被拆穿。
“當衆說的?”吳德權兩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
“嗯,接着許云云馬上就搶走了她的客戶,後來還來瞄上了我的客戶,幸虧保住了。”
王韻故意避開了誰保住了客戶的這段。不是欺騙,只是漏掉。
“再說,二叔的這個事情是家務事,我想安靜是不想趟渾水,她早晚是要離開的。”
吳德權沉默思量。
吳駿珂聽由王韻說書,靜觀其變。
“例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她提辭職。那種當口,不是把爸爸你放在不得不同意的境地上嗎?你那麼器重她,那天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她是在替你辦事的?她就那麼讓你下不了臺。”王韻自覺說的行雲流水,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
“現在她威風了,FINE DAYS的CASE立了大功,和他們太子爺的事情也可以擺上桌面了,之前那些男朋友像地下工作者一樣,從不浮出水面。現在一反常態,大張旗鼓。恐怕過兩天整個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傳到爸爸你的耳朵裡,也不就是幾天的事情。她也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哪天嫁進豪門,誰還有空搭理你的家務事啊?”
“我一直聽說,她這幾年都沒有交過男朋友啊?”吳德權對王韻的說法將信將疑。
“我的爸爸啊,人家交男朋友,還要打報告跟你請示嗎?你看看她開的車,住的房子,穿的用的。她給你打工,賺多少錢你還不清楚嗎?”
吳德權被王韻忽悠的,神情也開始有變化了。
王韻乘勝追擊。“就算有灰色收入,那房子我進公司的時候她就買好了。靠她自己累死累活湊夠首付,銀行都批不了她的貸款吧。你說說,靠不了銀行,錢怎麼來的?”
王韻又緊了緊勾住吳德權的那隻手“她又沒有那麼疼愛女兒的爸爸,是不是啊。”
吳德權滿眼寵愛,摸了摸王韻的頭“是啊是啊!”
吳駿珂此時非常想告訴王韻:傻妹妹啊,安靜買房子的錢。是你哥哥我,借給她的。
同時吳駿珂對王韻今天的表現倒也是刮目相看。
“駿珂,你怎麼看?”吳德權朝吳駿珂看了看。
“我暫時沒看法。”吳駿珂對於王韻的添油加醋既不能認同但也不想揭破。乾脆就置身事外,不予理會就好。
“就怕這安靜中間甩手走人,青黃不接,會讓許云云他們佔了先機。”王韻放開吳德權的手臂,拿起湯匙端起吳德權的碗給他盛湯。
“當然這二叔的事情也不是沒了安靜不行,但能讓外人解決,總好過傷了自己家裡人的和氣,爸爸你也是因爲這樣的顧慮,才費了那麼大的周章。”王韻給吳德權盛完湯,又拿過了吳駿珂的碗。
“真到了動二叔的那步,安靜哪夠分量。排頭兵而已。現在只是鬆鬆土,這種差事,安靜就算不做,多的是有能力的人,老周就可以頂上。”吳駿珂找起王韻的漏洞也不是難事。
吳駿珂接過王韻遞來的碗“二叔要還是冥頑不靈的話,那就算安靜留着不走也幫不上什麼忙。”
王韻被吳駿珂的話嗆到了,他話裡話外就是告訴王韻,沒她什麼事。安靜不行有老周,最後索性把吳德權搬了出來鎮壓住她一切想上位的心思。
王韻也清楚,現在和吳駿珂短兵相接,必是她不討好。她嘟起嘴,對着吳德權又是一陣撒嬌。“人家也就是把看到告訴你嘛,哥哥他老是那麼嚴肅,這不是在說我多管閒事嘛。”
吳德權非常受用王韻的這套膩歪的功夫。“沒有沒有,你哥哥就長了一張鐵皮臉,那像你那麼討人喜歡。”
“爸,我櫥櫃裡都沒有新衣服了。”王韻索性把話題扯開。
“女孩子怎麼可以沒有新衣服,明天讓老孔給你打錢,好不好。”
“嗯,你真是個好爸爸。”
王韻按照以往的慣例先行離開飯店。走的時候還是要讓吳德權知道她內心落寞,但依然要強顏歡笑。
吳駿珂甚至有時候都想找人去查查,當年王韻大學是不是專門去讀的戲劇科,進修了專業的表演課程,那種內心戲的拿捏,簡直無懈可擊。
王韻走了,吳德權還是笑呵呵的樣子“你學學你妹妹,別對着我就知道說公事,看手機,接電話。”
吳駿珂正在用手機看郵件,聽吳德權說的話,放下手機,兩隻腳打開着,兩隻手放在腿上。
“爸,我要是跟她一樣,挽着你的手,靠在你的肩頭,跟你說,爸爸給我買新衣服吧,你會不會揍我。”吳駿珂還適當的模仿王韻嬌滴滴的聲音。
吳德權樂不可支。“也不是要這樣。但父子倆也可以談談心嘛。”
吳駿珂鬱悶了,想必是今天王韻這針”興奮劑”劑量大了些,到現在還在飄。
“安靜這事?你一點看法都沒有?”
吳駿珂把手機放回了西裝口袋裡“你不是說不要只談公事嗎?”
“你還是真的沒有聽出來你女兒的意思嗎?她是想安靜走了,她好補上位。”吳駿珂也不在繞圈子了。
“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太古靈精怪,也好勝,脾氣太倔。”
“那纔好,像你,證明是親生的。”
吳德權笑言。“你小子這是什麼話,有怎麼跟老子說話的嗎?”
“安靜來我們公司也有好幾年了,工作能力,氣質談吐,不算是泛泛之輩。但她桃花那麼旺,這點我看走眼了。”吳德權眼中浮過一些失望。
吳駿珂捕捉到了吳德權淡淡的失望,覺得奇怪“你堂堂一個上市公司的董事長,那麼八卦?女下屬桃花旺,你那麼注意幹什麼?”
吳德權知道被兒子誤會了,急忙解釋。“我是想,這安靜做我兒媳婦,我也是歡喜的。我一直以爲你們會發展的,誰知道這一年年的過去,你們兩個連個水漂都沒有。”
吳駿珂不曾想到自己的父親盡然會說這話。“我和安靜就是普通朋友,當初也是朋友拜託我在公司裡給她安排個工作。”
“普通朋友?你別真當你老爸糊塗。”吳德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示意自己的腦袋還好的很。
“真是普通朋友,你能把小蓉安排在她那裡?安靜當真一點都不知道小蓉的身份?這幾年過去了,一個字都沒有傳開?別真的讓人家娶跑了,你脫了鞋都追不回來。”吳德權拍拍吳駿珂的手背。
шшш●тTk дn●¢O
“我親愛的父親,恭喜你,阿爾茨海默症一點都沒有侵襲到你!”吳駿珂一臉誠懇,反手拍了拍吳德權的大腿。
“臭小子,我是你爸爸。”吳德權被自己的兒子說的哭笑不得。
突然,一時間吳德權的臉部表情冷卻了下來,語氣也沉重了些。
“兒子啊,小惠的事情也過去那麼多年了,該放下了。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吳駿珂只是聽着。
“駿珂,放開些。”
吳駿珂微笑。“老爺子,今天是怎麼了,那麼多愁善感?你兒子女朋友可是大把大把的。只是我爲人低調,不像駿祥那麼招搖罷了。”
吳駿珂站了起來,聳了聳衣領。“我還有點事,今天就不陪你閒話家常了,我先走了。”
……
吳德權一人坐在包廂裡,念着他的一對子女。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對妻子沒有從一而終,對情人也算的上始亂終棄。
但吳德權是一個好父親,他對王韻甚是疼愛,更貼切的應該說是爲溺愛。這溺愛來自一個父親原本對女兒的愛,更有虧欠。
而對於吳駿珂這個兒子,比起王韻,他只有更多的疼愛,還有驕傲。
吳駿珂從小到大,都是一個自帶光環長大的孩子,沒有因爲家世顯赫而沾染任何惡習。
有時候吳德權猜想是否真的有因果報應這一說法,他這輩子辜負兩個女人,這業障回報在了他兒子的身上。
吳駿珂從不沾花惹草,和女朋友嚴子惠自小就認識,青梅竹馬的範本,感情很是要好,結婚成眷也只是有待時日。但嚴子惠在海里溺水身亡,屍沉大海,打撈了三天都沒找到屍體。
嚴子惠走了,好像把吳駿珂心裡的那道門也順手關上了。
從那以後,吳駿珂的情感世界已然變成一汪死水。
吳德權想着他兒子。如把吳駿珂的比作鑽石,那麼吳駿珂的4C參數是,Carat(重量) 100分,Color(顏色) D, Clarity(淨度) FL,Cut(切工) Ex。但嚴子惠的身亡就是鑽石上的那一道劃痕。不經意看不見,但永遠都在。
吳德權對嚴子惠的死因,抱有猜測但還不能確定。他也深信,吳駿珂根本不會相信警方給出,失足,這種毫無說服力的結果。
他惶恐,真正的死因到了水落石出的那天會讓吳駿珂徹底瘋狂,所以他迫切的希望,能有人打開他兒子那道已被禁錮的門。即便吳駿珂崩潰如脫繮野馬一般,至少還有一根繮繩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