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棉醒來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了,她渾身還是痠疼不已,而且因爲昨晚哭着入睡眼睛更是腫的有些睜不開了。
昨天晚上非禮了天寶將軍以後,面對那噴薄而出的殺氣,李棉果斷的裝暈了,而且在暈倒前她還順手解開了襯衫的第三顆釦子。她在賭,賭這個高傲冷酷的大將軍不屑於殺一個昏過去還半裸的女人。
果然,只聽宇文成都從牙縫裡憋出:“你該死!”三個字以後,便在榻前運了半天的氣,最後轉身出了大帳,還對門口的衛兵狠狠道:“不許她踏出大帳半步!”
李棉的睫毛微微顫抖眼淚已經忍不住涌了出來,她躺在榻上蜷縮着身體,剛纔的一幕讓她渾身冰冷,最後的希望破滅了,自己身在千年之前,孤身一人,可能永遠要被困在這裡了。
宇文成都此時悲憤的雙眼充血,他大步流星的衝進軍營外的樹林,一棵倒黴的歪脖樹在承受了大將軍的暴力一擊之下轟然暴屍荒野。
胸前的衣服被扒開的時候他真想將這個女子一拳打死,但是沒想到…宇文成都閉着眼仰天長嘆,過了半晌才使自己不再去想剛纔那女子衣衫裡露出的春光,要說大將軍也並不是吳下阿蒙,但是偏偏那個女人長着一張跟玉兒一樣的面孔。
“嘭,咔哧,轟!”又一棵小樹被攔腰折斷,宇文成都緊了緊自己的衣領心道:這個女子從吟詩開始一步步將自己引入帳中,隨後又趁自己放鬆警惕之時偷襲,她到底是要確認什麼呢,有膽有謀,這個女人實不簡單。
琢磨了半天,成都愈發的沒有睡意,他索性在林中練起拳來,等到天色見明這才緩緩的回到了軍營,成都先來到李棉的大帳門前對衛兵問道:“我走之後裡面可有動靜?”
“啓稟將軍,一切正常,郡主應該還在安睡。”
宇文成都點了點頭,隨後遲疑了一下便掀開帳門走了進去,此時大帳裡晦暗不明,只有榻前一盞長明燈還發出昏黃的燭光。
成都揹着手站在榻前,剛纔狡黠大膽的女子此刻卻像個嬰兒一般的蜷縮一團,她枕邊的淚痕還未乾涸,雖在夢中卻眉頭禁皺竟讓人感覺是那樣的無助。
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如同玉兒的臉上,宇文成都竟不自覺的拉過榻裡的被子輕輕蓋在了李棉的身上,隨後他吩咐衛兵取來一套兵士的衣服放在了條案上:這個連自己和靠山王都能認錯她是玉兒的女子,她出現在這裡到底有什麼陰謀呢?宇文成都心想着步出了大帳,他在軍營裡巡視了一圈,才向靠山王的大帳而去。
李棉晃出了大帳的時候,已經換上了衛兵的衣服,她隨便用冷水搓了搓臉,眼睛終於能夠睜開了,走出大帳,溫暖的陽光讓她不禁擡手遮擋,卻正看見宇文成都杵在門口,他眼睛通紅見李棉出來便板着臉轉身道:“隨我來!”
看着前面大步而去的男子,李棉一片茫然的跟在後面。宇文成都人高步子大,李棉一會就與他拉開了距離,成都將她帶到靠山王的大帳跟前,回頭見人還沒有跟上來,便冷冷的站在大帳門口等待。
李棉此刻披散着頭髮,一套士兵的衣服也不甚合身,神情迷茫落寞,可謂真是落魄到了極點。宇文成都單手扶着腰間的佩劍,他越看此女子越覺得疑點甚多:她的衣着打扮,言談舉止,一切都與大隋人格格不入,如果一會她不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說法,那這個女子絕對不能留。
李棉現在心裡如同亂麻,她不知自己該怎麼辦,等傻傻的走到大帳跟前一擡頭卻正撞上宇文成都審視的眼神。李棉盯着那張和建軍一樣的臉孔,可是現在卻用如此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心裡沒來由的委屈了起來,眼睛一酸眼淚就涌了出來。
成都微微一愣,接着便轉過頭硬梆梆的說道:“進去。”李棉一甩手大步走了進去,心道管他刀山火海,反正老孃也不想活了。 讓她吃驚的是大帳內沒有火炭刑具,而是一桌飯菜,聞着噴噴的香氣,李棉這纔想起自己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
靠山王楊林正端坐在桌旁,他見李棉進來便擺手道:“玉兒啊,來坐父王身邊。”李棉走過去心想楊林應該也認出自己不是玉郡主了,不然宇文成都怎麼會是那種表情,既然沒打算冒充現在不防就大方的承認吧。
李棉不知隋唐的禮節,只好對着靠山王鞠了一躬說道:“王爺您認錯了,我並不是您的女兒玉郡主。” 楊林哈哈大笑,他對李棉點點頭又看着剛進來的宇文成都說:“成都啊,你看我說的怎樣,這姑娘絕不是奸細來冒充郡主的吧。”
宇文成都依舊板着臉抱拳道:“王爺,就算她不是冒充郡主的奸細,身份也十分可疑。”
“哦,那就讓這位姑娘自己說說便是。”說完靠山王便微笑着看着李棉,好像對眼前的這個女子的身份頗爲的自信。
要說身份來歷,着可讓李棉爲難了,難道說自己是一千多年以後穿越來的?那個年代沒有穿越劇,估計跟他倆解釋什麼是穿越就解釋不明白,看來只有瞎胡扯了。
胡扯也是需要打草稿的,李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心想先拖延一下時間也好,便也學着宇文成都一抱拳道:“王爺,我從昨天就滴水未進了,能不能讓我吃了飯再說啊?”
哈哈哈哈,靠山王大笑:“好好好,讓姑娘家餓肚子可不好,來吃完再說。”
李棉訕笑着剛要坐下,誰知宇文成都卻伸手一擋道:“大膽,你怎可與王爺同坐!”
“哎,成都,不妨事,來坐吧。”老王爺倒是和藹可親不拘小節,李棉看着他的笑容又想起自己的境遇頓時眼眶紅了,一雙大眼睛被淚水浸的晶瑩剔透的。
靠山王本來就最是疼愛他的女兒玉郡主,現在一見模樣相仿的李棉淚水在眼睛裡打轉的樣子頓時心疼了,連忙安慰起來。宇文成都此刻一臉尷尬的站在旁邊,完全成了一個欺負弱女子的惡人。
李棉擦了擦眼淚說:“王爺,我看着您如此和藹可親,不由得想起了我的老師,失禮了。”接着她雙手拿起筷子先呈給靠山王道:“王爺,您先請。”老王爺高興的點點頭,兩人便吃了起來,宇文成都站在那裡想走可又想知道李棉的身份來歷,最後只好也坐下了。
李棉現在食不知味,她一邊填飽肚子一邊看着靠山王,心裡漸漸有了計較:這楊林手下有十三太保,但是卻只有楊玉兒一個義女,自然是萬分的寵愛,不然也不會爲了女兒親自上京退婚。人越是到了老年越是想親近子女享天倫之樂,看來自己要善用這一點。
正想着就見靠山王已經放下了筷子,李棉便邊忙從旁邊取過一杯茶,雙手敬上。此刻她心中已經想好了一番的說詞,既然剛纔提到了老師,雖然她指的是自己法醫專業的老師,那便順着編下去好了,不過也要編的越孤絕越好,以免以後穿幫。
楊林伸手接過茶杯感慨的說道:“就是我那女兒也未曾親手給我奉茶啊。”
宇文成都聞聽,心中頓時警惕了起來,他眯着眼打量李棉,心道這個女子刻意討好靠山王,果然是有所企圖。
李棉卻不理旁邊橫眉冷對的宇文成都,她只是笑着對楊林道:“王爺,郡主是金枝玉葉,就是她自己有心也沒有機會親自侍奉啊。”楊林聽了點了點頭。
李棉接着說:“我自幼就跟師父在山上居住,這些事情都是做慣了的。”
“姑娘的師父是?”
“家師乃是方外之人,道號虛無。”瞎編的可不是虛無嗎。
“我俗家姓李名棉,道號法衣。”
“哦,原來是李姑娘。”
“我是個孤兒,從小便被師父收養,在蓬萊山附近居住,家師精通醫術常爲附近的百姓看病以此換取生計。家師和我兩人相依爲命,雖然清貧倒也過的自在逍遙。那知道前幾日家師上山採藥不慎跌下山崖,去世了。”李棉自編自說竟然還哭了起來,反正現在心情不好,基本上是想哭就能哭兩聲。
“我安葬了家師,不想留在那裡觸景生情,就開始像個無根的浮萍一樣四處漂泊,昨日迷了路看見軍營纔像過來打聽一下路的。”
“唉,可憐的孩子,你可還有親人啊?”靠山王關切的問道。
“王爺,我從小孤苦,只有家師一個親人,適才看見王爺對我如此和藹可親便想起家師來了,還請王爺見諒。”
“傻孩子,你和玉兒一般的年紀,卻是受了這麼多的苦啊。”
“棉兒命賤福薄怎麼能和郡主相比哪。”
“這樣吧,既然李姑娘與老夫如此投緣,那本王收你做義女你可願意啊?”
“這,靠山王身份如此高貴,李棉一介草民怎敢高攀呢!”
“我楊林看人從不講什麼身份高低,你與玉兒如此相似,搞不好啊還是玉兒失散的姐妹那。”
“王爺,我真的和郡主那麼像嗎?”這個問題真的困惑李棉很久了。
“你和玉兒啊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過仔細端詳你比玉兒要清瘦一些,是不是啊成都。”要不是靠山王一問,李棉簡直都把他給忽略了,只見宇文成都一愣,隨後卻突然起身道:“能否請王爺進一步說話。”
靠山王好像早就猜到了似得的微微一笑,隨後他拍了拍李棉的肩膀,起身跟成都出了大帳。
大帳內,李棉心中半憂半喜,她本打算裝可憐矇混過關,讓他們把自己放了就是,沒想到這靠山王竟然這麼大氣,要收自己做義女,怪不得他一輩子收了那麼多的義子,看來這個還真是他的一大愛好。
雖然有了靠山王這個大靠山自己在這陌生的朝代裡便可以順利的活下去,但是過多的接觸皇室中人,一則是自己的身份容易穿幫,二則她也真的不想捲入其中的紛爭之中。
大帳外,宇文成都回頭看了看李棉沒有跟出來,這才頗爲擔憂的對楊林道:“王爺,李棉她剛纔所說的身份還不知真假,而且她與玉兒也太過的相似,您現在要收她做義女,這個決定恐怕有些草率吧。”
清晨的山風還有些料峭,老楊林雙手籠在袖子裡自在的說:“我楊林一生戎馬,最講究的便是率性而爲,快意恩仇,喜歡的便去做,就算她真的如你所說是敵國派來的奸細,把她留在我身邊,不是更能讓其露出馬腳麼?”
“可是如果她不是奸細,而是刺客呢,成都實在不能用王爺的性命冒險。”
“可是如果她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呢,現在無憑無據,我這麼做也未嘗不是一個試探的辦法,你說呢成都?”
宇文成都沉吟了一下,隨後一拱手道:“成都明白了。”
靠山王返回大帳一進來便又問道:“棉兒,剛纔說的你到底願不願意啊?”李棉雖然還有些猶豫,但見靠山王連對自己的稱呼都變了,在推辭就顯得矯情了,便跪拜餘地說道:“棉兒拜見爹爹。”
“爹爹!好!這個稱呼好,親熱!”
“那棉兒以後就喚您爹爹了。”倆人一派父慈子孝,宇文成都眼中的審視也有所收斂,他一拱手說道:“祝賀靠山王再收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