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命!”
微微福身,請赫連棠代爲照顧袁修月,這才轉身朝着鳳鸞宮的方向折返而去。
看着汀蘭離去的背影,袁修月擡眸笑看赫連棠:“如今我們出來的工夫,已然不短了,王妃還是暫時迴避吧!”
知她話裡的意思,赫連棠看了她一眼,輕擰眉心:“你當真不用我陪你嗎?”
“你若在,他便一定不會出現!”對赫連棠淡淡一笑,袁修月眸華似水,眺望遠方:“有些話,該我與他單獨談!”
深深的,凝望着她,赫連棠終是微微頷首:“我就在不遠處的涼亭等着!”
“好!”
再次對赫連棠展顏一笑,袁修月目送她離去,而後微揚下頷,緩緩閉眼,感受着迎面拂來的和暖春風。
周圍,一時間變得極爲安靜。
只清脆的鳥鳴,時不時響起,卻與現下的美景相合,更襯鳥語花香四字!
“龍出岫!”
靜窒許久之後,終是有一道熟悉而低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袁修月原本閉着的雙眼,眼睫輕顫了顫,終至緩緩睜開……
對於袁修月而言,在這世上,在這個時候,還能喚她龍出岫的,唯有那一人了!
知定是他來了,袁修月低垂眼瞼,一動不動的坐在推椅上,好似從沒聽到他的輕喚,只靜心的撥弄着身前的大紅色的富貴牡丹。
遠遠的,看着花開正豔的牡丹花圃前,坐於推椅之上,一直不對着自己不曾回頭的女子,獨孤辰輕抿眉心,緩步上前,終至在她身側的青石上坐下身來。
今日的他,一身華麗的深紫色,濃密的發用紫金冠高高挽起,如昔一般的俊逸,但只是那輪廓分明的五官上,讓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嶽王殿下,今日好雅興,竟也來御花園踏青!”不曾去看他,袁修月輕輕的,嘆了口氣,指尖的牡丹,悠悠彈回,她略顯蒼白的臉,亦浮上淺淺的笑。
“你此刻一人獨坐於此,難道不是在等本王嗎?”定定的,凝視着她削瘦的不成樣子的側臉,獨孤辰隔了許久,終是薄脣輕掀,雙眸之中閃過一絲難辨的情緒:“說來也可笑,才短短几日罷了,本王再見你,卻不知是該該喚你龍出岫,還是袁修月?”
他以爲,再見到她,他一定會暴怒而起,而後大聲的質問她,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怒罵她是個騙子!
但,此刻看着眼前削瘦蒼白的她,那些一定要做的事情,他卻一件都沒有做,只是這樣,淡淡的看着她,淡淡的開口問她,他該喚她什麼。
“只是一個名字罷了!”
輕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袁修月將雙手置於推椅把手上,笑的隨意卻又婉涼:“王爺樂意喚本宮什麼,便喚什麼吧!”
聞言,獨孤辰微微一哂!
淡淡的,將視線轉向遠方,他眸色深沉,聲音中微微有些顫抖:“那夜,自你離開星月閣,本王怕你會出意外,像瘋了一樣的尋你,爲了你,本王曾與離灝凌下跪,也曾到鳳鸞宮求你……袁修月,也許你本就是本王命中的剋星,無論過去在安陽,還是而今在離都,你總是可以將本王氣到內傷,甚至吐血!”
即便,事到如今,只要一想到當初她中毒離開時自己的心情,獨孤辰仍舊有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她怕她會中毒而死,又怕她會把身子給了別人!
不過現下想想,他還真覺得有些可笑!
想來,那爲她解毒之人,一定是離灝凌。
而他,則是那天下頭一號的大傻瓜!
“王爺……不是已經報仇了嗎?”
終是緩緩回眸,深凝獨孤辰一眼,袁修月又是輕輕一嘆,氣息有些不順的掩脣輕咳幾聲,她緩緩低下頭,自言自語道:“這世上,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過去你曾說過,自己精通藥理,我只是隨便一聽,如今卻真真的知道了你所謂對藥理的精通,到底有多超絕!”
語落,她再次輕咳,且一咳不止,因劇烈的咳嗽,她本就單薄的身子,仿若風中拂柳,一直輕顫個不停!
見狀,獨孤辰的心,不禁輕輕一窒!
置於腿上的手,倏而握緊,將想要替她順氣的衝動壓下,他自脣角扯出一抹冷笑,睇着眼前憔悴蒼白的袁修月:“既是你知這毒是本王下的,卻爲何不去告訴離帝?如今本王尚未離開離宮,你們拿我,輕而易舉!”
“你以爲,皇上不知這下毒的人是你嗎?還是你不知韓家當初因何被抄家?”深吸口氣,終是止了咳,袁修月淡笑着,雙眼有些迷離:“如今,離嶽兩國,剛剛定下了三國峰會的時間與地點,這是你千里迢迢來此的目的,亦是皇上一心想要的和平契機,此刻他固然可以拿下你,你若不交出解藥,他也可以拿你的命來抵本宮的,但那樣的結局,不是你所樂見,也絕對不是皇上想要的!”
聞她此言,獨孤辰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離灝凌在明明知道是他與袁修月投毒的前提下,卻選擇了以大局爲重,爲百姓蒼生爲業!
那麼,他視他的女人,視她,又到底爲何?
停頓片刻,見獨孤辰半晌兒不語,袁修月再次擡眸看了他一眼,與他微冷的視線相交,只當沒看見他微變的臉色,她便再次輕咳了聲,用手撫着胸口,語氣凝咽道:“本宮知你心中在想着什麼,不過……以百姓安危爲業,這便是身爲皇帝該做的事情,而我……即便再如何想活,卻總覺得,他這麼做,其實是對的!”
“好一個身懷大義的女子!”
望着袁修月,久久未動,獨孤辰話中有褒有貶,竟還隱隱有些動氣!
人家在百姓和她之間,選擇了前者,可她卻偏偏覺得人家選的是對的。
她可曾想過,如此一來,她極有可能會痛死!
“嶽王!”
不是沒有注意到獨孤辰的心境變化,袁修月卻只能選擇忽視,在心中輕輕一嘆,而後輕輕擡手,她指着冷宮方向道:“去年,自安陽回返,我便住在那裡!”
聞言,獨孤辰微微皺眉,卻仍是順着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除了巍峨的皇城宮殿,便再無其他了。
“那裡……是冷宮!”
脣角淡淡勾起,袁修月握緊胸前襟口,說的雲淡風輕:“每個人,都會有屬於他的故事,自然的,本宮也有!”說話之間,她視線低垂,落在自己的右腿之上。
不曾出聲,只是保持沉默,獨孤辰面色冷凝的低頭看了眼她的遮在披風下的腿,又淡淡望了她一眼,憶起曾經,她曾告訴她,她的腿是兒時落下的弊病,他不禁眸光微冷,繼而冷笑着出聲:“世人都知,離國的皇后,在一年多以前,因一場大火,而燒傷了腿!”
“聽到這些,王爺便開始幸災樂禍?”眸光瞥見獨孤辰嘴角的冷笑,袁修月神情落寂的苦澀笑着:“若王爺知道,本宮這條腿,早已廢了,永遠都不能正常行走,豈不是要開懷大笑了?”
聞言,獨孤辰臉上的神情倏然一僵!
沉默片刻,他再次冷嘲一笑道:“其實你也不必自慚形穢,因爲即便你傷了腿,成了殘廢之軀,如今你還是離國的皇后!”
“咳咳……”
方纔停歇片刻的咳聲,再次響起,袁修月一手壓着胸口,一手掩着口鼻。
見她如此,獨孤辰身形微動,卻終是沒讓自己再靠近她分毫!
“如果王爺是我,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如正常人一樣行走,可還會留在這座美女如雲,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轉頭望着獨孤辰,袁修月氣息不穩的苦笑着,不再自稱爲本宮,她娥眉微蹙道:“當我知道,自己日後只能瘸着一條腿時,便打定了離宮的主意,是以,即便皇上再如何防備,我還是偷偷的溜了出去!”
“別說了!”
似是真的不想聽袁修月的廢話,又似是因她氣息不穩怕她咳太厲害,獨孤辰忽而出聲,打斷了她的話,而後冷嘲着笑道:“你的過去,與本王何干?本王不想聽你的這些廢話!”
“既是廢話,王爺便一個耳朵聽,一個耳朵冒吧!”淡淡一笑,絲毫不理他願不願意繼續聽下去,袁修月再次用力咳嗽了下,便準備繼續說下去。
見她仍要繼續說下去,獨孤辰俊臉一黑,直接從青石上起身,轉身大步便要離開。
袁修月不曾回頭,任他離去,仍舊自顧自的說着:“自出宮之後,我怕被他找到,便一直藏身於聚仙樓中,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裡,我從不曾踏足過聚仙樓以外的地方,那夜是雷洛找到了我,讓我與你醫治,如若不然,便不會再有日後的那些陰差陽錯!”
說完話,她便再次又咳嗽了起來,而方纔大步離去的獨孤辰,則在聽到她的話,腳步驀地一頓,自原地轉身望向她!
微轉過身,回頭迎上他深邃的眸海,袁修月神情平淡道:“那時,你身中劇毒,我本可以不救你,但卻到底還是出手救下你,不只是你,還有雷洛……”
聞言,獨孤辰緩緩勾起脣角,緊緊咬着牙,他一字一字道:“你不必一再提醒本王,你救過本王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