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皇上嗎?”
低眉斂目,小心翼翼的輕撫過落款處的紅印,袁修月的視線,緩緩停駐在畫卷之上!
她想,在這世上,能夠將司徒珍惜畫的這般傳神的,也只有對她用情至深的離灝凌了!
“皇后娘娘您怎麼了?”
皆已感覺到袁修月情緒上的起伏,汀蘭和姬恆神情雙雙一變!
“汀蘭……”
聲線極緩的喃喃着汀蘭的名字,袁修月低斂的眼睫,又輕顫了顫!
初入宮時,汀蘭便曾提起,他的聲音,和無憂的聲音,很像!
但當時她卻淡淡一笑,根本不曾想過,他們竟真的會是同一個人!
“娘娘?”
伸手扶了扶袁修月的手臂,不明她方纔還好好的,這會兒緣何如此,汀蘭眸中盡顯憂色:“您怎麼了?”
“本宮沒事!”
深深吸了口氣,袁修月回眸對汀蘭溫和一笑,凝眉轉身,問着姬恆:“皇上登基之前,不是端王之爵嗎?緣何他的印鑑,卻是這個名字?”
聞她此言,汀蘭黛眉一蹙,也朝着畫卷上望了一眼。
待看清落款處的印跡,她的眸底深處,盡是深深的震驚!
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主僕二人,姬恆輕笑了笑,有些苦澀的嘆聲道:“皇上在登基之前,確實是端王之爵,但在端王之前,卻在楚國生活多年,在那裡他用的便是這個名字!”
聽姬恆如此言道,袁修月吶吶開口:“爲何本宮從來不曾聽聞過?”
聽袁修月如此一問,姬恆苦笑:“皇上在楚國的那段時日,對於離國皇室而言,極不光彩,是以,自他登基之日起,太后便已下旨,關於過去之事,任何人都不得妄議半句,否則必將嚴懲!”
話,說到這裡,姬恆便不再往下說了。
傾身將桌上的畫卷捲起,他對袁修月恭了恭身道:“奴才還要到御書房伺候皇上,這便先行告退了!”
深深的,吸了口氣,袁修月道:“別的本宮不多問,只再問你一句!”
姬恆垂眸,點了點頭:“娘娘請問!”
垂於身側的手,緊緊握起,袁修月脣瓣輕動了下,緩緩問道:“五年前,離歷十一月初四,隆冬之際,皇上身在何處?”
沒想到袁修月會問這個,姬恆微怔了怔!
蹙眉思忖片刻,他恭身回道:“五年前的臘月十一,乃是皇上初登大寶之時,至於十一月初四麼?十月下旬之時,奴才尚在楚國,皇上和賢王妃先行一步回了離國,若算算時間,那時他們應該還在回京的路上……”
聞言,袁修月的心,不禁倏然一緊!
是他!
真的是他嗎?
暗暗的深吸口氣,將心中的激動之情壓下,他對姬恆擺了擺手:“你先去御書房吧!”
“奴才告退!”
雖對袁修月的反應心有疑惑,卻並未多問,姬恆再次恭身,轉身退出寢殿!
看着姬恆離開,汀蘭緊蹙眉頭,不由出聲問着袁修月:“娘娘不是一直在找無憂嗎?這會兒事情還沒問明白,怎麼能讓姬總管走了?”
袁修月回望着汀蘭,眸光淡淡的嘆了口氣:“方纔他不是說了嗎?對於皇上過去之事,太后已然下了嚴旨,看他那樣子,即便本宮追問,他也是不會說的!”
“那怎麼辦?”
緊咬朱脣,汀蘭一臉着急的樣子:“要不娘娘待會兒親自問問皇上?”
五年前那個雪夜所發生的事情,至今她都還歷歷在目!
這些年,袁修月一直都在尋找那個人,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些什麼,卻不能問到通透,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真是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
見汀蘭這副樣子,袁修月不由會心一笑:“莫急,本宮會問的!”
五年了,她一直在漫無目的的尋找着。
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曙光!
她又豈有不問之理?
她,一定會問!
不過是不是直接問離灝凌,便有待商榷了!
試想,她一直以他的救命恩人自居,若他知道當年救的人是她,再加上兩年前落水那一次,他還指不定在他跟前如何耀武揚威呢!
袁修月覺得,對於過去之事,既是鐘太後下嚴旨命宮人噤口,那麼她若想在夜溪宮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未免有些難了,不過,她並不氣餒,因爲宮人們不敢說,並不代表,賢王妃不敢說!
畢竟,姬恆方纔說,那時與他同路的,是她赫連棠啊!
正在她如是思忖之際,在外殿當差的奴才進來,道是方纔弄髒了畫卷的宮人,要當面謝過袁修月救命之恩!
淡淡一笑,道了聲傳,袁修月坐回緩緩坐於桌前。
須臾,小宮人被人領着進寢殿。
尚不曾言,她噗通一聲便朝着袁修月跪落在地:“奴婢芊芊,謝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言語間,她以額頭觸地,咚咚直響!
見狀,袁修月對汀蘭略使眼色。
汀蘭會意,連忙上前將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芊芊扶起。
靜靜打量芊芊一眼,見她生的清秀柔美,倒與汀蘭不相上下,袁修月輕嘆着問道:“你叫芊芊?多大了?”
“是!”
輕顫着身子,芊芊囔囔音道:“奴婢十二了!”
“纔剛十二歲,還小!”緩和一笑,袁修月看着她被磕紅的額頭:“本宮方纔救你活命,如今你再磕頭磕出個好歹來,豈不是枉費了本宮的心思?”
聞言,芊芊柔弱的身子微微一抖,忙又要跪下!
汀蘭見狀,驀地伸手,將她生生扯住:“怎麼?還磕啊!真想磕死不成?”
“娘娘!”
瞬間紅了眼,芊芊顫聲道:“奴婢的命是娘娘救的,日後奴婢願留在娘娘身邊,盡心盡力的服侍娘娘!”
“本宮如今住在冷宮,你爲何想要留在本宮身邊?”
雙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芊芊,細細的觀察過她的神情舉動!
“娘娘救了奴婢,奴婢這條命便是娘娘的,自當以死報答娘,還有……”不敢擡頭,芊芊略顯躊躇的頓了頓。
微微蹙眉,汀蘭追問道:“還有什麼?”
緊咬了咬脣,芊芊聲若蚊蠅的喃喃道:“奴婢進宮三年年,一直在這夜溪宮當差,雖然娘娘現下住在冷宮,不過此刻卻是在夜溪宮裡,奴婢想着若跟在娘娘身邊,也可揚眉吐氣一些!”
聽她如此說話,袁修月不禁笑了!
仔細觀察後,見她的心思不像有假,她輕點了點頭,對汀蘭道:“本宮身邊正缺幾個得力的丫頭,把她留下如何?”
汀蘭笑笑,擺出一副十分老城的架子:“娘娘若想要留下,奴婢便幫着調教!”
“你啊!”
笑談着搖了搖頭,袁修月神色一正,對芊芊吩咐道:“你去看看,賢王妃可還在外面,若是不在,便到福寧宮一趟,就道本宮有要事找她!”
“奴婢遵旨!”
重重的點了點頭,芊芊對汀蘭笑了笑,喜笑顏開的轉身出了寢殿。
看着她離去時略顯輕飄的腳步,汀蘭蹙眉指道:“娘娘,奴婢覺得這丫頭好似少根筋!”
“若精明的話,怎會進宮三年,還是個最低階的打掃宮人淡淡的,”笑看汀蘭一眼,袁修月身形向後,懶懶的斜倚在貴妃榻上。“畢竟還小,你好好調教便是,若實在不成,就當是本宮的開心果了!”
最重要的是,她擔心以這丫頭心智,即便今日她救了她一次,來日還指不定再出什麼紕漏,繼而丟了腦袋!
十二歲,於她而言,真的不算大!
像芊芊這樣,十二歲時的她在做什麼?!
彼時的她,也如芊芊這般,連走路都要帶跑,總是偷偷的去騎哥哥的馬,那個時候……真好!
……
芊芊一去良久,久到汀蘭以爲她不認得福寧宮的路,一時回不來了。
正當她準差人去尋的時候,芊芊回來了。
趕忙迎上前去,看了看芊芊空空如也的身後,汀蘭不禁緊擰着眉心:“不是讓你去請賢王妃嗎?人呢?”
對汀蘭撇了撇嘴,看着貴妃榻上正磕着瓜子的袁修月,芊芊面色頹落道:“娘娘,奴婢失職找不到賢王妃!”
聞言,袁修月微微蹙眉:“怎麼回事?”
芊芊回道:“奴婢到了福寧宮,聽福寧宮的嬤嬤說賢王妃回府了,便想着到宮門口去等……”
赫連棠回府了嗎?!
想着她該是替自己去取易容膏了,袁修月瞭然的點了點頭:“你起來吧,本宮知道了!”
聽到她的話,芊芊不曾起身:“奴婢沒完成娘娘的交代,請娘娘責罰!”
聞言,袁修月輕哦一聲:“還得討罰啊!”
芊芊點點頭:“奴婢沒能完成娘娘交代的事情,自當挨罰!”
“這樣啊!”輕點了點頭,袁修月將手裡的磕了一半的瓜子丟回盤子裡,隨即面色一冷,對汀蘭吩咐道:“把芊芊帶下去,掌摑五十!”
身形忍不住哆嗦了下,芊芊忙脫口求饒:“娘娘饒命!”
撲哧一聲,忍不住笑出了聲,袁修月皺眉看着她:“方纔讓本宮責罰的是你,這會兒求本宮饒命的也是你,你打算讓本宮如何?”
“奴婢有罪,請娘娘責罰!”
見她皺眉喝問自己,芊芊想哭卻不敢哭,只忍不住抽噎着。
低眉看了她一眼,袁修月嘴角輕抽了抽,“本宮罰你到冷宮,把本宮的住處,裡裡外外打掃乾淨!”
“是!”
沒想到袁修月對自己的責罰這麼簡單,芊芊怔怔點頭,忙起身前往冷宮。
看着她一邊抹淚一邊往外走的樣子,一直憋着不曾笑出聲的汀蘭,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不行了不行了,奴婢忍不住了!”
袁修月說的沒錯,這芊芊即便調教不出個樣兒來,也可以當成個開心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