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汀蘭身形微顫,忙垂首福身:“奴婢遵命!”
時候不長,殿內宮人退卻,大殿之內,便只剩三人。
自錦榻上緩緩起身,赫連棠明眸微抿,一步步向下走來。
見她上前,袁修月脣角輕勾,卻不急出聲,任她先繞着自己轉了兩圈。
“龍出岫?”
目光如炬的注視着袁修月,赫連棠輕喚着她現在的名字。
“是!”
袁修月再次福身,對赫連棠行了一禮,微一擡眸,對上她含笑的眼:“民女龍出岫,是城外聚仙樓樓主龍婆的孫女兒!”
“是嗎?”
脣角勾起的弧度,好看的很,赫連棠微揚下頷,輕點了點頭:“賢王妃自幼生長在聚仙樓,由龍婆一手帶大,你若是龍婆的孫女兒,便也就是她的妹妹!”
“是的!”
輕點了點頭,知赫連棠是在提醒自己,她知她身份有假,袁修月輕笑了下,隨即故意問道:“請問皇后娘娘,知道民女的姐姐此刻身在何處嗎?民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與她面談!”
“當然!”
眸華微斂着,赫連棠擡步向裡:“賢王妃此刻正在本宮寢殿裡歇着,你隨本宮進來!”
“民女遵旨!”
脣角邊,淡笑怡人,袁修月擡眸深看汀蘭一眼,跟着赫連棠一起進了內殿!
內殿中,尚有幾名宮人在打掃。
將幾人屏退,不準任何人進來,並吩咐汀蘭備茶,赫連棠這纔再次將視線停留在袁修月身上。
擡眼與她對視兩眼,見她一直看着自己,袁修月心下暗笑,面上卻像是受驚的小鹿,有些維諾的輕聲問道:“娘娘,民女的姐姐在哪裡?”
“在這兒!”
聲音中,隱隱蘊着氣惱之意,赫連棠在凝視她許久之後,終是無奈的輕嘆一聲,而後拉過她的手,嗔怪出聲:“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年,過的……還好嗎?”
早知自己的身份,縱然能瞞得過任何人,卻獨獨瞞不過赫連棠,袁修月輕笑了笑,感覺到她緊握着自己的手,她心下微動,反握住她的手:“你方纔也說了,你自幼是龍婆一手帶大的,我在龍婆那裡,過的又怎會不好?”
“是啊!婆婆很疼我,應該也會很喜歡你!”
感嘆一聲,拉着袁修月坐下身來,赫連棠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她的裙襬,彎身將她的褲腿輕輕上挽:“趕緊的,讓我瞧瞧你的傷,可都好了嗎?”
“好的差不多了!”
知赫連棠深諳醫術,若看不清她的腿,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袁修月並未阻止她的動作,只任她將自己的褲管緩緩挽起。
赫然,看到袁修月小腿外側那塊猙獰而醒目的疤痕,赫連棠的心神,不由深深一窒!
她曾想過無數次,待袁修月回來,替她治傷的情景,也曾有心裡準備,知她傷的不輕,但此刻當眼下真的看到她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疤,她卻仍然忍不住心神俱震!
驀然擡頭,水眸中早已浮上一層氤氳,她輕顫着聲道:“這傷……當時一定很疼吧!”
“疼啊!差點沒疼死!”
低頭看着赫連棠,袁修月脣角含笑,蹙眉輕道:“不過現下……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若是旁人,聽袁修月此言,一定以爲她的腿已然好了,但此刻這話聽在赫連棠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滋味。
秀氣的眉心,輕輕一抿,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袁修月不滿疤痕的小腿:“這麼重的傷,一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怎麼會感覺不到疼?”語落,她試探性的擡手,用力點在袁修月膝蓋下三寸的穴道上。
“嘶——”
穴道一解開,袁修月原本支在地上的小腿,忍不住輕顫了下,緊咬了下牙,她緊皺眉心道:“你就不能不這麼聰明嗎?”
“袁修月!”
聲音裡滿是怒氣,赫連棠怒氣衝衝的深凝她一眼,冷笑着搖頭:“我看你是不想要這條腿了!”
“怎麼會?”
袁修月連忙搖頭,滿是無奈與苦澀的喃喃道:“我巴不得這條腿能恢復如初,但眼下你也看見了,我這條腿,連龍婆都覺得回天乏術了!”
聞言,赫連棠臉色不禁變得極爲難看。
不等她再多言,便聽哐啷一聲脆響!
袁修月心頭驀地一驚,與赫連棠連忙擡頭,卻見汀蘭雙眸大睜着看着她的腿上令人倍覺悚然的傷疤,她的腳下,兩隻翠綠色的茶盞,早已摔的七零八落,杯盞中的熱茶,濺落一地,浸溼了她的鞋襪。
“娘娘……”
水眸之中,淚光閃閃,汀蘭檀口微顫,纖白如玉的手,不由自主的掩住口鼻,她的視線定定的落在袁修月的小腿上。
“汀蘭!”
眸華微斂,袁修月眉心緊擰着,卻仍忍不住紅了眼眶!
“娘娘!”
快步上前,噗通一聲跪落在袁修月身前,汀蘭顫抖着手,想要撫上她腿上的傷痕,卻在下一刻,忽然趴在袁修月的腿上,嗚咽的痛哭起來:“娘娘,你終於回來了,汀蘭就知道,你一定不會丟下汀蘭的,汀蘭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見狀,赫連棠不禁動容,輕掩着面,將頭轉向一邊!
“汀蘭……”
晶瑩的淚,忍不住洶涌而出,袁修月以手指拭去淚滴,伸手扶住汀蘭顫抖的肩膀:“都是我不好,讓你吃苦了。”
“不是!”
自袁修月腿上擡頭,汀蘭早已淚眼朦朧,隨着她搖頭的動作,一滴滴眼淚灑落在袁修月的襦裙上,化作點點淚花:“汀蘭不苦,汀蘭一點都不苦,汀蘭只求不會拖累了娘娘……”
“好了!”
終是看不過一對主僕哭的稀里嘩啦,赫連棠輕斥一聲,蹙眉嗔道:“你們主僕若是在哭,必然會把皇上引來!”
一聽到皇上,汀蘭身形一顫,瞬間便止了哭聲!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狠狠的抽噎了下。
見狀,袁修月不禁莞爾!
眼角的淚,尚未乾涸,她輕吸了吸鼻子,將汀蘭扶起。
深深的,又看了眼身前的主僕兩人,赫連棠低眉開始認真查看袁修月的腿傷,知她是想爲袁修月治腿,汀蘭凝眉深望,連大氣都不敢喘!
很長一段時間後,赫連棠再次擡眸,對汀蘭吩咐道:“去把本宮的藥箱取來。”
“王妃的藥箱在哪兒?”不知赫連棠的藥箱在哪裡,汀蘭怔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就是梳妝檯下面,放易容膏那個箱子!”不曾擡頭,赫連煦以拇指在袁修月腿上比了比,而後緊皺眉心,開始沉吟起來。
見她如此,袁修月不禁苦笑道:“我知你在想什麼,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這腿確實是傷了主脈!”
“你讓我再試試!”
深深的,望進袁修月漆黑的眸海,赫連棠接過汀蘭遞來的藥箱,自藥箱裡取出一盒銀針,而後再次輕掀裙襬,於袁修月身前蹲下身來。
低眉自針盒裡取出一根銀針,她深吸口氣,按住袁修月小腿,在她方纔所比對之處,緩緩將銀針捻入。
銀針刺入小腿的那一刻,袁修月只覺隱隱一痛,便再無任何特別的感覺!
微擡眸華,見她目光平靜,赫連煦眸色一黯,再次自針盒裡取出一根稍長一些的銀針,在距離上一根銀針寸許之處再次落針!
“呃……”
只這一針下去,袁修月頓覺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痛吟出聲!
“有感覺了是不是?”
明亮的眸底,絲絲驚喜之色閃現,赫連煦的雙眼,一眨不眨的注視着袁修月!
“嗯……”
迎着赫連煦滿是期待的眸,袁修月彎起脣腳,輕輕點頭。
“那就是還有希望!”原本凝重的嬌顏上,總算露出些許欣慰和喜悅,赫連煦含笑將兩根銀針取出。
“王妃,娘娘的腿真的還有希望嗎?”凝望着赫連棠此刻與袁修月如出一轍的面龐,汀蘭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着。
“本王妃何時打過誑語?”
嗔笑着斜睨汀蘭一眼,赫連棠轉身將手裡的針盒放回藥箱。
“還有希望麼?”
怔怔的,重複汀蘭的問話,袁修月只覺赫連棠的話,就像是星星之火,瞬間點燃了她的心,但是很快,她便面色一沉,對赫連棠道:“龍婆說過,我的主脈傷了,若要恢復,機會微乎其微!”
“那是婆婆說的,可不是我說的!”伸出手來,扶住她的雙肩,赫連棠自信滿滿道:“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嗎?”
迎着赫連棠自信的臉龐,聽着她自信的話語,袁修月原本便不算平靜的心湖,再次波濤洶涌!
“可……”
沉浸片刻,她張口欲言,卻被赫連棠打斷:“主脈仍有知覺,但卻嚴重受損,爲今你只需每日定時施針,雖然我不知需要多久,但我有十全把握,可保你日後行走之時,與常人無異!”
“真的……可以嗎?”
視線輕輕停落在自己受傷的右腿上,袁修月長睫輕顫了顫,心下卻再也無法平靜!
“我說可以,便一定可以!若你受傷之初,我身在宮中,你的腿便絕對不會是今日這樣的結果!”紅脣輕抿,對袁修月的不確定深感不悅,赫連棠鬆開她的肩膀,極爲自豪的嘆聲說道:“你莫忘了,我可是名揚天下的神醫,在我手下從來都不會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