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滾滾,涼風陣陣,天不知何時引了下來,大有暴雨襲來的徵兆。
從廳裡出來,已大約申時,林總鏢頭被管家叫走,似乎有筆生意等着他處理,南宮賦說身體不適先回了房,留下宮絕崖,軒寂和段青三人在院中閒逛。
腦海中竟是剛剛林總鏢頭話中有話的暗示,宮絕崖眼神深不可測,猶如一澗深潭般的黑瞳裡陰鬱不可見底。
風吹過,百花搖曳。
“看來,這一次,林鏢頭是想要借三大門派之手除掉寄信人。”
段青點點頭,宮絕崖沒有迴應,只仰頭看着空中翻滾的烏雲,事情太過蹊蹺,蹊蹺的讓他內心深處掩埋的不安蠢蠢欲動。
“莫兄先回房吧,夫人還在等着你。”軒寂見他面色陰沉,補充說道,兩人與段青告別,一同向他們暫住的房間走去。
“你怎麼想。”
軒寂沉聲,他知道宮絕崖心裡在想什麼,腦袋中靈光一閃,剛要開口,宮絕崖推開了房門。
“人呢?”
房內空無一人,地上只餘一個掉落的手帕,宮絕崖上前拾起,嗅了嗅味道,臉色一沉,“這不是清兒的。”他記得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清新,彷彿幽幽山谷中蘭草的香味。
念頭一閃,宮絕崖起身快步離開,軒寂愣了愣神,跟了上去。一路上宮絕崖逮着一個人揪住衣領,犀利冰冷的眼神令人不由自主地退後三尺,言語中的怒意更是不言而喻,“林鶯在哪兒?”
剛剛放開一個嚇得臉色蒼白倉皇而逃的小廝,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來,顫顫巍巍地俯了俯身。
“公子……”
宮絕崖轉頭,一聲不響地目光緊盯着她,盯得小丫鬟額頭直冒冷汗,心裡直埋怨小姐怎麼打發她來傳話。
“我家小姐在亭中等候公子多時。”
宮絕崖仍是冷漠地看盯着她,軒寂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趕忙揮手讓小丫鬟前方帶路,小丫鬟這纔回神似地倉惶轉身,幾乎是跑着把他們帶到了後院的涼亭前,然後飛一般地逃走。
“莫公子,奴家剛剛泡了一壺上好的毛尖,公子要不要嘗一嘗。”
林鶯心中暗自竊喜,剛剛派出去的人前來回話,說宮絕崖正到處在找她。她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林鶯擡手,解下了面紗,軒寂不由得心中暗暗讚歎,果然名不虛傳,這林鶯確實是一不可多得的美人兒,單是平日裡一雙勾人魂魄的水眸便引得鎮陽城中的老少爺們腳下生根六神無主,今日一見廬山真面目,他的目光竟也忍不住多作停留。但是……
宮絕崖四下環視,周圍竹樹環合,十分清靜,眼前的石桌上擺着上好的紫砂壺,還有幾隻和廳中一模一樣的琉璃金紋瓷茶杯,茶香四溢。
“我夫人
呢。”
“公子不嚐嚐嗎?這可是……”
話音未落,宮絕崖大手一揮,揮落桌前所有的物什,邪魅的眼睛此刻盡顯陰霾,他俯下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林鶯,“我說,人呢?”
林鶯嚇得一個冷顫,宮絕崖羅剎似的鬼魅氣質暴露無遺,沒想到,他竟對她的美貌無動於衷,連他身後的那人都分明有所動,他竟然熟視無睹。心中妒意橫起,林鶯索性站起了身子,高傲地擡起了頭,嫉妒令她忘記了恐懼。
“想知道?先把這個寫了。”
將準備好的紙筆推到桌前,宮絕崖的瞳孔猛然一緊,紙上醒目的兩個大字讓他哭笑不得,休書。
“內容我都幫你寫好了,你只需要籤個字就好。”林鶯得意地微笑起來,緩步走到了宮絕崖的身後,她似乎看到了成功在望。
軒寂被眼前的情景弄得啼笑皆非,這個冥頑不靈地林大小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鐵了心了是要嫁給宮絕崖,還弄這麼一出‘逼人休妻’的戲碼。
宮絕崖突然邪氣地一笑,林鶯頓時有些失神,“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永遠不要想找到她!”
宮絕崖笑容僵了脣邊,耳邊雷聲響起,震耳欲聾,白光一閃,映着他的臉,有些猙獰的妖冶。
猛的一個轉身,大手一擡,鐵鉗一般的禁錮住了白皙的頸脖,林鶯不可置信地被迫擡起了下巴,驚慌失措地看着宮絕崖,“你……你放手……”
軒寂趕忙拉住宮絕崖,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宮絕崖冷哼一聲,“她在威脅我。”
軒寂不做聲,緩緩地收回了手,林鶯恐慌地抓住鉗制住自己的鐵腕,設想了不下於十幾種會發生的情況,她從沒想過宮絕崖會有這種驚人的舉動!漸漸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感覺體內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喘氣越來越困難。
熟悉宮絕崖的人都知道,他平生最恨兩件事,其中之一,就是被人威脅。
“呀!來人啊!快來人……”路經此地的丫鬟驚叫着跑開,竟然有人掐着小姐的脖子!
宮絕崖面無表情地放開手,林鶯頓時跌坐在地上,驚魂未定地捂着自己頸間,雪肌上立即浮現出一圈駭人的紅印。
大雨傾盆而下,猶如瓢潑。
“鶯兒!鶯兒!”林總鏢頭聞聲趕來,他就在不遠處的書房裡整理賬務,聽得小丫鬟拼命地叫喊,顧不得拿傘趕緊跑了過來,見到亭中的情形,不由得惱怒異常,“莫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宮決崖目光一轉緊盯林總鏢頭,陰冷的一笑,“問問你的寶貝女兒,她是什麼意思?”
林鶯眼眶泛紅,狼狽地爬起身來,撲向她爹爹的懷裡,較弱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她確實嚇壞了。林
總鏢頭心疼的看着女兒頸間刺目的印記,不由分說地大聲吼道,“我留你在我降龍鏢局,不代表由着你爲所欲爲!你竟然膽敢……膽敢……”一時間,林總鏢頭氣得上氣不接下氣,話也說不全乎,軒寂見此情形,上前沉聲說道,“莫兄做法固然失禮,可大小姐的所作所爲確實強人所難,能否請小姐先說出,莫夫人到底被藏在哪裡?”
林鶯顫抖的身軀明顯一頓,擡起臉來,淚眼朦朧地看着自己詫異不已的爹爹,惹人憐愛地嗚咽起來,“爹爹……爹爹……我……”
“你把莫夫人藏起來了?”
宮決崖冷眼看着他們父女兩人大眼瞪小眼,他倒是不擔心清兒會有什麼閃失,只是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動他的人,讓他不爽至極,至少在他眼裡,一同前行的清兒現在算是他的人。
是女兒有錯在先,自己也不佔理,林總鏢頭固然心疼,卻也不好對着宮決崖發火,一行人跟着林鶯走向小木屋,一旁攙扶林鶯撐傘的小丫鬟被這氣場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只低着頭默默地走。
“就是這裡……啊!”林鶯剛要從腰間掏出鑰匙,卻猛然尖叫起來,窗戶,窗戶竟然破了!
宮決崖剛有些緩和的臉色倏然黑了下來,大雨沖刷着周圍的草木,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打鬥的跡象。
林總鏢頭原本還殘存怒意的臉上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如果莫夫人真的出了什麼差錯,他實在是把不準這個想要掐死他女兒的來路不明的男人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清兒姑娘,下雨了,我們快些纔是。”
莫葉消失了一瞬間,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把油紙傘,替清兒撐起,出廳之前,宮決崖要她見了莫葉莫柯,便讓他們把放在客棧中的包袱取來,可她實在是無聊的緊,索性一同跟他們翻牆上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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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擋不住街上行人逛街的雅興,小攤小販們也早有準備的把大帳篷一架,安安穩穩地繼續做生意。這種暴雨肯定下不長時間,興許不到一刻鐘就會停了。
“我看我們還是先到屋檐底下避避雨。”街南有一家小酒館,暫且到裡面一避。
三人正要橫穿街道,一聲瘋狂的馬嘶突然響起,不遠處一匹脫繮的烈馬發了瘋似地朝着他們奔馳而來,速度之快如同閃電,莫柯情急之下撲到了清兒,三人一同在地上滑了出去。
莫葉起身抽出長刀,翻身躍起踩着一旁的攤子騰空而起,大刀回落,正中馬背,那烈馬一聲嘶鳴,臥倒在地,滑出了數十丈遠,頓時血流如注,被雨所沖刷,在地面上四面溢開。
“柯!要不要緊?”
莫柯咬着下脣,搖了搖頭,清兒起身不顧泥污,將他扶起。
莫葉微微點頭,走到馬前,蹲下身子,還未仔細查看,清兒便架着莫柯疾步走來,“快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