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沒有見到宮決崖的人影,念玉一見清兒站在殿門口向外望,就打趣她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到後來,念玉也沉不住氣了。
“我說太子爺也太小氣了吧,不就是遇見故人說了幾句話嗎,還真就窩火到現在?”聽清兒說清了原委,念玉撇着嘴說道。
“他的性子怎麼會容得下?”清兒穿着針,漫不經心地道,梅雅立在一邊沉默不語,凡是有關宮決崖的對話,她向來是充耳不聞。
念玉撇了撇嘴,小聲嘟囔,“娘娘還不是什麼都容下了。”
“呦,你們這是在說誰呢。”
韓子辰一步跨進了殿門裡,念玉回頭白了他一眼,“你怎麼又來了,叫人看了去且不是要說閒話。”
韓子辰同樣回瞪於她,“太子妃懷有身孕,我身爲御醫奉旨來爲娘娘把脈管你何事?”
清兒擡起眼來,微微挑了挑眉眼,“他讓你來的?”
韓子辰別過頭去不再看念玉,毫不客氣地叉開腿朝凳子上一坐,自己翻了個杯子倒上了茶,“太子殿下日理萬機我可見不着他,這幾天我估摸着連皇上也很難見他一面。”
放下手裡的針線,清兒接過梅雅端來的補湯,對着瓷碗輕輕吹了口氣,“怎麼,出事了?”
“我哪兒知道,我只知道宣政殿的門檻都快讓那些大臣給踩破了。”
清兒等着他的下文,韓子辰正要開口,門外卻傳來了太監尖細的嗓音--
“淑妃娘娘駕到--”
韓子辰差點把嘴裡的茶水給噴出來,立即站起了身子,做出一副規規矩矩地模樣,魏冉燕一身亮紅色便急急飄了進來。
“臣妾參見太子妃。”魏冉燕遲疑地看了韓子辰一眼,隨後向清兒行禮問安,平身之後,魏冉燕大步走到了清兒身邊。
“今兒個怎麼有空往我這裡跑了。”喝着湯,清兒輕聲說道。
“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魏冉燕脣角有些僵硬,“往日沒能按時來給娘娘請安,望娘娘不要怪罪纔是。”
日前杜傾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平日裡對清兒這太子妃的名號愛理不理的人方纔如夢初醒一般,就連念玉和梅雅走在宮裡其餘的宮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的以禮相待。
如今魏冉燕心裡自是恐慌,她當然不會奢求清兒能把封妃大典上自己站出來和杜傾一唱一和的事給忘掉。
“說什麼怪罪,我這裡也沒個人說話,以後淑妃要常來纔是。”
魏冉燕驚喜地連聲答應,念玉斟上茶,她遂在桌邊坐下。
“韓太醫在這裡作何?”端着茶杯,魏冉燕剛要泯上一口,卻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莫不是娘娘身體不適?”
“太子妃並非身體抱恙,而是懷有身孕,微臣前來爲娘娘把脈而已。”韓子辰低着頭答道,一字一句砸向了魏冉燕,待他說完擡起臉來,魏冉燕的眼睛瞪得滾圓,表情活像要把他吃了一樣。
“韓太醫,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先退下吧。”
清兒悠悠地開口,念玉在一旁好笑地看着魏冉燕的表情。
韓子辰走後多時,魏冉燕纔像是回過神來
,調整好表情起身行禮,“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淑妃見外了,快快起來。”
魏冉燕重新坐好,臉色卻不太好看,“娘娘怎麼也沒有吱會一聲,姐妹們都被蒙在了鼓裡,不然早就來爲娘娘慶賀了。”
清兒扶了扶額頭,這個韓子辰,遲早有一天她要想辦法把他的那張嘴給堵上。
“就是不想你們麻煩,所以準備過些日子在告訴大家。出了門,妹妹也不要宣揚纔是。”清兒笑得平和,放下湯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這動作看在魏冉燕的眼裡,自然別有一番意味。
“娘娘可真是有心。”魏冉燕也隨和着笑了起來,淺淺的抿了口茶,“最近太子可常常來瀟夢宮走動?”
念玉張嘴本想答話,卻被清兒攔了下來,“本宮也已有些日子沒有見過太子爺了,也不知最近出了什麼大事。”
聞言魏冉燕一臉挫敗,隨之而來地是滿眼的驚訝,“娘娘難道不知道?前些日子護送回番邦的使節一行在途中遭了暗算,所幸公主和使節並無傷亡,死傷皆是我朝的衛兵。”
清兒微微皺了皺眉,“竟然有這種事?”
魏冉燕對此顯然並不是很感興趣,急忙把話鋒轉了回來,“可臣妾聽說幾日以來,太子日日都往東儀宮的方向走動,娘娘可曾聽說?”
原本陷入沉思的清兒被她硬生生將思緒拉了回來,“華妃?”
“是呀,臣妾今日前來就是想和娘娘說說此事,沒想到娘娘竟然對宮中之事一無所知。”魏冉燕說的是實話,她原本以爲,憑着太子妃和施晉天的能力,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情皆被他們掌在手裡。
清兒愣了愣神,淡淡地一笑,“本來就是,華妃入宮比你我都早,和太子的情感自然不一般。”
魏冉燕見清兒並無深追之意,乾巴巴地張了張嘴,“是……娘娘說的是,只是……”
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魏冉燕草草地敘了幾句家常,便帶着門外的宮女宮人離開了。
“我的好娘娘,剛纔那話說的可酸啊。”
念玉擦拭着書架,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響,梅雅依舊不語,靜靜地幫念玉整理內間。
“有什麼酸不酸的,他愛去哪兒去哪兒,與我何事。”清兒重新拿起針線,剛剛落針,指尖便多了一點殷紅。
“嘶--”
念玉急忙走過來,掏出帕子捂住清兒的食指,“還嘴硬,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看你也別忙活了,趕緊地去上書房找人沒錯。”
“不用找,太子可不在上書房。”
韓子辰語氣飄忽,轉眼便見他又從門裡進來,只是沒了剛剛的氣焰,念玉掐着腰,挑起了眉毛,“說,你是不是知道太子的形跡?”
“他豈止是知道,要不怎麼會待在外面偷聽。”清兒哼了一聲,冷冷地道。
韓子辰撓了撓頭,一臉無奈,剛剛見魏冉燕急匆匆地模樣就知道準沒好事,原本是想呆在這裡必要時刻替宮決崖兜上一兜,可沒成想被轟了出去。
“我,我也是偶然間在路上碰見了太子爺
,他正往東儀宮走,見了我還一臉驚訝,問我‘你怎麼在這裡’。”
“呵,只許他三宮六院到處走,就不許別人在宮裡挪挪步。”
聽她語氣裡冷嘲熱諷,韓子辰暗自捏了把汗,“或許只是碰巧,太子也未必是要去華妃那裡。”
“那他是要去哪裡。”
“我哪裡知道。”
“不知道還在這裡多嘴什麼。”
韓子辰半晌無語,最後嘆了口氣,他真是上輩子欠了姓宮的,他在外面偷吃卻讓他在這裡受審。
“我說你也別在這裡吃味了,他一太子身邊鶯鶯燕燕自然多些,你就擔待擔待。”
清兒不語,念玉卻不甘坐視不管,“你這叫什麼話,不會勸人就別張嘴……”
“他說的對,”清兒打斷了念玉,“他是太子,自然不可能只守着我一個人。”
“小姐……”念玉愣愣地看着清兒低頭重新落針,嘴裡不自覺就喚出了‘小姐’,韓子辰在一旁看的不自在,突然覺得自己的話確實不像是在勸人,反而像是在落井下石。
看來她的日子確實是過的太舒坦,就連這點最起碼的認知都給丟了,剛剛心裡竟然會那樣不快,她真的被這舒服日子弄昏頭了。
太子妃懷有身孕一事的消息如同一陣狂風席捲了整個後宮,隨即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太子妃懷了龍嗣又能怎樣呢?誰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呢?
“娘娘,休息吧。”
念玉端着燭臺,擔憂地看着清兒一動不動地身形,一連幾日她都未曾出過瀟夢宮半步,終日坐在這裡把玩針線,也不知是着了魔還是失了魂,宮女送來的補藥常常是原封不動地送回藥膳監去,韓子辰也來勸過幾次,說這藥不能斷,斷了是要傷元氣的,可仍是沒什麼起效。
“還早呢,這葉子還沒成型呢。”
念玉啞然地看着錦布上已然成型了的牡丹,清兒揉了揉眼,衝她勾了勾嘴角,“去叫藥膳監把藥熱了送來,幾日裡肚子空落落反倒挺不舒服的。”
念玉一臉欣喜,“我的老天爺,你可算是回了神了,我這就去!”
念玉風風火火地出了殿門,門口的燭焰被她弄得搖曳不止,終究歸於了平靜,偌大的殿裡一點聲音也沒有,窗外月靜如空,自是夜靜如寂。
沉穩的腳步聲打破了殿裡的寂靜,清兒沒有擡頭,仍舊忙着手裡的活兒計。
腳步聲在她的桌案前停止,一隻冰冷的大手覆上了她的臉,“怎麼,見了本宮還不快快行禮。”
針拉至一半,頓在了空中,清兒起身放下繡箍,輕輕動了動發麻的雙腿,屈膝福身,“太子萬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宮決崖緊緊地盯着她胸口滑落的白玉,黑眸倏然一緊,伸在空中的手停滯在原地,如同僵硬了一般。
她不是不要給他行禮嗎,怎麼又乖乖聽話了呢。
越過桌子把清兒拉進懷裡,宮決崖悶聲悶氣,“那麼多天你也不捨得來找我,你還真沉得住氣。”
清兒低着眼眸,勾了勾脣,“去哪裡找呢,東儀宮的路我不熟,問念玉她也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