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赫的夫人和崔佑的母親是同母姐妹,崔佑要喊井赫一聲姨父。
雖然親侄女是要比大姨子家的外甥關係更近的,不過真論起來,在井赫心裡,從小看到大的崔佑當然要比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井清芷親多了。但這話井赫只能在心裡頭想想,要是說出來,他不佔理,井昭有的是嘴皮子官司和他打。
但井赫不是能一句話就被打發回去的,崔佑是崔家的嫡長子,未來的崔家家主,如此貴族子弟被扒光了褲子當街打,被全長安城的老少參觀了白花花的屁股,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雖然打人的是太子,但起因卻是自個兒大哥瞎湊熱鬧,瞎起鬨導致的。
“大哥,阿佑好歹也叫你一聲大伯父,你怎麼一點親戚情面都不講?”井赫氣哄哄的指責。
井昭冷哼了一聲,“照二弟這麼說,我閨女就合該被你外甥欺負?我這個當父親的就得在一旁幹看着?我們井傢什麼時候成崔家人說了算了?”
“不是這麼回事!”井赫急了,“就算阿佑有對不住清芷的地方,可那時候他也不知道陳未秋就是清芷,而且當時阿佑是什麼身份,陳未秋是什麼身份,即便是做了什麼,又能如何?”
井昭心中大怒,冷冷的說道:“沒錯,人是分三六九等,崔佑是上三等,我那可憐的女兒是下九等,怎麼上三等的人行事如此的下作低賤?照你這麼說,就算清芷不是我女兒,那崔佑就能肆無忌憚的欺負一個普通百姓?”
論起辯論口才來,井赫顯然不是井大學士的對手,幾句話下來,井赫便被駁斥的啞口無言,理是這個理,可實際上誰不知道怎麼回事?
陳未秋只是個普通百姓,崔佑即便是鬧出人命來,只要關係走的得當,也不過是賠幾兩燒埋銀子的事。
“我不跟你多說,我們去找父親母親評評理!”井赫窘然說道,扯着井昭往榻下拉。
井昭纔不想去找井老太爺,父親母親能待見清芷纔怪,井赫就是吃準了這點,才非要把事情鬧到父母跟前的。
“二弟真是愈發的出息了,都近不惑之年了,動不動就要找父母做主,不知道的還當你是還沒斷奶的孩子!”井昭抱緊了榻,死都不撒手。
大學士又如何,男神也會耍無賴!
下人們哪能看着大老爺二老爺跟市井無賴一般扭成一團,趕緊去報了井老太爺。
不多會兒,頭髮鬍子都花白了的井丞相就過來了。
看到兩個兒子扭成一團,井丞相牙咬了咬,又鬆開了。
“幹什麼!”井丞相喝道,“一個個像什麼樣子,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傳出去你們倆還有臉出去?”
井赫只得鬆開了抓着井昭的手,垂手低着頭,窘然說道:“父親,您給評評理,大哥他真是……”
“你先一邊去!”井丞相說道,看着賴在榻上“裝病”的井昭,忍不住罵道:“不過是幾個小輩間打打鬧鬧的恩怨,你居然還參合進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和年輕人槓上,也不嫌掉價!”
井昭只得恭敬的點頭稱是。
“回去吧,崔家大郎父親沒的早,缺人管教,行事的確不講究。既是親戚,你也不好不管,日後多指點着些,省得再鬧出事來,連帶着我們井家也丟人現眼!”井丞相吩咐井赫。
井丞相走後,井昭長長出了口氣,父親並不是愛惜清芷,只是在給他這個大兒子面子,父親還是很疼愛他的,只是這疼愛並不能延續到清芷身上。
崔佑自從被打了板子後,就閉門不出,羞的沒臉見人。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崔梅柔當然要回孃家看望受了天大委屈的哥哥。
“都是那賤婦,有朝一日,定要她死無葬身之地!”崔梅柔恨不得把未秋一口口咬死,恨透了她,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如此的恨過一個人。
崔佑的妻子孫氏倒是不恨陳未秋,崔佑屁股受傷,趴在牀上不能出去,她反而覺得這樣挺好,至少崔佑不能出去逛教坊,玩歌妓了,府裡的丫鬟們可以保住貞操了,姨娘們也安分了,日子不過要的太清淨啊!
“你哥哥的事不急。”孫氏細聲慢語的說道,“倒是你,成親也有些時日了,身上還沒個信?”
崔梅柔漲紅了臉不說話,不是羞的,是惱的,姜澤根本沒碰過她,她哪好意思說出來,不是讓孫氏看笑話麼!
“別嫌嫂子多嘴!”孫氏嘆道,“你總覺得自己多有本事,有手段,會說話,這些都是虛的,到了婆家,沒個兒子的媳婦說什麼都不頂用。何況姑母就世子爺一個兒子,肯定是盼着抱孫子的。你雖然是世子夫人,但要是想給你大哥報仇,也得先有底氣開這個口不是?聽嫂子的話,別端着架子了,去給世子爺道個歉,服個軟,好好過日子……”
孫氏說這話是好意,奈何崔梅柔心懷怨憎,看誰都是不懷好意,當即就火了,“我的事用得着你管?”
她倒是想生個兒子,可自從姜良娣生了小殿下,他們從宮裡回來後,她就再沒見過姜澤了。她就是道歉,找誰道歉去?而且,她現在道歉,有用嗎?
只要她想起姜澤,她就想起那天姜澤當着姜家長輩的面,說他這輩子沒希望了,只願和陳未秋下輩子修成夫妻的話,她就恨得想殺了這兩個人。
說到底,姜澤娶她,不過是爲了陳未秋而看守她,折磨她罷了。
崔梅柔不管孫氏作何想法,直接就走了,回到屋子裡,才關起門來埋首在被子裡痛哭出聲。嗚嗚咽咽的哭泣聲在門口聽的清楚,然而院子裡的一干丫鬟婆子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沒聽到世子夫人的低泣。
就在未秋準備行裝,隨秦雋去遼東的時候,盧炳瞅了個沒人的機會,鬼鬼祟祟的找上門來。
“嫂子,我想求你個事。”盧炳說道,麥色的面龐漲的通紅。
在未秋眼裡,盧炳一向都是爽朗大方的好少年,當然動起武來也夠兇殘,她還是頭一次見到盧炳這麼扭捏靦腆的時候。
“什麼事?”未秋來了興趣,也隱約猜到了點什麼。
盧炳嘿嘿笑了笑,臉上越來越紅,吭吭哧哧的說道:“我,那個,想娶王婉貞……”
未秋一點也不驚訝,這段時間盧炳常常往王婉貞家跑,淘井修屋頂之類的殷勤沒少獻。
“你跟婉貞提起過嗎?”未秋問道,這事要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她就是找媒婆也沒用。
盧炳說道:“說了,雖然她沒吭聲,不過我覺得她肯定願意。”
未秋樂了,天真的少年啊,這事不是你覺得行就行的啊!
“嫂子,你就幫我去提下吧。”盧炳放軟了聲音,哀求道,“要是不成,我也就死心了。”
“那要是成了呢?”未秋笑道。
盧炳想了想,認真的說道:“要是婉貞和王伯母願意,親事還得勞煩嫂子幫我們操辦,我父母遠在聊州,這邊只有表哥和嫂子出面了,等成親後,有機會我就帶婉貞回家拜見父母。”
雖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不過事有從權,在外遠遊,父母不在身邊者,親事亦可有自己或者是長兄長嫂做主。
“我想過了,表哥就要去遼東赴任了,要是表哥需要我去幫忙,我就帶着婉貞過去,要是表哥用不着我,我一身功夫尚且過的去,在京城裡找個教頭、鏢頭之類的活還是不愁的,總之,斷不會讓婉貞跟着我吃苦。”盧炳又說道,婉貞家雖然不是什麼富貴之家,可也不窮,即便王伯母同意了婚事,大丈夫頂天立地,他也不能當個吃王家軟飯的。
未秋笑着拍了拍盧炳的肩膀,說道:“好,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厚着臉皮去王家問問。”
盧炳是個體貼敦厚的好少年,婉貞也是個懂事的好姑娘,倘若婉貞嫁了盧炳,一定會在盧炳的照顧下過的很舒心。
不過未秋覺得婉貞的母親王夫人不會同意,畢竟盧炳是個連個功名都沒有的外地人。只是不管未秋這邊怎麼想,她總得爲了純真的小叔子去試一試。
出乎未秋意料的是,王夫人並沒有一口回絕她,大約因爲未秋給她治好了病,她對未秋的態度十分的熱情。
“雖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我想還是得先問過婉貞的意思才行。”王夫人嘆道,“婉貞聽話懂事,這些年我身體不好,她忙前忙後的照顧我,耽誤了她了。”
未秋連忙笑道:“那您先和婉貞商量商量吧,我過兩天再來。”
王婉貞躲在簾子後,將未秋和王夫人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王夫人進來時,正面紅耳赤的坐在那裡,臉上還掛着笑。
“女大不中留啊!”王夫人看到女兒這副羞澀模樣,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禁搖頭失笑。
王婉貞拉着母親的手,撒嬌道:“母親別取笑我!”
王夫人嘆了一聲,問道:“婉貞,你心儀之人不是你井恪表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