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看着義憤的井麒,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轉身要走,被井麒一把拉住了。
“怎麼?二姐姐被我說的心虛了?”井麒懶洋洋的問道,“你倒是說說,秦雋有哪裡好了?我就不明白了,你非得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怎麼看都是姜大哥好!”
未秋原本是不願意和井麒爭執的,姜澤被周隆抓住軟禁,身敗名裂,這些年來井麒心中一直內疚自責,口氣衝了些她可以諒解,但現在井麒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叫她火上心頭。
“他好,你怎麼不嫁他啊?”未秋冷笑道。
井麒撇撇嘴,看出未秋惱了,心裡還是知道分寸的,收回了扯住未秋袖子的手,悻悻然說道:“聖人說的沒錯,最毒婦人心,一個兩個都只會欺負老實人,玩弄感情!”
未秋怒了,揪起井麒的耳朵,不顧他疼的嗷嗷叫,罵道:“井二郎,你罵我就算了,扯六月幹什麼?當初六月不要你,是因爲你太不要臉,風流濫情!你光棍到現在,兩個字——活該!”
井麒疼的俊臉扭曲成一團,叫道:“我沒說六月,你想多了!”
“那一個兩個指的是誰?你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你這耳朵就別想要了!”未秋罵道。
井麒眼珠子轉了兩圈,突然想到一個人,嘿嘿笑道:“我說的是王表姐!”
“婉貞?”未秋問道。
“是啊!”井麒連忙說道,“當初明明說好了要給我哥做姨娘的,結果言而無信,說都不說一聲就和盧炳定親了!”
未秋手上用力一擰,冷笑道:“人家傻啊!你哥多大臉啊?能讓人家放着正頭娘子不做,去做你哥的小妾?”
井麒眼淚都要出來了,卻不敢反抗,苦着臉說道:“我哥雖然嘴上不說,可我知道,他心裡頭也很苦的。這些年我娘和我嫂子一鬧矛盾,我哥就不好過啊!”
未秋笑道:“知道你哥過的不好,我也就開心了!”
“你也太壞了,怎麼能這樣!”井麒抗議道,“我哥那人臉黑,不好相處,那是他肩負着一大家子的生計,擔子多重啊!就算當初你們有什麼誤會,我哥頂多算計算計秦雋,可沒對你怎麼樣吧?”
未秋放開了井麒的耳朵,雙手一攤,“我就是這麼壞,聖人都說了,最毒婦人心!”
“時間不早了,我回去睡覺了,二姐你也早點睡!”井麒一得自由,連忙捂着耳朵跑了。他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井清芷看着月亮談人生,談理想了。
未秋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遙遙喊道:“你娘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無風都能攪起三尺浪!以後你娘跟你嫂子吵架,記得站你嫂子這邊!”
井麒耳朵捂的更嚴實了,他是孝順的好孩子,什麼都沒聽到!
未秋回到了屋裡,洗漱過後讓僕婦們都下去了,她靜靜的躺到了牀上。
秦雋幾個月沒回來,她都習慣了一個人睡偌大的牀。牀頭的蠟燭在夜風的吹拂下跳躍着,看的未秋的眼睛都模糊了。
房間只有未秋的呼吸聲,這麼安靜的氛圍,能讓她頭腦冷靜下來,思考問題。
她想起了井麒斥責她的話。
姜澤現在一定過的很不好,很痛苦吧!
若不是爲了她,姜澤現在還在洛陽輔佐着他的小皇帝,當一個合格的、忠貞的、足夠作爲天下讀書人楷模的託孤大臣,而不是現在,頂着滿身的罵名,苟且活着。
她從來沒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姜澤,在姜澤的朋友看來,她的確冷血無情。
行走在人生道路上,每一次停頓,面前的道路都會出現很多條分叉,只有
未秋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不管以後如何,她都要打起精神,好好的給茜茜操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
第二天,六月和王婉貞聽說井昭來了,約好了時間,各自帶着孩子過來拜見井昭。
“好久不見了!”六月拜見完井昭後,自然客氣的對井麒笑道,像是和一個熟稔的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井麒微笑着點點頭,他和六月有幾年沒見面了,看着愈發光彩照人的六月,井麒心中惆悵,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頭。
酸的是昔日的心上人已經是別人的妻子,過的很好,甜的是終於又見面了,這些年爲了振興家業,他跟着大哥井恪汲汲營營,東奔西走,殫精竭慮,其中的苦辣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回想起井家興盛時,他是京城紈絝第一人,無憂無慮,風流瀟灑,嬉戲人生。那時的他確實喜歡六月,但也沒覺得非六月不可,願意嫁他的女人實在太多了。直到六月跟着井清芷走了,井家敗了,昔日裡口口聲聲說愛慕他的女人們跑的一個不剩,還是井清芷收留了狼狽逃難的井家人,他才真正體會到了自己失去了什麼。
假如當初他肯認真的對待六月,六月一定不會離棄他。
井清芷說的對,他落到今天的地步,是活該!
“這是你女兒?”井麒看着六月手裡牽着的小姑娘,明眸鋯齒,白淨水嫩,漂亮的不像話,由衷的誇獎道:“長的可真漂亮!”
六月聽多了別人讚美她女兒的話,此刻再聽沒什麼感覺,無所謂的笑了笑。
“我要是有個兒子就好了,咱們定個娃娃親!”井麒笑道。他娶不了六月,兒子能娶六月的女兒也是佳話嘛!
六月微笑着看着井麒,給了他會心一擊,說道:“這孩子長的像她爹。”井二公子你確定想要一個長的像情敵的兒媳婦嗎?
井麒心裡流着麪條寬的眼淚,臉上別提多尷尬了。
看井麒那模樣,王婉貞於心不忍,到底是自己看大的表弟,笑道:“阿麒,便是你有兒子也晚了一步,表嫂已經替阿毅定下這個小媳婦了!”
“哦,哦!”井麒笑着把這個話題錯過去了。
王婉貞看井麒在六月面前那小心翼翼討好的模樣,就知道他還沒有走出當年的事,便對井麒說道:“阿麒,我們多年沒見了,到我家坐坐吧!”
井麒應下了,跟着王婉貞去了盧家。
“昨日我和二姐還說起了你。”井麒笑道,“二姐當年若是嫁了我大哥,一定沒有現在過的好。”
王婉貞愣了一下,笑着搖頭:“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做什麼?我都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你們女人怎麼都這樣!”井麒嘆了口氣,“我昨天還和二姐吵了幾句..姜大哥爲了她落到了那種境地,二姐卻連掛念他一句都沒有。”
“你因爲這事和她吵?”王婉貞皺起了眉頭,不悅的看着井麒,“多少年了還沒個長進!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井麒悶着頭說道:“我知道不該和二姐爭執,我可心裡就是氣不過,爲姜大哥惋惜罷了!”
“你怎麼知道表嫂不掛念着姜大哥?”王婉貞輕聲說道,“這話我也就和你說說,擱旁人,就是你姐夫,我都不會多說一個字的,說了就是害了表嫂!”
井麒擡起頭看着王婉貞。
王婉貞嘆了口氣,“表嫂心裡再掛念姜大哥,再感激內疚,她都不會表露出來一絲一毫。你想讓表嫂怎麼做?讓她離開秦雋,拋下兒女,去京城找姜澤?還是讓她整日活在對姜澤的感激思念中,鬧的家無寧日?表嫂不是沒有心的人,她一定是很擔心姜大哥,很感激他的,只是,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阿麒,你沒有成家,你不明白一個家庭對女人來說意味着什麼。”
拿她來說,就是井恪當了皇帝,權傾天下,願意休了童氏,娶她做皇后,她都不會答應的。對她來說,盧炳和孩子們纔是最重要的。
“再說了,姜大哥和表嫂之間誰吃虧誰佔便宜,那是他們的事,你還是別管了。”王婉貞又說道。
井麒面色複雜,點頭道:“我知道了..想來想去,我也沒那臉說二姐什麼不是,不過是我無能,救不回來姜大哥,只能把怨氣發到二姐身上罷了。二姐若不是念着我當年助她去巴陵賑災的情分,哪會容忍我如此?”
“你明白就好。”王婉貞微微一笑。
井麒問道:“最近盛傳秦雋要娶馬俊的女兒爲二房太太,你應該知道吧?消息都傳到洛陽了!”
“消息嘛,我是聽說了,不過不知道真假罷了。”王婉貞說道,“阿廷派去的信使應該到前線了,看秦大人怎麼回覆吧!”
她原本是不信秦雋會娶二房太太的,這些年秦雋對未秋的好,她都看在眼裡,很難想象不好女色,用情專一的秦雋會做出讓未秋難過的事。
但隨着消息越傳越烈,越傳越詳細,她也忍不住相信了。
娶了馬六姑娘,等去娶了一個大金庫回來,天下的男人有幾個不愛金錢美人的?秦雋會動心,也在情理之中。
“我看二姐一點都不放心上!”井麒氣哼哼的說道,“虧我和大伯這麼擔心她,千里迢迢跑過來,就是怕她想不開!”
井麒口中“想不開”的未秋正拿着筆在菜單上勾勾畫畫,對僕婦們吩咐道:“涼菜就準備這八道,要爽口開胃的..”
話音未落,門外的僕婦稟告說聶三虎有事要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