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棚子心中那個得意勁啊,他既希望未秋不敢接他的題,直接低頭認錯,又希望未秋接了題後答不出來,被他好好羞辱一番。
未秋看了看蔡朋興奮莫名的臉,懶洋洋的指着門口的幡問道:“那上面寫着什麼?”
菜棚子順着未秋白淨的手指看過去,寫着“醫館”兩個字的幡掛在門口被西北風吹的飄啊飄的。
他當然認得那兩個字,只不過這女子一向狡詐,刁鑽古怪,最擅長的就是挖坑給他跳,怎麼可能問這麼簡單的問題……
菜棚子很爲難,菜棚子很拿不定主意,菜棚子很想知道那幡上到底寫了什麼。
六月跟着祝氏認得不少字,看菜棚子半晌支吾着說不出話來,驚訝的問道:“你真不認得?”連這倆字都不認得,那還當什麼大夫啊!
“我……我當然認得!”菜棚子大冬天冒出來一腦門汗,他只是拿不定主意要怎麼說。
這肯定是個坑,絕對的大坑,那黑心奸詐的小娘子就等着他把答案說出來後羞辱他!
未秋同情的看了菜棚子一眼,嘆口氣說道:“寫的是醫館兩個字。”
“對,就是醫館倆字,我認得!”菜棚子慌忙說道。
六月撇撇嘴,“我姐要不說,我看你就不認得。你連字都不認得,你還當什麼大夫給人看什麼病啊?”
菜棚子急紅了臉,跳腳道:“誰說我不認得字!我怎麼會不認得字?”
“你既然認得,我問你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呢?”未秋笑眯眯的攤手。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我……”菜棚子漲紅了臉,氣的不行,那個時候不是怕你使詐麼!這小娘子太壞了!
六月笑嘻嘻的說道:“那個時候,你不知道,等我姐一說,你就知道了,對不對?”
“不對!”菜棚子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他怎麼會連字都不認得,真是氣死他了,他剛要跳腳罵,突然想了起來,不對啊,明明是他精心準備了很久,要給這個黑心奸詐的小娘子出題,怎麼變成她出題考他了?
又被她帶進坑裡去了!菜棚子捶胸頓足,恨不能以頭搶地。
“我來給你出題,我來問,你來答!”菜棚子重整旗鼓,氣勢洶洶的說道。
六月看他還要糾纏不休,沒好氣的罵道:“連字都不認得,還來出什麼題,好意思!”
未秋擺擺手,病人已經進屋了,“我沒那個時間教你,你還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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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哈?用得着你教我?”菜棚子笑了,“我看你就是不敢回答。”
未秋回頭看着他,“我有什麼不敢回答的,你有問題要問,不就是因爲你不知道答案嗎?你都知道了,還來我這裡問什麼?我問你那個幡上寫的是什麼,就是想告訴你,這裡是醫館,是給病人看病的,不是你來炫耀你知道了多少東西的地方。你有這功夫,回去多看幾本醫書,多接幾個病例研究研究,不比浪費時間非得證明我有不懂的地方強的多?到底是我丟臉重要,還是你的醫術水平重要?等你成了真正的醫師,再來想想你今天的行爲有多可笑吧!”
“你,你強詞奪理!”菜棚子嚷嚷道,“分明就是你沒本事,不敢接我的題。”
未秋實在懶得搭理他,倒是找未秋看病的老大娘忍不住了,指着菜棚子罵道:“你這豎子好不曉事!人家女大夫對你處處忍讓,你還一個勁的叨叨不休。快走,快走,別耽誤了人家女大夫診治!”
蔡朋覺得十分沒趣,很想一走了之,然而就這麼回去了,無功而返,少不得被師父一通罵,再讓師父覺得自己不中用,說不定師父就要攆他回家了,他便悻悻然抱着胳膊站到了一旁,靠着牆斜着眼看未秋怎麼治病。
老大娘絮絮叨叨的跟未秋說道:“我這腰,夏天的時候摔過一次,看大夫說沒事,骨頭好好的,可就是疼,一直到現在都疼。還有吧,就是這幾天嘴裡長了幾個燎泡,好長時間了,爛了又長,長個沒完!”
“那我給您摸摸骨。”未秋笑道,讓六月幫忙扶着老太太躺到了醫館裡的竹榻上。
盆骨和尾椎似乎並沒有毛病,按壓肌肉也並不覺得痛,未秋給老太太摸過骨後就洗手坐下了,笑道:“您這麼長時間來也沒好好的養着吧?”
“哪有時間養啊!”老太太拍了下大腿,“我三個兒媳婦連着生孩子,我伺候她們還有那羣小崽子都來不及,哪有時間養自個兒!”
未秋笑道:“那可不行,您要是不好好臥牀養着,再等段時間,可就很難養好了。”
“那我這到底啥毛病啊?”老太太疑惑的問道。
“骨頭沒有斷,只是上面有了骨裂,摸起來還是好的。”未秋笑道,“還是得好好養上一兩個月,您年紀大了,更要注意休養才行。宋大伯,你給老太太開個消腫降火的方子,什麼蒲公英金銀花都可以。”
宋檀笑道:“沒問題,方子就交給我吧。”
今天天氣陰沉,看病的人並不多,等到沒有病人了,宋檀恭敬的問道:“陳娘子,你怎麼知道那老婦人盆骨上有裂紋?摸一摸便知道了嗎?”
未秋搖頭笑道:“摸是摸不出來的,若是到了人手能感知盆骨畸形的地步,那該多嚴重啊!”
沒等她說完,就聽到六月開口喝道:“你鬼鬼祟祟偷聽什麼!誰叫你過來偷聽的?”
六月訓斥的正是賴在一旁不走的菜棚子,此時已經湊了過來,耳朵豎的老高。
“誰稀罕啊……”菜棚子臉漲的通紅,此刻也知道自己犯了醫家大忌,偷聽人家的手藝。
未秋卻擺擺手,“你想聽就聽吧,六月,不必管他。”又轉頭對宋檀笑道:“若是外表摸不出來,她又受過外傷,十有八九還是骨頭上的傷,她現在來的早,若是再操勞過度,骨裂增大,有可能將盆骨裂成幾塊,那時候就難辦了。”
“到那時候又如何?”宋檀虛心問道,手裡的筆刷刷記個不停。
六月也認真的想了想,問道:“那人不就廢了嗎?”
未秋回憶了下學過的這方面的東西,說道:“盆骨這個位置很難辦,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病人要受些苦。”
她在紙上畫了簡易的盆骨形狀,“如果裂成這樣,就要用鋼釘釘到病人的盆骨上,把碎掉的盆骨固定住,等盆骨完全長好了,再把鋼釘取下來。”
宋檀聽的目瞪口呆,筆尖的墨汁掉到了自己袍子上都不自知,哆嗦了下,喃喃道:“往人身上釘釘子?那該多疼啊!”
“釘的時候當然要把人麻暈過去才行。”未秋說道,“這種方法病人恢復最好,尤其是中老年人,他們身體比不上年輕人,骨頭更易折斷……”
“那釘子生鏽了怎麼辦?”六月插嘴問道。
未秋對着六月伸了個大拇指,笑着誇獎道:“真聰明,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這個釘子當然要用精鋼的,要是一進人體就生鏽了,那不就把病人害慘了麼!”
宋檀筆下刷刷記個不停,一邊記一邊感慨,“要是能有機會看陳娘子親自施行這個……手術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骨頭裂成幾塊,裂在哪裡,在哪裡下鋼釘?”蔡朋忍不住開口問道,問出口後才覺得自己開口不合適,漲紅了臉看着未秋。
未秋笑道:“這個當然要確定好……我記得以前有個一個著名的醫僧叫藺道人,他用快刀法切開傷口,剔除病人體內尖銳的碎骨,藉此將骨頭復位……還有一個人,他雖然不是大夫,是個仵作,但他發明了一種方法,在屍骨上塗醋和酒糟,在大太陽下用紙傘罩住,就可以看到骨頭上的裂紋損傷。”
“陳娘子的意思是若是下刀的時候能避開大出血和筋骨,就能用這樣的方法檢查骨裂?”宋檀興奮的問道,“那仵作和藺道人是何許人?這法子真是妙極,妙極!”
旁人不能快穩準的下刀,但他相信陳娘子絕對可以。
蔡朋在一旁聽的震驚萬分,張口結舌,半晌舔了下嘴脣,說道:“我……我師父……。開服藥,也能治!”
“吹什麼牛啊!”六月白了他一眼,“你師父開服藥就能把瘸子給治好了?”
他師父當然沒那麼大本事,蔡朋沉默不語了,看着未秋認真的面龐,他忍不住問道:“你這些……都是你的獨門秘術吧,在我面前說,你就不怕我學了去?”
未秋笑着擺手,“這本來也不是我創造的,多一個人學就多一個人救人治病。”
蔡朋帶着震驚渾渾噩噩的走了,那個小娘子所說的,都是他沒見識過的,就算是他尊重的師父,也沒有如此毫無保留的教他。
他從前總以爲師徒都是這樣的,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可那陳娘子顯然不怕這個。
等他到仁濟堂的時候,李仁達正不耐煩的等着他,看他回來了,張口便問道:“你怎麼去了那麼久?可有羞辱到那小娘子?”
蔡朋看着師父滿是戾氣的臉,神出鬼差的笑道:“師父,那小娘子被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她說她再也不敢跟師父作對了,求師父大人大量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