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和六月跟着姜澤出來後,就上了姜澤的馬車,當然姜澤的馬車比起他們來京城時買的便宜馬車不知道強出多少倍,車裡除了小几和冒着熱氣的茶壺,還掛着漂亮的琉璃吊墜,隨着車身搖晃緩緩晃動着。
“昨天我就想過來的,後來想着你們肯定忙着收拾東西,不方便,就拖到今天過來了。中午我帶你們去吃狀元樓的八兩席,在京城挺有名氣的。”姜澤看着未秋笑道,覺得幾天不見,未秋好像瘦了點,下巴更尖了。
“好。”未秋沒跟他客氣,她不想回去看大舅母的臉色,普通人家就是遠房親戚來借宿幾天,也不至於第二天就把賬本拍的震天響,恨不得讓親戚掏住宿費伙食費吧!
姜澤想起祝家那個說起話來跟母雞一樣咯嘰個沒完的大舅母,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在你外祖家住着不方便?不如搬出來,我那裡有一處宅院空着,稍微打掃下就能住了。”
未秋趕緊擺擺手,“不用,大舅母那人就是嘴碎,有賊心沒賊膽的那種,她也幹不出什麼事來。”
六月本來是滿懷希望的看着未秋,她一點都不想住外祖家,見未秋不願意,只能怏怏的嘆了口氣。
“那好吧,要是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跟我說。”姜澤說道。
這會兒上馬車停了下來,有小廝過來恭敬的稟告說:“大公子,井大公子在對面書鋪門口,您要不要去跟他打個招呼?”
姜澤立刻掀開了簾子,朝對面看了一眼,說道:“就在這裡停,我們下車走過去。”回身對未秋笑道:“井恪是我的至交好友,你們同我一起過去和他見個面吧。”
到對面之前,姜澤已經向她們簡單介紹過了井恪,別看這個姓橫豎都是個二,可架不住人家全家都是當官的啊!
據說,井恪祖父是左丞相,父親是散騎常侍,三叔是徐州牧,伯父更是赫赫有名的大學士,名滿整個國家。雖然家世顯赫,可井恪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十七歲時文采就蜚聲京城了。
未秋被姜澤說的一大堆官職砸暈了頭,她不太清楚什麼常侍、大學士是個什麼地位,但丞相還是知道的,大概相當於國家總理一個級別的。
這是要見頂級官二代的節奏啊!
未秋心裡也挺激動的,前後兩輩子她都是小市民的命,見過最大的官就是領獎學金時給她頒獎的市長秘書,這下猛然跳到了總理孫子的級別,她多少有點暈乎乎的。
六月拉住了未秋的手,怯生生的喊道:“姐……”她比未秋惶恐多了。
未秋趕緊摸了摸六月的腦袋,咱不怕,丟臉也是丟姜澤的臉,人家總理孫子纔不在乎咱們是誰呢!
“阿恪!”姜澤老遠就笑着喊了一聲。
井恪正背對着他們站在書鋪門口,聽到喊聲後,轉過身認出了姜澤,朝他招了招手。
未秋也看清楚了這位頂級官二代的長相。
井恪個頭很高,比姜澤還高出半個頭,一身黑色錦袍,白皙的面容,眉眼精緻,看向她們時神情冷冷淡淡,掃了一眼後就面向了姜澤。
“你也來買書?”井恪問道。
姜澤搖搖頭,看着未秋笑道:“陳姑娘剛到京城,我帶她還有她妹妹出來逛逛,沒想到碰上了你。”
井恪聞言,重新轉身,居高臨下的打量了未秋一眼,問道:“她就是那個陳娘子?”
姜澤皺起了眉頭,大約是不滿井恪對待未秋的態度,加重了語氣,“阿恪!我之前和你說起過的,你忘了?”
井恪便沒有再看未秋了,對姜澤說道:“你們先逛,我還要去別的地方,晚上我去你家找你。”
姜澤點點頭,笑道:“你先去忙吧。”
等井恪走了,姜澤跟未秋解釋道:“他平時被人捧慣了,脾氣就這樣,你別跟他計較。”
未秋笑着搖搖頭,借給她一百二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跟總理的孫子計較啊……
只不過井恪這種人,應該就是傳說中那種打出生就活在金字塔頂端,一路順風順水成爲精英人物的典型代表,他看她們這種淹沒在人羣中就找不到的平頭百姓,大約就像是老鷹俯視螞蟻。
他看向未秋那一眼的鄙夷,是一種物種上的優越感,當然還有些別的東西。
未秋不知道姜澤之前是怎麼跟井恪介紹自己的,只是井恪的態度實在不像是歡迎好友的未婚妻。
而且更讓她在意的是,朋友都同類人聚一起的,井恪身世如此顯赫,那姜澤又能差到哪裡去。
姜澤已經到她這裡來拜訪過了,卻隻字不提讓他母親見她的事,可見姜澤家人的態度也不會多友善。
中午的時候姜澤領着未秋和六月去了他說的狀元樓,六月還是頭一次來這麼大的酒樓吃飯,可把小丫頭樂壞了,姜澤還多叫了不少菜,讓未秋帶回去給陳方和祝氏嚐嚐。
下午的時候,姜澤送未秋和六月回家,臨走時想了想,讓六月先進了院子,對未秋笑道:“可能就是這幾天,我母親想見見你。”
未秋愣了下,一顆心突然間跳的有些厲害,有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不安感,然而看姜澤衝她笑的溫柔篤定,她的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笑着點頭說道:“好,你母親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我好準備禮物。”
姜澤躊躇了一下,說道:“要不這樣,明日我準備好了禮物給你送過來,到時候你直接提着上門就行了。”
未秋立刻搖頭,“那怎麼行?不管禮物好賴,總歸是我的心意。”她知道姜澤家世顯赫,他母親一定看不上一般的禮物,但要是她真提着姜澤給準備的禮物上門,日後姜澤的母親知道了,還不戳她脊樑骨!
再說,打腫臉充胖子也不是她的作風。
姜澤看着一臉認真的未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說道:“是我想偏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母親喜歡吃甜食,你帶些點心就行了。”
“好。”未秋笑着應了,雖然新媳婦第一次見婆婆都想給婆婆留個好印象,可她覺得以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示人才是最好的選擇。
姜澤剛進姜府,就被候在門口的管事叫去了祖母姜老太太的院子。他的母親姜夫人正陪着姜老太太聊天,瞧見他進來了,連忙招手叫過他坐下,嗔怪道:“你今天去哪裡,到現在纔回來?剛到家才幾天就不着家了!”
姜澤笑道:“未秋昨天到的京城,我今天帶她出去轉轉。”
姜夫人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半晌才淡淡的說道:“他們來一趟京城不容易,是該帶人家出去轉轉。”
姜澤嘆了口氣,問道:“母親,你什麼時候見見未秋?”又說道:“她家裡人在京城可能住不了太久,還是儘快吧。”
這次沒等姜夫人開口,姜老太太笑道:“看把我的好孫兒給急的!不如後天吧,叫那姑娘上咱們家來做客。”
婆婆都開口了,姜夫人哪有不應的道理,只得點頭道:“既然她家裡人都等不得,那就後天吧。”
姜澤鬆了口氣,一時間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有些激動的笑道:“母親,多謝母親了!”
“咱們親母子有什麼好謝的?”姜夫人拍着兒子的手說道,心裡多少有些心酸,兒子離家出走這麼長時間,回來後變了好多,變的幾乎她都認不出來了,兒子的一顆心也撲到了別人身上。
就爲了一個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陳未秋,他患得患失成這樣。
姜澤笑道:“未秋是個好姑娘,心地好,還有一手好醫術,母親和祖母見了她也會喜歡她的。更何況,兒子的腿是她治好的,若沒有她,兒子現在只怕……”
“知道了!”姜夫人笑着打斷了姜澤的話,“這話你都說過多少遍了?一個男子漢絮叨成這樣,也好意思!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她來咱們家裡做客,我還能吃了她?”
姜澤臉色微紅,搖頭道:“瞧母親說的,我便是有了媳婦,什麼時候也不能忘了您,到時候就是我和未秋兩個人孝敬您了。”
等姜澤出去了,姜老太太看着一臉不情不願的姜夫人,說道:“還是見見這個女大夫吧,不管你心裡怎麼想,在阿澤心裡,她就是大恩人。”
“什麼大恩人啊!”姜夫人心裡煩躁,跟婆婆發起了牢騷,“我就不信了,京城裡多少名醫御醫都治不好阿澤的腳,怎麼一個鄉下婦人就能治好?到底怎麼治的阿澤也不說,誰知道是阿澤自己好的還是那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那婦人給阿澤灌的什麼迷魂湯,迷的顛三倒四的,連家都不願意回!”
“你看把你給愁的,到底是何方妖怪,見見不就知道了?”姜老太太不甚在意,悠閒的捧着茶,一副沒當回事的模樣。
姜夫人嘆了口氣,“要不是爲了阿澤,我是一點都不想見那女大夫,真是……真是……”姜夫人說不下去了。
她也是出身名門的淑女,難聽的話罵不出口,半天才喃喃說道:“沒嫁人就生了個孩子,爹孃還是放了籍的下人,母親你說說,你願意讓阿澤娶這樣的女子給你當孫媳婦嗎?你願意讓這樣的女子將來成咱們姜家的宗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