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兒子從來都是善良單純的,出了這種事,就是陳未秋一個人的錯!
井赫等到不耐煩的時候,包廂外面終於有人低聲說道:“老太爺,人來了!”
“進來吧!”井丞相冷哼了一聲。
包廂的門被人打開了,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房間,正是一起過來的未秋和秦雋。
井丞相眯着有些老花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個微笑着的女子,茶室中水汽嫋嫋,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白秀蘭。
怪不得井昭會如此的聽這個賤婦的話!長的和她那個商戶娘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井昭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死去的白秀蘭,能不內疚,能不補償她?
井赫也是頭一次看到未秋,冷笑了一聲,故作姿態的問道:“來人是誰?”
未秋笑了起來,“裝什麼裝啊?你當真不知道我是誰?”
“你……”井赫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指着未秋叫道:“你大膽!”
秦雋冷着臉擋在了未秋面前,說道:“二位叫我們過來,如果就是爲了裝腔作勢,那我們這就走了!”
井丞相擺了擺手,示意井赫先坐下,心中有些嘆氣,二兒子爲官,雖然有野心有魄力,但始終缺了點穩重沉着,要是大兒子和二兒子性格能互補一下就好了。這也是爲什麼,他把希望都放在了嫡長孫井恪身上的原因。
“你就是陳未秋?”井丞相開口了。
未秋點點頭,老實說,沒來之前,她還挺好奇一國丞相是個什麼派頭,什麼模樣,今日一見,覺得也不過如此。井宣爬的再高,也改變不了他是個齷齪的殺人兇手的事實。如今看來,只要心夠黑,臉皮夠厚,爬到丞相這個位置真不是什麼難事。
“老夫聽說,你想認祖歸宗?”井丞相冷笑了起來。
未秋皺起了眉頭,片刻又鬆開了,笑道:“你聽誰說的?我爹陳方都不知道他祖宗在哪裡,丞相大人要是想幫忙找,那民婦倒是感激不盡了。”
陳方打小就被叔父嬸孃賣掉了,連家在哪裡都不記得了,當然更不記得祖宗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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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丞相沒料到未秋會如此回答,靜默了片刻,看着未秋笑了起來,輕蔑的說道:“陳氏,你知不知道,在我們眼裡,你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下賤胚子!我告訴你,就是到地老天荒的那一日,你也別想回井家的門!”
未秋拉着了怒極的秦雋,她原本是想給井丞相留點臉面,才委婉回答了井丞相的話,只承認自己是陳方的女兒,畢竟井丞相是井昭的生父,井昭爲了她背叛了親生父親,背上了沉重的心靈枷鎖,倘若再傳出什麼,井昭豈不是更難過了?
然而她退讓了,換來的是對方罵到了她臉上,那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丞相大人,我是什麼身份想必你心裡比誰都清楚,我要是個下賤胚子,井昭大人是什麼?作爲井昭父親的你又是什麼?人老了,可別想不開,總是罵自己啊!”未秋冷笑道。
井丞相看着未秋,恨的牙根癢癢,他恨這下賤胚子怎麼就那麼命大,扔到冰河裡都死不了,像個幽魂一樣回來,專門來報復井家,克井家的每一個人的!
“這回肯承認自己是誰了?”井丞相輕蔑的看着她,“不過是個商婦所出的下賤胚子,慣會投機取巧,行偷雞摸狗之事,上不得檯面,仗着阿昭心軟,給你了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就以爲自己是能一飛沖天的鳳凰……”
未秋冷笑着打斷了井丞相的話,“你花了白秀蘭的錢,還嫌人家的錢不夠高貴?還嫌人家的身份低?我常聽人說過一句話,叫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你這個賤婦!”井丞相怒不可遏,他人生中最見不得人的黑點就是他佔用了白秀蘭的嫁妝,靠白秀蘭的錢成就了他的丞相之路,這件事他深深埋在心底,根本不許有人提出來。
“別以爲受了皇上兩句好話,就成了皇上的寵臣,老夫想要你們兩個的賤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井丞相拍案叫道,配上他那枯瘦的臉,頗有幾分嚇人的氣勢。
秦雋拱拱手,心平氣和的說道:“那我們夫妻兩個就等着,等着丞相大人一句話要我們夫妻兩個的命,還望丞相大人說話算話纔是!”
他早就不是那個地位低微,任人宰割的守門校尉了,事到如今,他有實力,有名望,井丞相想殺他們,那可得好好動一番腦筋了。
皇帝不是傻子,他若是輕易讓井丞相對他們不利,還有誰肯站在皇帝這邊,爲皇帝幹活?
到那時,纔是真正的滿朝皆是井氏一黨,他這個皇帝,離做到頭也不遠了。
“不過是個燒火丫鬟生的庶子,自以爲得了皇帝的垂青,戴了兩天官帽子,過了兩天風光日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井丞相譏諷道。
未秋冷笑着看着井丞相,慢慢說道:“不過是個靠拿兒媳婦嫁妝發家的老不羞,自以爲得了上天的垂青,戴了兩天官帽子,過了兩天風光日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就你們這種外表光鮮,內裡骯髒的人家,求着我回去我都不會回去!”
“閉嘴!你這個無法無天的賤婦!”井赫大怒,“惹惱了我,別怪我不看井昭的面子!”
“哦?你什麼時候看過井昭的面子了?”未秋微笑着反問道,“還有,你是誰?你很厲害嗎?”
秦雋接口道:“他是井丞相的次子,井恪的父親,官職不小,但厲害不厲害,這個倒是不知道。”
未秋頭一次覺得,秦雋也是個嘴巴毒辣的傢伙。
“那想來沒什麼厲害的。”未秋輕笑道。“若不是他姓井,有個當丞相的老子和名氣大的兒子,能不能當上官還不一定呢!”
“陳氏,你這個沒教養的……”井赫已經氣的臉紅脖子粗了,後悔沒在屋裡留幾個侍衛,好狠狠的修理一下這對不知天高地厚的夫妻。
未秋笑着接口了,“我這個什麼?我話說前頭,不管你我承不承認,咱們可都是一個祖宗,我倒是很歡迎你們罵遍我祖宗十八代的。”
井赫的叫罵聲戛然而止,心口像堵了塊大石頭,簡直要自己把自己給憋屈死。
“若是井丞相沒別的事,那我們就先告退了。”秦雋拱手說道,不等井丞相回答,就拉着未秋的手,出了茶室的門。
未秋貼着他的耳朵抱怨道:“還以爲丞相是個多厲害的人物呢!就是個滿口髒話的臭老頭!”
秦雋笑着捏了捏未秋的掌心,“別跟他一般見識!”
井丞相這種人,自私自大,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典型代表,他所信奉的並不是人間道義,而是權勢。想要他認錯,服軟,就一定要比他更有權勢,否則就只有被他踩在腳底下的命運。
他們和他,道不同不相爲謀,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握手言歡的那天了。
兩人出門後,意外的碰上了站在門外的井恪,也不知道他站在門外聽了多久。
“二妹妹。”井恪叫道。
未秋沒搭理他,她剛生了一肚子的氣,此刻看見姓井的就煩。
井恪嘆了口氣,說道:“陳未秋,祖父他心裡有氣,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何必弄的大家都不高興呢?”
未秋看着井恪,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面的太陽,她怕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高貴冷豔的井恪居然會勸她給井丞相說好話?
“我說兩句好聽的,他就喜歡我了?”未秋反問道。不提十幾年前的恩恩怨怨,就現在來說,井丞相他們想往死裡整秦雋,她又洗劫了井家,雙方早就是仇敵關係了,哪是說兩句好話就能修好的?
反正無論如何,井丞相都不可能善待她,那她何必白費那勁討好井丞相?再說今天她罵了井丞相一頓,簡直神清氣爽,感覺不要太好。
井恪便無話可說了,嘆了口氣,他想問問陳未秋,婉貞現在如何了,過的好不好,然而又覺得時機不對,他也不該問。
“秦雋,我以爲你是個聰明人。”井恪說道,他沒想到秦雋居然幫着未秋說話,而不是勸未秋和井家修好。
秦雋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從南方回來,能平安至今,井家人沒有下手報復,那是因爲得了皇上的庇佑,倘若他這時向井丞相俯首,那將皇上置於何地。況且,井丞相恨透了他和未秋,這仇恨哪能是說兩句好聽話就能化解的。
井恪又嘆了口氣,他想自己這段時間真是魔怔了,居然想和井家的仇敵修好,人家都不待見他,他還瞎湊合什麼勁啊!井恪轉頭要進入房間,卻聽到未秋在他背後叫道:“井大郎!”
井恪回頭,看到了未秋的笑臉。
“什麼事?”他冷淡的問道。
“沒什麼,謝謝你的關心!”未秋笑道。
井恪沒說什麼,轉身走了,推開茶室門之前,他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
其實他這個二妹妹一點都不難相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