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和陳方帶着陳泰和六月到家的時候,未秋還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簾走神。
“這又是怎麼了?”祝氏拍了拍未秋的手,問道,“叫你回家拿個東西,結果半天都不見你過去。”
祝氏以爲未秋還在生姥姥一家的氣,故意不去的,雖然心裡頭酸酸的,但到底孃家人做事不經講究,加上心疼大姑娘,口氣便嚴厲不起來。
未秋回過神來,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對母親說這件事。婚姻是大事,當然要慎重對待,一來她已經和家裡人說好了一起回汴州,倘若嫁了秦雋,那就意味着和孃家親人分離,二來當初祝氏堅持要她跟了秦雋,她死活不樂意,鬧那麼大一場,現在提出來嫁秦雋,這豈不是要打腫自己的臉?話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祝氏只當她是不樂意去祝家,便沒再說什麼。
未秋等了一天的時間,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家裡人說,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她躺在牀上,享受着混合着院子裡的薄荷草的香氣的清涼穿堂風,越想越覺得秦雋應該是在開玩笑。
想起秦雋走的時候,說讓兩個人都準備準備,準備什麼啊?她越想越覺得心肝肺都在顫抖。
這一定不是真的,他肯定是逗自己玩呢!要是她當真了,說不定就成大笑話了!
對,一定是這樣!
幸好今天沒冒冒失失的就跟家裡人說秦雋求婚的事,要是秦戰鬥機反悔了,不來提親,家裡人說不定還以爲她恨嫁恨的要瘋掉了呢!
未秋翻來覆去想了很久,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後,心滿意足的睡着了。
夏日難得有這麼清涼的夜晚,茜茜斷奶後就跟着祝氏和陳方睡,未秋順理成章的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她是被祝氏尖利氣憤的聲音給驚醒的。
“六月,去把你姐叫起來!”祝氏在院子裡叫道,“你說秋兒都答應了,我怎麼不知道?可不帶你這麼污人清白的!等我問問這丫頭,到底是怎麼回事!”
未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被窗外明晃晃的陽光給刺花了眼,正在揉眼睛打哈欠的時候,六月蹬蹬跑了進來,撩開簾子撲到了未秋牀邊,興奮不已的搖着未秋的胳膊。
“姐,快起來!秦公子來了,他來提親了!”六月大聲嚷嚷道。
未秋揉眼睛的動作就僵硬在那裡了,半晌纔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看着六月,“秦雋來了?他來幹啥了?”
“提親啊!”六月笑嘻嘻的說道,“你快起來,咱娘可生氣了,秦公子帶來的禮盒都被娘給扔出去了!”
與其說六月是高興,倒不如說這小妮子是在亢奮,看着平日裡一臉嚴肅正經,不苟言笑的秦雋像個受氣小媳婦似的被祝氏罵的頭都不敢擡,實在是太……刺激了!
這事本身比秦雋來提親更讓人民羣衆喜聞樂見啊!
未秋嘴巴就張成了“O”,穿上衣服,胡亂抹了把頭臉後,未秋就跑了出去,到院子裡就看到祝氏滿臉不爽的看着秦雋,而院子裡扔了兩個大竹籃,裡面裝滿了點心之類的禮物,虎頭和盧炳蔫頭蔫腦的站的老遠。
沒等未秋走到跟前,祝氏就噼裡啪啦的開口了,“你給我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早的,秦公子怎麼說你答應嫁他了?”
這會上,原本被祝氏訓斥而不發一言的秦雋擡起頭,波瀾不驚的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的未秋小心肝都顫抖了,戰鬥機大有找她秋後算賬的意思。
“啊……”未秋遲疑的開口了,“這個啊,其實我……”
她想厚着臉皮說其實她也不太清楚。
祝氏是個彪悍強勢的人物,沉默的秦雋更讓人壓力山大,同時面對這兩個人,未秋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別打馬虎眼!”祝氏大手一揮,氣勢十足,兇巴巴的瞪了眼未秋,“我就問你,到底有沒有這回事,你只需要回答有或者沒有,就行了!別的廢話不用多說。”
秦雋這小子一大早的來提親,說未秋都答應了,這可把祝氏給氣壞了,怎麼閨女要嫁人,她這個當孃的一點都不知道啊!到底還把不把她當娘看?她早說大姑娘就是頭小白眼狼,養了這麼多年是白養了!
因爲之前未秋躲在屋裡睡覺,祝氏多年的酸溜溜的火氣都發泄到秦雋身上了,等未秋這個正主來了,炮火自然轉到了她身上。
“我看要不大家進屋,坐下喝喝茶,好好商量商量?”陳方連忙笑眯眯的開口打圓場,給大姑娘解圍。
祝氏瞪了陳方一眼,“商量什麼?商量讓這丫頭以後怎麼繼續糊弄我們?陳未秋,問你話呢,到底有這事沒有?”末了又惡狠狠的加了一句,“別裝傻,敢糊弄你娘有你受的!”
秦雋也注視着未秋。
未秋硬着頭皮,吞吞吐吐的開口了,“這事吧……其實可以……有。”
那就是真有這麼回事了!
祝氏氣的咬牙,三兩步走過去,抓着未秋的胳膊,上手重重的一擰,伴隨着未秋嗷嗷的慘叫,罵道:“你就是個白眼狼!”
一次兩次的都是這樣,眼裡還有沒有他們這對父母?
秦雋淡定的轉頭望天。
“我以爲他是開玩笑的!”未秋辯解道,說的一臉真誠,只差舉手發誓了,“真的,我不騙你。”
秦雋這下淡定不住了,眯着眼盯着未秋,淡淡的問道:“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未秋有點心虛,呵呵笑了笑,裝作沒聽到秦雋的話。
她和秦雋認識的時間不短了,算是大概瞭解了這個人,平時的時候秦雋不苟言笑,但這並不代表他心情不好或者是愛亂髮脾氣,相反秦雋就算是被她氣的跳腳,也沒有發過火,氣急了頂多冷笑着反諷兩句。
但像現在這樣,眯着眼,一臉冷淡的模樣,那絕對代表他心情極度不爽。
秦雋確實不爽,他在生氣,很生氣。
他生氣的不是祝氏對他態度不好,不認可提親這件事,他氣的是陳未秋居然不把他誠心誠意的求婚當回事,居然覺得他是在開玩笑。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些受傷,赤誠的真心被未秋這個裝傻的女人踐踏成了驢肉火燒。
未秋以爲秦雋憤怒之下,會甩袖子走人。
雖然按照祝氏的觀點,想娶未秋,必須三媒六聘,什麼禮節都不能少了,而秦雋的提親顯得不夠隆重和正式,但人家真的拎着禮物上門來提親了,未秋給人辦了個難看,有點自尊心的男人都受不了,何況戰鬥機這種內心特別驕傲的人。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秦雋並沒走,沉默了一會兒後,繼續對祝氏和陳方說道:“方纔令愛已經說了,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陳方以爲祝氏還要大發雷霆,剛要開口,就瞧見祝氏朝他看了過來,還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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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大事,未秋也是我們從小疼到大的,之前的事我們夫妻倆已經很對不住秋兒了,而且我們一家人早就決定一起回汴州了,我們得商量商量才能給秦公子答覆。”陳方客氣謹慎的開口了。
他和祝氏夫妻恩愛多年,他當然明白祝氏的意思,顯然是願意這門親事的,但他卻不放心。
撇去別的事不說,秋兒之前差點嫁給姜澤,陳方怕秦雋心裡沒疙瘩,以後的日子長着呢,萬一這個疙瘩在秦雋心裡生了根發了芽,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秦雋站在院子裡,一身黑色薄袍,沐浴在燦爛的陽光裡,身形挺拔筆直,五官立體明朗,表情淡淡的,聽了陳方的話,並沒有告辭走人,而是說道:“事已至此,陳伯父和伯母不必有太多顧慮。未秋的事我都知道,就是因爲都知道,都瞭解,仔細思量,萬全考慮過後,纔來提親的。我想娶未秋爲妻,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也不是爲了爭口氣,只是因爲我愛重未秋,而且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別人對茜茜再好,也不會比的過我這個親生父親。”
盧炳和虎頭躲在門口,聽的大爲讚歎,小聲誇獎道:“沒想到表哥平日裡不愛說話,沒想到到了給自己求親的時候,嘴皮子這麼利索!”
“那是!”身爲秦雋的鐵桿粉絲(沒有之一)的虎頭與有榮焉的開口了,“我們公子可是全才,全天下就沒他不能幹的事……”
然而誇着誇着,虎頭就泄氣了,暗自苦悶不已,要是公子肯把求親的對象換一換,那他會更高興的。
見秦雋說的鄭重,態度認真,陳方也認真起來,說道:“秦公子說的也在理,只是這事關係到秋兒和茜茜的一輩子,我們不能草率了,我們還是得好好商量再給秦公子答覆,如何?”
秦雋也明白今日不可能立刻有結果了,便點頭答應了。
臨走的時候,陳方和祝氏幾個先回屋了,未秋瞅瞅沒人注意她,連忙走到秦雋跟前,討好的笑道:“我,那個,我送送你……”
秦雋站住了,回頭淡淡的瞥向了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