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顏妃冷冷對視了片刻,姜宓卻忽然展眉一笑,眉宇間的戾氣盡數消散,嘴角梨渦微微一旋,攬盡在場衆人的目光。
她故意用上了最沒心沒肺的笑法,之前她已經對着昌意練習過很多遍,這樣的笑顯得最蠢。當然,用昌意的說法就是,最能讓男人失去戒心,當然,他特指的是蠢男人,就像華謖那樣的。
如果讓華謖聽到自己被一個殺手形容爲蠢男人,估計要氣炸了肚皮吧。
“顏妃娘娘那麼宅心仁厚。”她故意在那個成語上加重了語氣,併成功地看到顏妃被她諷刺的臉都綠了,“怎麼會連一點兒不同的意見都聽不進去呢?”
姜宓對着華謖眨巴眨巴眼:“皇上,你說是不是?”
華謖被她的表情和語氣撩的心頭一喜:“那是當然,顏兒她是最懂事的。”
這麼個帽子扣下來,顏妃現在就是不想“懂事”也不行了。
“好啊。”她把臉上的怒氣壓了下去,緩緩綻開一個笑容,“我也想聽聽這位官奴妹妹,有什麼道理要講。”
她故意在官奴這個稱呼上提高了聲音,就是要用這個身份來刺激姜宓。
從小就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從全家人的掌上明珠跌落到這麼卑微的境地,心裡都會覺得難過的吧。
只可惜,現在的姜宓並不是從前的姜宓了。
她是從更深的地獄裡爬上來的人,怎麼會被這兩個字刺激到?
因此,姜宓臉上的笑容絲毫沒變,甚至還越發燦爛了:“我說顏妃娘娘錯了,是因爲對這些壞人,完全沒有發善心的必要。”
原來是爲了這個……顏妃的目光變得輕蔑了些:“知錯能改就是好的,如果不留給人改過的機會,別人還當咱們皇上是暴君呢。”
姜宓嘴角揚起一抹譏笑,還用當他是暴君嗎?他本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比前朝廢帝還要離譜。
“按律法辦事,誰會胡說八道?”她毫不示弱地反駁道,“如果今天縱容了他們,以後恐怕會有更多人爲非作歹,把好好的皇宮攪合的烏煙瘴氣。”
不等顏妃說話,姜宓已經繼續說了下去:“今天他們會露餡也是個意外,如果沒有那個金佛讓他們說漏了嘴,恐怕顏妃你今天就會被冤枉了。”她挑挑眉毛,“以後這樣的事兒要是多來幾回,別的沒有你那樣好運的人不就慘了?”
聽着她的長篇大論,顏妃根本沒有機會反駁,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華謖:“皇上,今天他們是衝我來的,我都願意不計較了,沒想到還有人不依不饒的。”
姜宓輕鬆地笑笑:“我也是關心娘娘你啊。”說出關心兩個字的時候,她故意加重了點語氣,明明說的是關懷的話,但顏妃聽來卻覺得有點詭異。
是的,非常關心,就像前世裡顏妃對自己所做的那樣。
關心,想要更加關心她,讓她重重地摔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要讓皇宮裡的所有人都
看到,跟着顏妃做事會是什麼樣的下場。顏妃想順水推舟求個情,既搞定了王綺雲,又可以讓跟着自己的人受點兒小懲罰就完了,她姜宓偏偏就要橫插一腳。
顏妃一臉惱火,眼前這丫頭明明恨她恨的要死,還能用那麼甜蜜的口氣說出關心這兩個字,聽得自己後脊樑骨都冒涼氣了。
偏偏自己又說不過她,畢竟按照自己從前的性子,有人敢害自己,早就丟出去喂狗了。
只不過因爲今天這個局是顏妃自己親手佈下的,那些幫了她對付雲妃的人,總是要保住性命的。她不賣力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萬一那些人貪生怕死把真話說出來了怎麼辦?
但是,這個姜宓偏偏出來攪局,一看到她就沒好事兒!
顏妃最後還是不得不從華謖身上下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嬌聲道:“皇上,你怎麼說?”
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華謖手裡的,顏妃相信,自己和他的交情怎麼說也要更多些,而且,今天差點被冤枉了的人就是她自己,事主的意見不該是最重要的嗎?就算是爲了給自己面子,華謖也不會違拗她的意思的。
但是,華謖的雙眼卻一直盯着姜宓,若有所思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姜宓立刻附和道:“是啊,只有讓其他人都看到他們的下場,纔沒人敢再在皇宮裡興風作浪。”
顏妃愣了一下,失聲道:“皇上!”
華謖終於轉頭看着她,還擡手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髮:“顏兒,朕也是爲了你好,你是朕最喜歡的女人,不給他們點教訓,說不定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還害你。”
“可是……”顏妃張口結舌,卻還是不甘心地想要勸他改變主意。
“好了。”華謖柔聲道,“朕知道你心腸軟,看不得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我讓劉全先送你回去。”
雖然早就知道華謖一定會處決那些人,但真正看到顏妃灰敗的臉色時,姜宓心裡的快意才擺脫了所有束縛,叫囂着衝上了頭頂。
看着顏妃吃癟,真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顏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當劉全上前來要扶她走時,她才反應過來如果現在離開意味着什麼。
她閉了一下眼睛,纔開口說道:“皇上說的對,不過,我不要緊的,臣妾想陪着您。”
顏妃這麼執拗地要留下來,華謖當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他的目光從跪在地上的那羣人身上一一掃過,卻又重新擡頭望住了姜宓:“朕該怎麼處置他們呢?”
他的語氣很淡,就好像在自言自語一樣,而且也沒有指明這句話是問誰的。
但是姜宓知道,他是在問自己,或者說,華謖是想試探她的心腸能硬到什麼程度,手段能狠到什麼地步。
她,當然是不會讓他失望的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姜宓秀眉一挑,上揚的眼角閃爍着詭秘而冷酷的光。
“顏妃娘娘不是見不得別人受苦嗎,那皇上可要遷就一下,選個不見血不出聲的法子來。”少女聲音清越,但在那些跪着待罰的人聽來,卻像是妖鬼的聲音一樣,讓
他們不寒而慄。
她的話勾起了華謖的興趣,這世上有的刑罰,他也見的差不多了,但凡是刑罰,流血和慘叫都是少不了的。
“有這樣的刑罰,對他們來說太輕了吧?”他試探着說道。
既不流血還不讓他們慘叫的……那還能算是刑罰嗎?
“不會啊,用在他們身上再適合不過了。”姜宓走到那幾個人面前,頗有興致地挨個打量着,“要不皇上先挑個人來試試就知道了,讓誰先來呢?”
眼下,這些人還咬牙硬挺着,待會兒等她把受刑的過程說說,恐怕他們就不像現在這樣沉得住氣了。不知道到時候,他們會不會爲了保全自己的命,而選擇把顏妃供出來呢?雖然這樣的機會很渺茫,但試試也沒什麼壞處。
姜宓打定了主意,便指着樑圭道:“這人是最壞的,當太醫不去救人還在害人,簡直是罪大惡極。”
華謖已被她的話勾起了極大的興致,便毫不猶豫說道:“好,一切都依你。”
樑圭身子一抖,立刻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顏妃。今天的事兒,他可完全是個受害人啊,什麼都不知道就被抓了來,還被安上了那麼大的罪名,他當然知道謀害皇子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剛纔還沒有崩潰,就是指望着老主子顏妃能救他。
但是這一次,顏妃卻故意別開了目光,打定主意不去看他。
樑圭,是她早就決定要放棄了的手下了,原因很簡單,這人年紀越大就越是貪財,做起事來反而沒有從前麻利了。太醫院裡想投靠顏家的人多了去了,少了他一個,她也不會沒人可用。
最重要的是,關於鳳卿意的事,一直是顏妃心口上的一根刺,把樑圭也除掉,那件事就徹底不會有人知道了。
更何況,要把王綺雲鬥敗,自己這邊不損失一點也說不過去,反而有可能白白招來皇上的猜疑。現在讓樑圭做這個替罪羊,一切就都完美了。
就算是華謖不下令嚴懲,樑圭也是活不了的,更何況現在……
姜宓敢打賭,顏妃現在一定會裝聾作啞,順水推舟地讓樑圭玩完。
這女人的目光就是短淺,沒錯,對顏家來說,樑圭還是死了好。但這樣死掉,難免不給其他人留下陰影,讓他們看清顏妃翻臉無情的真面目。
華謖微微前傾了身子,饒有興致地問道:“姜宓,你有什麼好主意?”
姜宓笑得十分陰險:“皇上,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刑罰,名字叫做……水落石出。”
“這……”不止是華謖沒聽過,在場的人也都是一頭霧水,這個成語是常聽說,可沒聽說過這是個刑罰啊?
就衝着這麼個新鮮名字,華謖今天也非要看看不可,這是姜宓早就算計好的。
他那麼變態,那麼喜歡殺人,當然是變着花樣的殺人更對他胃口了,就算是她好心給他開拓下眼界吧。
“我要幾缸清水,配上漏斗和水瓢,再來幾個力氣大的侍衛就夠了。”迎上週圍那些困惑的目光,姜宓這樣說道。
今天她要,讓顏妃和華謖看一場盛世大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