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端午節那天,因爲過節的緣故,溫泉別館裡顯得格外熱鬧。
姜宓一大早就在廚房裡做那個倒黴的花糕了,前世裡她也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主兒,拿刀砍人還行,做吃食方面實在是沒有多少天賦。
吳嬤嬤催了又催,終於等到花糕出了籠。
姜宓親手端着金盤,跟在她身後走向宴席的中心。
看她手上捧着的花糕,外形倒還算漂亮,乳白色的花糕上面,隱約透出桃花瓣的形狀,粉嫩得很,只是不知道那勾勒出花瓣形狀的紅色粉末是什麼。
而且,雖然是剛出籠的,這花糕好像沒有太多的甜香氣,聞上去甚至有點怪怪的感覺。
只不過大家的目光,很快就從花糕上轉移了,最後都停留在了姜宓身上。
很多人還是第一次這麼近地看到這位公主,只見她一身白衣,並沒有特別打扮,連長髮都是簡單挽起,除了那支玉燕釵外,再無其他飾品。
光是看打扮,絕對不會有人想到她就是公主。
然而,當她擡起頭來時,周圍的一切都黯淡無光了。
不用說精緻無瑕的眉眼,單是看那雙纖纖玉手,許多人都不禁在心裡感慨,要是被這樣一雙手喂着吃東西,別說是花糕,就算是毒藥怕是也甘之如飴。
看着那些人垂涎欲滴的樣子,姜宓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帶了一抹譏誚。
要是有人知道她是用什麼做的這花糕,估計打死他們也不想吃一口。做花糕的麪粉裡,她摻了鹽,而那些看上去色澤誘人的花瓣,則是用辣椒粉做的。
“公主真是心靈手巧,做的花糕也這麼精緻。”
姬昊偏偏還這樣誇了一句,讓姜宓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心靈手巧……用這樣的詞來形容她簡直是大錯特錯,換成心狠手辣還差不多。
她垂眸一笑:“既然太子殿下這麼喜歡,不如也吃一點?”
姬昊見她笑得如此明媚,還以爲她對自己頗有情意,心裡一樂,便連連點頭:“能品嚐公主的手藝,是姬某的榮幸。”
聽到這裡,站在昌意背後的非歡忍不住笑了出來,趕緊又咳嗽了一聲作爲掩飾。
讓宮女送了一小塊花糕到姬昊面前,姜宓又看了昌意一眼,挑釁般地揚起眉毛:“瑞王殿下要不要也嚐嚐?”
這花糕裡的重要配料可都是他提供的,怎麼能不讓他也來一塊兒?
姜宓就是故意這樣說的,在大庭廣衆之下,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吧?
昌意卻鎮定自若地搖了搖頭:“公主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惜我對甜食過敏,吃了身上就會起水泡,爲了避免麻煩,還是不吃爲妙。”
姜宓撇撇嘴,虧他編出來這麼個鬼藉口,有人信嗎?
其他人當然不明白昌意拒絕的原因,還以爲他是有意不給這位瓊奴公主面子。薛琳顯然就是這麼想的,立刻得意地看了姜宓一眼,就差開口嘲笑了。
顏妃適時開口:“今天是端午,太后娘娘還是快些吃了花糕,免得讓公主的一片孝心都放冷了。”
對於這個提議,太后顯然不大熱心。
不過,在這裡她是長輩,只有
她先吃了這花糕,其他人才敢動筷。
姜宓端着花糕走上前去,不期然與太后的目光撞了個正着。她微微一笑,便用銀勺取了些花糕,送到太后脣邊。
太后雖然臉色不好看,但還是張口吃了。
這一吃下去,她的臉色立刻就紅了。
姜宓知道,這多半是辣椒粉的效果。剛纔下勺子的時候,她有意選了辣椒多的地方下手。那花糕入口即化,太后連吐都吐不出來。
太后捂着嘴劇烈咳嗽起來,薛琳正想上前伺候她喝水,卻看到了顏妃警告的目光,心下立刻一怯,不敢再往前靠了。
姬昊見面前的那塊花糕實在誘人,忍不住也吃了一口,臉色也跟着變了。
昌意幸災樂禍地看着這一幕,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真是替他們覺得辣啊,那配料可是他親自蒐羅的,這一口吃下去,估計連舌頭都要木了。
偏偏非歡還多嘴地問了一句:“太子殿下,這花糕味道如何?”
可憐姬昊喉嚨裡火燒火燎的辣,連話也說不出來,喝了口酒下去,非但沒緩解辣味,反而更是火上澆油。要不是在這麼個莊重的場合,他幾乎都要控制不住掀翻桌子了。
昌意頗爲同情地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
姬昊這回是見識到一點姜宓的真面目了吧,這樣的女人,可不是這麼個病病歪歪的晉國太子能消受得起的。
非歡把他的高興看在眼裡,心裡卻不以爲然。
他家王爺這會兒光顧着幸災樂禍了,壓根就沒想想自己。要是哪天王爺不小心得罪了未來的王妃,說不定連這辣椒花糕都吃不上,日子會過得更慘。
一想到王爺將來可能會面對的窘境,他這個做隨從的就忍不住想偷笑,真是太期待了!
反正花糕也餵過了,太后肯定不會想再吃第二口的,姜宓正想走人,卻突然聞到了一絲異樣的味道。
那好像是……血腥味!
她猝然回眸,看到太后還在咳嗽,衣襟上已經沾了血。而更多的血,正從太后的指縫間涌出。
姜宓瞬間就明白了,這場鴻門宴,並不是專門對付她的,而是要一箭雙鵰,把她和太后一起除掉!
她銳利的目光迅速掃過顏妃的臉,果然在對方眸中捕捉到了一絲得意。
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人,除了顏妃就沒有別人了。
僅僅對視了片刻,顏妃臉上就換上了驚訝的表情。她立刻站起身來,指着太后叫道:“不好了,太后娘娘病了!”
宮女立刻蜂擁而上,姜宓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免得被人撞倒。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到了太后身上,只見她已經癱軟在座位上,手指徒勞地揪住胸口的衣衫,卻絲毫不能緩解痛苦。
只有姜宓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顏妃身上。
今天發生的意外中,她總覺得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她下意識地按住了腰側的香囊,裡面藏着一顆藥丸,正是花影上次給她的解毒丹。自從得知太醫院有人在悄悄配製毒藥後,姜宓就一直把這顆藥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現在看來,連花影也被人算計了。
那所謂的毒藥,根
本就不是用來對付自己的。
該怎麼辦?眼看太后的臉色越來越差,姜宓心一橫,就要把解藥拿出來。不管怎麼說,要先保住太后的命才行。
雖然太后也是她的仇人,但她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顏妃的詭計得逞!
然而,卻有個人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回過頭去,只見昌意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他既然這麼表示,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姜宓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任由宮女太醫把太后擡入了後殿。
出了這麼大的事,華謖不得不放下手頭的國事立刻趕來。
宴席上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只能在外殿候着。
顏妃倒是一直表現得鎮定自若,指揮着宮人和太醫全力救治太后,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相比之下,王綺雲就差得多了,簡直是六神無主,完全被顏妃掌控了局勢。
當華謖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顯然,已經有人把這裡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一看到顏妃,他就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感動地說道:“顏兒,幸好有你在這裡。”
顏妃垂下眼簾:“能爲皇上分憂,是臣妾的本分。”
看到他們情意綿綿地對視,王綺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下意識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姜宓。
姜宓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現在不是爭寵的時候。顏妃能把事情處理的那麼有條理,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在這一點上,王綺雲是爭不過她的。
既然明擺着爭不過,不如省省力氣看他們唱戲,看看到底能唱出個什麼結果來。
和顏妃簡單說了一句話後,華謖就急着要進去看他的母后。
姜宓站得算是遠的了,但在牀帳掀開的時候,也清楚地看到了太后露在被褥外面的手。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太后的手背已經開始潰爛了,看上去十分可怕。
看到這一幕,不少人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但其中表現的最明顯的,卻是薛琳。
只見她臉色慘白,身子也在發抖,一副隨時都可能站不住的樣子。就在姜宓看着她的時候,薛琳抿緊了嘴脣走到顏妃身後,拉了拉她的衣袖。
顏妃不耐煩地回頭瞪了她一眼,薛琳卻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什麼,顏妃的表情也立刻不對勁了。
姜宓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古怪。
她還沒想清楚到底哪裡古怪,目光卻又被另外一個人吸引住了,那就是吳嬤嬤。
作爲太后身邊最貼心的宮人,這個時候,吳嬤嬤理應跟在裡面伺候纔對,怎麼會神不守舍地站着這裡?
而且,看她的樣子,好像也很不舒服似的,正在隔着衣服不停地抓撓自己的皮膚。
姜宓正想上前去看個清楚,華謖卻已經出來了,讓等在這裡的人先各自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天早上再說。
原本熱鬧的宴會上出了這樣的事,大多數人正巴不得趕緊離開,好遠離麻煩。現在見皇帝允許了,便各自告退。
在人羣中被這麼一擠,姜宓就看不見吳嬤嬤的身影了。
她正想去找,卻聽到華謖在叫她,只好停下了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