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如一枚鏡子,清澈見底,河裡的游魚、水草和石子均一清二楚呈現出來。
幾位鄉間童子光着腚貓着腰摸着水底的魚。
小河的淺灘淤泥間埋有許多的田螺,孟嫵使了幾枚刀幣讓幾位正在河邊摸魚子的童子摸了些上來。
那時候,沒有人認識到田螺是可以食的,以爲這東西是有毒的,童子們摸了許多田螺。
“這也可食?”高桑張大着嘴,蹲了下來看着孟嫵用骨針將雪白的螺肉從殼裡一個個的挑了出來。
“聽聞此物有毒,食不得。”
“誰言有毒!?此乃田螺,肉質鮮嫩,乃上佳美味。”
“當真!?”高桑有些懷疑,開玩笑,一直被人說是有毒的東西,怎敢隨便下口,美味重要,性命更爲重要。
孟嫵已然將螺肉用野豬油炒好,肉香撲鼻,只可惜這年代沒有辣椒,只有多放幾片姜和幾管野蔥,再加了糙酒去腥。饒是這樣,高桑也止不住自己的口水,手中的箸懸在這碗螺肉上空猶豫着。
“不敢食。”孟嫵含笑激道,舉起箸自夾一箸送入嘴,嚼了嚼,眯着眼吸了吸鼻子道“美味極了。”
真得是好久沒吃過螺肉了……
高桑見孟嫵運箸如風,,陶碗中的螺肉迅速少了,顧不着有毒,忙迅速下箸,畢竟是劍師,下箸精準而迅速。
“哧” 孟嫵笑了,眼睛彎得如月芽兒一般。
原本專注着碗中螺肉的高桑轉眸朝孟嫵看了過去,神情一僵,微微一怔,耳垂微不可見得紅了一下,有些倉皇地忙將眼眸調轉回碗中,手中的箸卻緩了下來。
莫不是自己真得歡喜上了這女扮男裝的小兒了……
若是得知高桑此刻很悶騷的心思,孟嫵定會駭然。
“高大哥,明日陪我面見邊城城主。”孟嫵絲毫沒有察覺到高桑的心思。
“喏。”高桑應了,卻心思電轉。
第二日,孟嫵和高桑以丘城城主使臣的名義求見了邊城城主。
毫無意外,邊城城主召見了他們。
“城主大人,丘城使臣向君求河中之水。”孟嫵朝邊城主叉手行禮道。
坐在上位的邊城城主擡了擡眼皮,無視他人,傲慢地道:“不予,邊城需也……爲何又要予爾城焉。”
“老孔雀。”孟嫵心裡暗罵了一句這傲嬌無比的邊城主,臉上卻不動聲色地依舊帶着一絲很職業化的微笑。
“君錯矣!今不放水予人,丘城反富也,不久令其民皆種麥,麥耐旱,無需多水,他日畢豐……君欲害之,不若放水,害其不復種麥,皆種稻也。他日,若君想害丘城便易也,待其皆種稻後,再阻水源,此後則丘城上下皆受命於君矣。”
此話便是慫恿邊城城主只要放水,讓丘城放心的皆種水稻後,那麼邊城城主便可利用水源隨時掌握着丘城的經濟命脈。
而且煽動性極強。
可以如此輕易的掌握一城的經濟,此話一出,不要說邊城城主,就連一邊的高桑忍不住心動。
邊城城主整個身子頓時直立起來,眼光一閃,極爲動容,“善!大善!“
不日,小河的水直瀉而下,河水注入了丘城的兩岸稻田,在河水奔騰入境的那一刻,丘城的人們喜出望外地狂呼起來。
這一刻,孟嫵孟賢士,被丘城的百姓們銘記在心中,以至於後來,趙國丘城乃成就爲孟嫵堀起根源的羣衆基礎。
而此時的孟嫵因此得到了一百金,六十金來自丘城城主,另四十金卻是邊城城主贈金而得。
不但得金,還得兩位城主的招納。
“我是個人物了。”孟嫵撫摸了一遍又一遍眼前這些閃閃發光叫“金子”的寶貝,滿足的□□道。
高桑突然間消失了,一如他出現時般突然,“是個神龍不見尾的人物。”孟嫵總結性的評價。
天下沒有無不散的筵席!她該走了!考慮再三,接受了丘城城主的招攬,準備離開公子穿的南下韓國都城新鄭的隊伍。
此番回來,是捨不得留在公子穿車隊裡的酸菜罈子和罈子裡的幾片酸菜。
不是吝嗇,好歹也是個財物。
孟嫵躲在公子穿他們所在的下塌處屬於她的一間土屋裡將罈子的僅剩的幾片酸菜撈出嚼巴嚼巴地吃掉,然後將金分成兩份,一份放在包袱裡,另一份仔細包好便放入酸菜罈子中。
然後又想了想,又從包袱裡取出五金,一金夾在束髮裡,兩金分縫在身上所穿麻衣的兩邊衣襟的內縫裡,最後兩金便分別縫入腰帶裡。
然後又在麻衣外縫了一處口袋,專放一些刀幣。
一切準備就緒,孟嫵挎上包袱抱上酸菜罈子,賊兮兮探頭探腦的準備來一個不告而別。
不是不想光明正大的瀟灑地炒了公子穿Boss的魷魚,實在是有心理負擔,公子穿那強大的氣場總是讓她怯怯。
要讓她開誠公佈地面對着不怒自威的公子穿來一句“呵!穿老闆,我要跳槽了,不侍候了啊!”還真是小生怕怕。
就這樣包袱款款的很順利的走到街市。
孟嫵東張西望,就想找着一家車馬行。
雖然只有一天的路程,也不想靠着兩條腿走着去,怎麼說咱也是富人了。
“小賊,看我不剁了汝之十指餵了狗。”一陣怒吼驟然在街面上響起。
“嗖”的一下,一個瘦小的身影迎頭攛了過來。
挾着一陣風攛了過來。
“哐” 孟嫵的肩膀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一個踉嗆,手中抱着的陶壇給撞落在地,脆響一聲,摔個粉碎。
酸水四濺,陶壇的碎片四處激飛,罈子裡的那包金包一起隨之滾露出來。
還好金包捆得結實,沒有摔散。
顧不得想太多,孟嫵忙彎下腰想拾起金包。
臂彎一陣銳痛,突然被人大力一扯,幾乎要脫臼。
痛得孟嫵一陣噝噝直抽氣。
“呀!”等她反應過來,臂彎上綴着的包袱被那該死的小賊扯掉了。
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搶錢搶到警察頭上來了!
身爲曾經的警察被這種不入流的古代小毛賊搶了兩次,真是丟盡了前世所有警察的臉。
“賊娃子,哪裡逃。”孟嫵奮起直追。
氣都要跑岔了,這破身子實在是沒用,追一個小賊都追不上。
那小賊拐入一個地形如蛛網般的貧民窟,七拐八歪竄了幾下,最後連影子都沒有了。
孟嫵大喘着氣停了下來,恨鐵不成鋼的瞧了瞧自己的小短腿,想了想當年一米七的英姿颯爽,實在是沒有可比性。
算了!還好自己留了幾手,將金子分開幾處來放了。
“糟糕!“孟嫵哀鳴一聲,連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那藏放在酸菜罈子的金子……
忙後轉,使勁的往回跑,心裡不斷地祈禱着滿天的神佛千萬要保佑着她的金子不要被人撿着了,就是被人撿着了,也希望是被拾金不昧的好心人撿着了,且附加蹲在原地等着主人回來認領。
感謝路過此地的各路神仙!金包還在!
孟嫵遠遠地就瞄着了那隻金包依舊躺在原地。卻忽視了一旁蹲着守金子的好心人。
彎腰探手,剛挨着金包。
“慢着!” 突然從旁斜伸一臂將孟嫵的爪子一擋……
“這位大哥,這確是……我……我的……”
原本邊搓手邊笑着擡頭朝來人解釋的孟嫵頓時如見着鬼一般。
“太……太巧了……狐……狐狸,啊不……狐賢士……”的確是太巧了,拾着她金子的好心人竟是那個桃花眼。
桃花眼眨了眨,眸中微透而出的諷意有一種讓孟嫵抓狂的感覺。
狐釜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張嘴就打了哈欠,爾後脣角一翹,雙臂便環胸一抱,“孟小兒,讓我好等!”
孟嫵有點心虛,左顧右盼,閃爍着目光不敢正視狐釜,畢竟自己是在沒有向主家辭工就偷偷溜號的。特別在這個特別在意“信”字的時代,被主家的人當場抓包,是很沒臉沒皮的事,換句話說你還要不要幹賢士這一行很有前途的職業了。
“公子要前往新鄭,車駕已備,還不速隨我歸隊出發。” 狐釜不讓孟嫵有任何辯解的機會,拉着孟嫵的小手就走。
“我的金子。”孟嫵還沒來得及撿起金子,就被人拉着跑,當下就急了,使勁一掙就想回頭彎腰撿金子。
狐釜大皺眉頭,耐定性子等着。
就這樣孟嫵一手抱着金包,一手被人拖着跑路。
“叮咚,叮咚”陣陣琴聲時而急驟如雨時而如溪水般汩汩而流,急驟如雨時如山嶽在眼前撥地而起,瀑水一瀉千里,隱透霸氣。汩汩而流時卻似溪水勇流入海,蟄伏而不甘平靜。
正危襟坐在琴身旁的公子穿,指尖不停的上下圓轉,或拂或挑,一氣呵成。
半晌,琴聲漸弱,彷彿一切就此山嶽成形、東歸入海。
又一拂,收勢如風,堪堪完畢,公子穿收勢立身於車上,扶着車桅仰望碧空,謂然一嘆,卻又淡然如菊。
“此兒已歸,可使人查其這幾日究竟有何作爲乎。”
“諾!已明。”
爾後,公子穿細細聽完旁者的稟報,神色如初,淡淡地道:“如此,縱橫之術,堪可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