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尋榮霜商量計策,只是思來想去,安景塵乃勤太妃之子,榮霜必然不會管他的死活,到時偷雞不成蝕把米,那我豈不是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得不償失。
“娘娘,時候不早了,可要傳晚膳?”
自長秋殿回來後我就一直坐在暖閣中想法子,可便是想破了腦袋,也沒有任何頭緒。聽聞碧鳶問話,我擡眼瞧了瞧周遭,卻見殿中已掌了燈,才驚覺已入了夜,遂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讓本宮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娘娘,您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
我撫了撫額,雙眉一皺,擺手道:“本宮現在沒胃口,什麼都吃不下,等晚一點再說吧。”
碧鳶見我這般回了,只得應聲退下。我猛然想起一人來,便喊住了她,招她走近些,低聲道:“你去把雯心帶來。”
“雯心?”碧鳶是知道上一次雯心獻計救哥哥出宮的事,如今見我又要找她,不免有些疑惑,“娘娘又要找雯心做什麼?上一次的事情纔剛過去,倘或雯心被人發現,那娘娘……”
我知道她是擔心我,只是現如今我能想到的人便只有雯心了,安景涼後日一早就要出宮,我必須趕在這之前想出一個妥帖的法子,時間不等人,我沒有多餘的時間耗下去。
“好了,本宮自有分寸的,你去悄悄把她帶來就是了。”
如此,碧鳶只得照我的吩咐往茶房去。
不過片刻,雯心便到了我面前,我命碧鳶在外守着,不妨別人,只防了被錦繡撞見,到時免不了又要解釋一番。
“不知娘娘是夜尋奴婢過來是有何急事?”雯心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我只令她在旁坐下,爾後笑着道:“上一次的計劃本宮還未好好謝你,知道你沒事,本宮也放心了。”
雯心垂眉應道:“娘娘不必擔心奴婢,奴婢在宮中多年,跟在勤太妃和太后娘娘身邊也學到不少本事,想要明哲保身還是綽綽有餘的。”
“那倒是。”我心下醞釀着要如何開口,雯心是個心思再細膩不過的之人,倘或我說謊騙她,她一定不會信,只是當真說出事實的話,我又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是以,只得淺酌着茶水來掩飾心下的不安。
“娘娘有話不妨直說,難道如今娘娘還不信任奴婢嗎?”
我一愣,爾後放下杯盞,擡眸笑道:“上一次你冒死幫助本宮,本宮如何會不信你呢。今夜本宮找你來,確實是有一件急事……本宮想了很久,也沒有任何頭緒。”
“娘娘既然相信奴婢,那不妨就說出來,只要奴婢能做的,必然會替娘娘去做。”
我嘆氣道:“你可知陛下後日要出宮之事。”
她點了點頭,我便又接道:“你也知本宮在宮中的地位,陛下若在,本宮的話還有幾分威信,倘或陛下不在,那還有誰會聽本宮的話呢,若是平時也就罷了,只是香夫人眼下身懷龍子,倘或在陛下離宮的這期間她有何閃失,那本宮恐怕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她不解問道:“娘娘的意思是?恕奴婢愚鈍,還請娘娘直說。”
我輕笑着道:“本宮的意思是,你可有什麼法子,能讓陛下不走嗎?或者,至少讓陛下在這段時間內暫時不要出宮。”
安景涼昭告衆人出宮的理由是去尋觀音遺蹟,可真正的目的只有我知道。他想要親自去找安景塵不過只是一時的衝動,只要這宮裡有能牽絆住他的事情發生,他必然不會
離開。可是,楚世吟一直安安靜靜的在殿中待着,後宮之中如今是風平浪靜,根本找不出任何能留住他的理由。
雯心聽後只低眉沉思,我見她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便是出聲問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她忙回了神,低聲應道:“奴婢只是在想,娘娘既然有此憂慮,那何不直接同陛下說呢?”
我嘆了口氣,起身道:“你也知,陛下下的決定是無人可輕易改變的,若沒有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本宮該怎麼開口呢?所以本宮才找你來,想聽聽你可有何高見。”
雯心低垂了眉目,咬脣細思,我也知是爲難了她,見她這般模樣,只得擺了擺手,道:“算了,本宮也知道是爲難你了,你既想不出法子,就且先回去吧,就當本宮今夜從未找過你。”
也罷,只能想辦法儘快去通知哥哥了。
“娘娘,其實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太過冒險,萬一出了事情,那……”
聽聞此言,我忙轉身道:“你說來聽聽。”
雯心抿了抿脣,靠近我身側,低聲道:“既然娘娘只是想讓陛下留下,那如今陛下最擔心的就是香夫人,倘或香夫人有何差池,那陛下他……”
“你說什麼?”我雙眉一皺,立即打斷道,“不行,香夫人她現在腹中還有孩子,她不能出事。”雖然安景涼最擔心的就是寧清月,想要用她來絆住安景涼確實是個好辦法,可是孩子是底線,我不能拿孩子開玩笑。
“娘娘菩薩心腸,見不得香夫人出事,是奴婢失言了。”雯心服了服身,復又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等等……”我出聲喚住了她,朝她跟前走近了幾步,略一沉思之後終是下了決定,緩緩道,“你且把你的計劃一字一句說來聽聽。”
這是我唯一可以把握的機會,爲了安景塵,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保得他平安,即便要與所有人爲敵,我也在所不惜。
翌日,暢音閣。
水池上搭建的戲臺已安排妥當,隔水望去,是熟悉的卻也是陌生的。因爲安景涼厭惡聽戲的緣故,自打他登基後,這暢音閣就被封了,已有多年未曾動過,今日一早我命宮人打掃了一番,如今看過去很多陳設都已破舊不堪,過不了幾年那些柱子就會被蟲子咬爛,而這當年風極一時的暢音閣也會隨之一併倒塌,就好像這宮中的女人一樣,即便再光鮮亮麗,倘或無人問津,總有一日,慢慢的只會成爲一堆白骨。
“你把衆人召集到暢音閣來,可不是爲陛下踐行那麼簡單吧?”正凝神觀望之時,耳畔傳來一記熟悉的問話,我側頭望去,原是榮霜。
她見我不回話,便是又接到:“你知道陛下不喜歡聽戲,卻偏偏設宴在此,你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我輕笑道:“你想多了。我知道陛下不愛聽戲,只是這暢音閣正對着御河,視野廣闊。況且今日天氣不錯,在此觀景是再適合不過的。”收回目光,轉身在一旁坐下,眼瞧着別人尚未到,只有榮霜在,便是移了話題道,“倒是你,今日來的夠早的。”
她見我如此,倒也沒有再問下去,只在我對面坐下,笑道:“你以陛下的名義宴請衆人,我自然要早些來呢,卻先看看今日會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呢?”
“哦?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接過宮人遞來的茶水,遂遣了一旁的碧鳶道,“本宮早前讓你準備的東西可都有備好了?”
碧鳶道:“回娘娘,都已在後殿安置好了。”
“去取了來。”
榮霜不動聲色的看着我,直到碧鳶將花槍捧了過來,方纔起身,開口問道:“娘娘這是要做什麼?”
我接過碧鳶手
中的花槍,淺笑着看向她:“聽聞榮賢貴妃未出閣之前也是個戲迷,今日本宮突然來了興致,不知榮賢貴妃可有興趣同本宮對幾槍?”
“對槍?”她雙眉一皺,眼眸瞄至我手中的花槍上。
“來吧。”我笑着將花槍拋至她手中。
鏘鏘鏘……穆桂英掛帥這一幕我可看過很多次了,總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同穆桂英一樣,披甲上戰場,幹一些男子該的事兒,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在這宮裡,當一個傀儡皇后,什麼事都做不了主,逃不出也待不住,這種感覺實在太差。
“娘娘……”一聲驚呼,我忙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手上使了力道,伸出去的那一槍險些要刺向榮霜,回神之際,手微微轉了方向,從她的身側刺了過去。
“皇后娘娘這是做什麼?難道你要殺了我嗎?”榮霜在震驚過後,大聲質問道。
我大口喘着粗氣,好容易收回思緒,擡眼看向榮霜,她的面上是驚魂未定之後的心有餘悸。
“貴妃娘娘,皇后娘娘是……”
“原來你說與我站在同一戰線是假的,原來你從始至終都想要置我於死地,是不是?”榮霜一口打斷了碧鳶的回話,一步步往我跟前走來。
我擡手示意碧鳶先退下,爾後背對着榮霜,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心裡一直有一團火,在這宮中一日,這團火就永無熄滅之時。我蘇羽歌說過的話從來都不會作假,方纔是我一時大意,你萬別多想,我怎會要你的命呢?這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益處,我何必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身後的她沉默了半刻,方纔擡步上前,側身看向我,眯眼道:“你不要我的命,那你……想要誰的命?楚世吟?”
我撇嘴一笑,轉身對向她,“你且等着看一場好戲就是了。你放心,我是不會拉你下水的,至於不該在這宮中的人,我會讓她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不會阻攔我們半分。”
“給楚美人請安。”身後傳來宮人問安的聲音,我和榮霜對視了一眼,忙收了話題,雙雙轉身去瞧來人,只見楚世吟面上掛着怒意站在幾米開外的地方。
“我可是錯過了什麼精彩的戲,你們兩個關係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我往前走了幾步,笑道:“楚美人這話,本宮可聽不懂了,本宮是皇后,同宮中姐妹關係融洽那是很正常的,倒是楚美人你啊,不是本宮說你,你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這宮中的人啊是越來越少了,若每個人都躲在自己殿中不出來走動,那宮中豈不更顯寂寞了。”
她冷笑了一聲,“娘娘說的可真是好聽,這心口不一的本事當真是日漸精湛了。”說着,往我跟前走來,在距離我半步的地方停了步子,氣哼道,“蘇羽歌,你休想再來害我,今日若不是陛下下的旨,我是絕對不會來赴宴的,你放心,待得明日離宮後,我會安安靜靜的待在我的鳳凰殿,你進不來我也不會出去,看你還如何想法子害我。”
我正欲回話,眼角瞥到不遠處的明黃衣袍,便將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只笑着握上楚世吟的手,輕拍道:“陛下來了。”
她面上一愣,一把甩開我的手,轉身往安景涼跟前去。
“走吧,我倒是很期待你所謂的好戲是什麼樣的。”榮霜朝我一笑,邁了步子徑直越過我,往那人羣中走去。
雙目望向依偎在安景涼身側的寧清月,我嘴角一撇,招了碧鳶問道:“本宮吩咐你的,可全都安排妥當了?”
“娘娘放心……可是娘娘,您真的打算要那麼做嗎?”碧鳶面上滿是憂慮,“萬一出了事情,娘娘你……”
“沒事,本宮打賭,絕對不會出事。你只需按照本宮說的去做就行了。”
“是,娘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