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揚許久沒好好休息過,現在依舊在睡夢中,渾然不知自己肩負着的蒼生命運,艱難困苦,就此,開始。
早上醒來,頓覺神清氣爽,看到戎關早已把飯給她準備好,幾個果子,兩個鳥蛋。
夏悠揚發現戎關只穿着一件緊身內袍,隱約能見到堅實的肌肉輪廓,寬闊的肩膀,緊緻的腰身,修長的雙腿。
戎關見夏悠揚臉微紅的模樣,衝她開心的笑了一下,夏悠揚趕緊把袍子還給他,一溜小跑,去溪中簡單洗漱,然後回來與戎關一起享用了山中野味。
“阿關,我想回雲逸國去,你知道該怎麼走麼?”夏悠揚邊啃水果邊問。
戎關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沉聲說:“怕是,幾年內,回不去了。”
幾年?!
“爲什麼?”
“我們東庭,內部叛變,佞臣當道,現在的王,並不是大家認爲的昭野王,而是他的同胞哥哥,凌肅昭原,兩人相貌一模一樣,之前就連我們都被他騙了。
按照雲逸國的年曆,即是安慶四年開始,我叔父派兵大舉侵犯雲逸,要吞併雲逸的國土,稱霸大陸。
到如今,戰事且戰且息,已是四年,卻仍舊沒有結果。
雲逸本就剛經歷一場大戰,收編了南野,如今只得閉國,國人不得擅自出入,只派出軍隊與東庭僵持,而其他各國,怕殃及池魚,也已封鎖城門許久。”
“四年?那如今,已是安慶八年?”夏悠揚失聲叫到。
戎關知道回不去家對夏悠揚來說不容易接受,但他不得不點了點頭。
四年,四年啊。
青覺,四年光景,你過得怎樣。
是否,有了新的愛人。
我的崇兒,六歲,已經可以將小木劍耍得虎虎生威了吧,會不會有人欺負你,說你是沒孃的孩子。
戎關看夏悠揚突然如此沉默,知道她定然心中不好受,放緩語氣說:“我現在逃出來了,終有一日要回去,奪回我的國家,我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去雲逸找鳳陌夕。
現在你也無處可去,若你想要有人同行,不如與我一路,我還可以保護你,只是,因着我現在的境況,跟着我的日子,不會太平。”
夏悠揚本來浮躁的心緒,聽過戎關的話後,漸漸平復下來。
“現在的我有家不能回,就像無根浮萍,只有你,讓我還略有心安,艱險苦難我不怕,你若不嫌棄我累贅,就帶我一起走吧。”
夏悠揚擡起頭,堅定地看着戎關。
艱險苦難,夏悠揚什麼時候怕過。
冥宇,天帝大人說我必經歷苦難,但是無論多苦多痛,我都可以承受。
冥宇,等我。
戎關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掩不住的豪情。
“上天入地,只要在這世上,沒有我凌肅戎關不敢做的事。艱難旅途,美人相伴,乃人生幸事,即使天崩於此,也無憾。”戎關說這話時,身上的王者之氣自然而露。
夏悠揚被他的豪氣所感染,站起身來伸手指天,大聲喊道:“上天入地,只要在這世上,沒有我夏悠揚不敢做的事。艱難旅途,帥哥相伴,乃人生幸事,即使天崩於此,也無憾。”
兩人都不知道,如今這一句,帶來多少日後的糾葛,情,愛,權,利,生,死,誓言,分離,相依。
又是一夜,睡至夜半,夏悠揚便醒了,合上眼卻再無睡意,爬起來將戎關的外袍蓋回他身上。
戎關說夏悠揚是女孩子,不像他常年習武,身體壯,一直堅持在晚上把自己的外袍給她當被子蓋,夏悠揚推脫不開,只得接受。
相處幾日,戎關對夏悠揚處處照拂有加,夏悠揚漸漸對他產生出依賴感。
自己一個人肩負太多,獨行太久,突然有人幫她分擔全部,她怎會不依賴。
她不是超人,承擔多了,也會累的。
夏悠揚添了些木柴,鑽出山洞。
夜空漆黑如潑墨,點點繁星綴於其中,四下寂靜,只聞若有若無的啾啾蟲鳴。
遠處的湖水粼粼波動,夏悠揚心中一動,好久沒洗澡了,正好四下沒人,無事可做,洗個澡倒是一樁美事。
衣物放在一旁石頭上,月光下只見朦朧的曼妙軀體,一個水花濺起,
身姿便隱沒在水中,只留下一頭烏黑長髮,在水面上漾漾飄散。
戎關出逃的這些日子一直不敢熟睡,疲憊數日,不料這一夜睡得如此香熟,睡夢中卻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發現自己身上蓋着袍子,身邊卻不見夏悠揚的蹤影。
心中一緊,趕忙出了山洞去。
隱約聽到哼歌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湖面上有一個人影,影影綽綽的掩映在矮木後。
壞了,戎關暗叫一聲,施展輕功,向夏悠揚那邊趕去。
眼看着離湖邊就只有一步之遙,戎關眼神驟縮,只見一條細長的暗金色小蛇迅速向夏悠揚游去,夏悠揚背對着,渾然不知危險將至。
戎關來不及多想,大喊一聲:“悠悠,閃開。”卻依然晚了一步。
小蛇張口咬在夏悠揚肩膀上,夏悠揚痛呼一聲,然後就被人從水中撈起,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戎關迅速用袍子把夏悠揚裹起來,帶她向山洞走去。
夏悠揚不敢亂動,身上只披着一件袍子,而且肩上火辣辣的疼,竟然讓她有一絲恍惚。
戎關寒着臉,語氣不善:“悠悠,大半夜的你去洗什麼澡?那水裡的蟲蛇全是毒物,你不要命了嗎?”
夏悠揚不知爲什麼,腦袋沉得很,但也能感覺到戎關在生她的氣,喃喃說了一句:“阿關,對不起嘛,我不知道這樣的。”
戎關聽她說話蔫蔫的,低頭一看,發現她精神不好,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知道蛇毒已經發作了。
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你這個笨蛋,她都受傷了,你怎麼不但不安慰她,竟然還罵她。
戎關將夏悠揚放在火堆旁,對她說:“悠悠,你別睡,醒着,堅持等我回來。”
夏悠揚嗯了一聲,卻覺得自己眼皮怎麼也睜不開。
戎關拿着火把衝出洞去,找回一些解毒的草藥,將已經昏迷的夏悠揚扶起來,褪下肩上的衣衫,先自己嚼了一些草藥,然後將她傷口中的毒血一口口吸出來。
待血液變得不再暗紅,戎關才把草藥敷在她傷口上。
處理完這一切,戎關看看夏悠揚的面色,知道蛇毒沒有擴散,她現在只不過是被麻醉了,睡一覺,便沒事了。
夏悠揚睡得極不安穩,眉頭一直皺着,戎關不敢放鬆,沒有睡覺,一直在她身邊守着她。
戎關坐在洞口,擡頭仰望星空,月亮似圓盤,靜靜的懸掛空中,月色朦朧,又是十五。
想着自己剛逃出來那天也是十五,戎關不禁微微嘆氣,已經一個月了啊,什麼時候才能走出去。
最好的情況,是能去雲逸找鳳陌夕,可眼下,根本去不了,更何況,現在連這茫茫荒野都出不去。
也不知弟弟和妹妹怎麼樣了,可還安好。
正當他發愁的時候,突然聽到夏悠揚的聲音。
戎關以爲她醒了,趕忙進去看她。
夏悠揚並沒有醒過來,只是身體蜷成一團,嘴裡不停的嚷着:“冷,好冷。”
戎關把自己身上的內袍也脫下來給她蓋上,然後又添了些木柴,將火燃得旺旺的,直到自己熱得滿頭大汗。
卻不料夏悠揚身體蜷得更厲害,牙齒甚至開始發抖。
戎關一向對這種蛇毒很瞭解,從來沒聽說會有她這樣的症狀。
沒有辦法,只得躺在她身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用體溫幫她取暖。
戎關赤裸着上身,懷中夏悠揚的香軟的身體,緊緊貼在他身上,即使隔着好多層衣料,他依舊感受得到。
可是現在不是讓他想入非非的時候,因爲夏悠揚的情況更加糟糕了。
她身體抖得厲害,皮膚上溫度高的炙人,嘴裡叫着:“疼,好疼。”還喊了好多人的名字。
戎關不知道夏悠揚是怎麼了,他聽夏悠揚喊疼,以爲她的傷口出了什麼問題,忙拉下她肩頭的衣服。
本來只有兩個細小的牙印,不會出很多血,然而他看到的景象卻把他驚呆了。
夏悠揚傷處周圍的皮膚下,隱隱有泛着金色的墨藍氣息涌動,肩頭的衣服都被血染透,從兩個齒痕中流出細細的兩股血液,都是暗黑色,與剛纔他吸出的毒血無異。
片刻,血液變得鮮紅,然後血自行止住,
不消一刻,兩個齒痕完全消失不見,皮膚白皙光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然後夏悠揚體溫漸漸恢復正常,也不再說胡話,沉沉睡去。
戎關即使自認爲見多識廣,卻不知道夏悠揚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夏悠揚可以自己排毒,而且愈傷能力非比常人。
戎關平靜下來,幫她把肩頭的血跡清理乾淨,然後就一直看着她,不知不覺,天空已經泛白。
早上夏悠揚醒來,見戎關還是像往常一樣,做好早飯等着她,戎關對她說:“悠悠,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在外面等你。”
夏悠揚纔想起來自己昨天在洗澡,然後戎關把她從水裡抱了出來......
額,當時自己什麼都沒穿,該不會......走光了吧。
夏悠揚迅速套好衣服,戎關看到她在他身邊晃來晃去,猶猶豫豫的想跟他說話,還沒說一個字,臉卻先紅了,心中明瞭她想說什麼。
“額,悠悠,昨晚那麼黑,我什麼都看不見,後來幫你排毒,不得已,纔看到你的肩膀。”
戎關雖然沒做什麼虧心事,可是解釋這種事情,還是有些緊張的磕磕巴巴。
夏悠揚被他一解釋,臉更紅了,卻假裝鎮定的問:“額,那個,昨天到底怎麼了?什麼東西咬我?”
“蛇,那蛇有毒,若不是......還好毒及時排出來了,你現在沒事了。”
他本來想說‘若不是我排毒排的及時,你麻煩就大了’,卻突然想起昨晚在夏悠揚身上發生的怪事,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這樣的特殊能力,肯定是她身上的秘密,他選擇假裝不知,閉口不提。
他知道,如果有一天,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已經變得很相熟,這些秘密肯定都會坦誠。
就像他,天生一雙藍眸,世間罕見,他沒有告訴夏悠揚,他經常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而且對一些東西有特殊的感應。
而夏悠揚一雙粉色眼眸,更是世間少有,或許,與他一樣,有着特殊能力吧。
夏悠揚想起剛纔穿衣服的時候,根本沒見到任何傷口,心裡跳了一下。
這麼快就癒合了,天啊,還好他不再多問,不然怎麼解釋。
對於晚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夏悠揚卻渾然不知。
兩人各自想着心事,卻都裝着像平常一樣,有說有笑的吃完早飯。
“阿關,市井中對你的傳聞,哪些是真的啊?”夏悠揚歪着頭,眯着眼,一副探究的表情,還帶着一絲戲謔。
戎關看着夏悠揚的表情,眉頭一挑,哎呦,真是和我混得熟了,這都已經開始八卦了。
卻裝作茫然無知的樣子“嗯?什麼傳聞啊?”
夏悠揚一下就看出他的詭計,哼了一聲:“你別裝了,外面都傳言你放浪不羈,揮金如土,而且見到個美女都要去勾引。”
戎關勾勾嘴角,聲音磁的都膩人,用手指擡起夏悠揚的下巴。
“美女,你是說,這樣勾引嗎?”
以他的容貌,加上醇厚的聲音,尤其是那雙眼眸,夏悠揚現在才知道,一直被她認爲最純淨的藍色,也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夏悠揚眼前突然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面:自己半倚在牀邊,戎關從浴桶中站起來。
寬闊的肩,修長的腿,身上的水珠緩緩滴落,身上披着一件半透明的紗袍,臉上帶着柔柔的笑,款款向她走來。
然後微微俯身,精壯的胸膛就露了出來,紅脣蠕動:“今夜,要奴家侍奉嗎?”
戎關不知道夏悠揚正在腦海裡YY他,只看到她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個透,覺得她實在有趣,大笑着放手。
夏悠揚腦海中的畫面戛然而止,趕緊轉過頭去。
夏悠揚,你瞎想些什麼呢。
哎,不過若真有這樣一個帥哥給暖牀,倒也不賴。
然後自己嘿嘿傻笑了兩聲。
戎關在一旁被她弄的發毛,不禁打了個寒戰,使勁咳了兩聲。
夏悠揚回神,尷尬的咧咧嘴,隨便扯開話題:“啊,那個,我說啊,你的武功怎麼樣啊?”
“武功?江湖上不是有人叫我玉一百麼?那就是我的水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