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風凌厲,鞭聲清脆,攜着割裂空氣的勁風,所過之處劃出一道道紅色光影,配上夏悠揚一襲藍色衣衫,彷彿水火交融。
戎關看着她日益精進的功夫身法,明亮的雙眸在樹蔭的掩映下,如一汪深潭,幽靜,卻帶着讓人不能直視的痛苦,但當他看到夏悠揚對他嫣然而笑的臉,只是片刻,眼中的一切就消散而去,留給她的,是從未變過的微笑,和真心的讚歎。
夏悠揚苦練幾個月,終於將風天放教她的鞭法,隨心所以的揮舞出來,大笑兩聲,擡手就將鞭子向戎關拋過去。
戎關伸手穩穩接住,夏悠揚已經幾個跳躍,來到他身邊。
“怎麼樣,這鞭子,等了這麼多日,終於制好了,你可滿意?”
戎關雖然沒有內力,但不用內力,只徒手揮了幾下鞭子,仍舊是風姿凜凜。
“悠悠,我很喜歡,謝謝你。”
“嘿嘿,跟我還說什麼謝謝,喜歡就好了,沒讓我心急的等了這麼多天。”
戎關扯了扯鞭子,試試韌性,發現雖然鞭子比平常的細,但韌性卻不知強上多少倍。
風月箏剛好走過來,拿過鞭子,隨手甩了幾下,笑着說:“悠揚妹妹,以鞭尾虎的尾巴爲底,鞭子果然不同凡響啊。”
她將鞭子遞給戎關,看了一眼在一旁傻笑的夏悠揚,認真的對戎關說:“戎公子,這條鞭子你可要好好珍惜,每一個步驟都是妹妹親自上手的,你不知道,她那時候爲了將這細密的鱗片固定牢靠,日日夜夜的掌着燈,一片片疊好,手上都...”
夏悠揚突然扯住風月箏的袖子,“箏姐姐,你廚房裡不是還燉着菜呢嗎?我聞着都糊了,快點,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風月箏嗅了嗅空氣,疑惑的說:“不會吧,我怎麼沒聞見呢?”卻已經被夏悠揚不由分說的拉走了。
戎關知道夏悠揚定是有什麼不想讓他知道,他轉頭看向一直不說話的風天放。
風天放一直以來,只聽從夏悠揚的話,但終究敗在了戎關一雙湛藍眼眸之下,而且,他覺得有必要讓這個男人知道,自己認定的主人,那個總是把陽光留給別人的女子,到底在背後爲他付出多少。
“鞭子底是那頭鞭尾虎的尾巴,她剔了骨肉,只留下一層佈滿鱗甲的皮,就在你不理她的那些日子,她每天都用不同的藥水嘗試,找到能讓皮子韌性最大的來浸泡。
然後仔仔細細把上面的鱗片挑了一遍,將不好的地方剔去換上好的。
那鱗片細密鋒利,她那段時間又對自己不甚在意,等到她將那些鱗片挑完,又在皮.條裡面纏着鋼絲線編制好,手上早都看不出到底有多少口子。
箏兒幫她處理傷口的時候,光是細鱗,就從她肉裡撥出二十多個。”
戎關輕輕撫着表面凹凸粼粼的鞭子,緊緊攥在手中。
悠悠,我一定要站起來,要練就一身高超的武藝,不管多疼,多苦,我都要站起來,不爲別的,就爲了你,爲了你。
盛夏時節
,夏悠揚依舊與往常一樣,和風天放在樹蔭下持劍對打,風月箏看着兩個人身姿飄舞,也取出許久沒有動用的長劍,加入一片劍光之中。
兩女子並肩站立,大紅色衣衫的陽光跳脫,月牙白衣衫的嫺靜柔情,對面的黑衣男子肅面而立,再加上三人手中緊握的利劍,晃得人睜不開眼。
紅白交織,在黑影中穿梭自如,黑影進退有度,手上力道簡潔明瞭。
三人手法如出一轍,又各自獨特。
紅色身影輕盈靈動,衣帶紛飛,讓人眼花繚亂,招招精準,行雲流水,令人不禁屏息。
白色身影帶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即使是刀光劍影,在她手下卻化成了春日的露,江南的水,潺潺流淌間,讓人深陷不可自拔。
被圍在中間的黑影,身法快如鬼魅,式式狠辣果斷,獨特的凜冽氣質令人生畏,但挺拔的身姿,卻又使人挪不開腳步。
幾番刺探退進,終於一柄長劍“叮叮”兩聲,敲掉了兩個女子同時直指他的劍尖。
夏悠揚隨手將劍仍在一旁的石桌上,不滿的嚷嚷:“風天放,你簡直不是人,我和箏姐姐兩個人打你一個,都沒讓你有一絲慌亂。”
風天放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陳述一個事實:是你們太弱好不好。
戎關遞給夏悠揚一個帕子,又倒了三杯水,笑着說:“悠悠,你和月箏用的都是風煞的那套劍法,他的武功高你們太多,你們兩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盡在他掌握,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夏悠揚猛灌了一大口說,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把帕子又扔回給戎關,站起來指着風天放說:“咱們再來一場,我把我所學的都用上,就不信贏不過你幾招。”
風天放無語的看了看夏悠揚,轉過頭就向戎關求助。
戎關輕笑一聲,拉了拉夏悠揚的袖子,換上一副期盼的表情。
“悠悠,這些天你一直跟他學武功,我都沒空和你說說話,今天你也打過了,天還早,陪我去走走可好?”
夏悠揚遇上戎關的帶着乞求的水靈靈的眼神,瞬間什麼都忘了,想着這些日子確實忙着,忽略了戎關,便一手拿過柺杖,一手扶起他。
戎關右手用柺杖撐着地面,左手就着夏悠揚的力道,慢慢站起身來。
他見夏悠揚小心翼翼的扶着他,騰出右手拍拍她的手臂:“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你不用這麼緊張。”
夏悠揚見他的柺杖竟然離了手,生怕他摔了,大叫一聲:“哎呦喂,大哥,你可別嚇唬我了,快點扶好,扶好。”然後趕緊將他的手按在柺杖上。
戎關見她每次陪他走路,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狠狠地盯着地上,恨不得地上有個螞蟻,她都要驅趕,不禁笑起來。
夏悠揚扶着他,兩人慢慢走遠,風天放和風月箏看着兩個移動蹣跚的人影,影影綽綽的掩在花叢中,樹蔭下,只能隱約聽到兩人的談話。
女子嬌嗔的說:“你現在可是最關鍵的時候,不能有什麼閃失,這條路我
前些日子已經檢查過了,我和天放把那些容易絆倒的樹啊草啊石頭啊,都挪走了。”
“呵,風天放好歹也是武林第一,竟然被你當苦力使喚。”
“哎呀,我不找他找誰啊,難道找箏姐姐嗎?箏姐姐那是纖纖玉指,我哪能讓她跟着我搬石頭,拔草窠?讓她做飯,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那你怎麼不想想,自己也是個女子?淨做這些...”
“嗨嗨,我沒事,我皮糙肉厚,無所謂的。嗯,這幾天確實是忙得忽略你了,以後我們每天都來這裡散步,你就能很快恢復了。”
男子溫柔的側過頭“我倒是不想恢復,真想天天這樣和你慢慢的看夕陽西下。”
女子隨手掐了男子胳膊一下,男子痛呼出聲。“哼,知道疼了吧,疼就對了,以後再不許說這樣的混賬話,你要趕快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們三打一,我就不信打不過風天放。”
“你呀你,怎麼還想着這事,要是能那麼輕易就被打敗,他的武林第一,就該讓賢啦。”
“不嘛,不嘛,我不管,你是幫我還是不幫我?”
“幫,我當然幫,如果到時候我也沒打贏,你不怪我就好。”
“哎,要是還不行,我就認了。”
“悠悠,你知道嗎?剛纔你們三個,一白,一紅,一黑,好看的很呢。”
“是嗎?那到時候咱們四個一起,你穿件什麼顏色呢?我想想,黃色?不行不行,不夠氣勢?綠色?不行,紅配綠不好看。啊,不如就藍色吧?和你眼睛一樣的顏色,你覺得怎麼樣?”
“好啊,你喜歡什麼我就穿什麼,悠悠,你穿紅色很好看呢,以後可以多穿。”
”是麼?那好啊,以後...“
身影漸漸變小,聲音也漸漸遠去,融入柔和的暮色之中,那一刻,只覺得,天地之間,除了兩人間渾然天成的溫馨,再無他物。
之後的日子很平靜,風月箏再沒有展露出自己對明憶的感情,就好像她從未動過心,風天放依然每天出去到附近獵幾隻野味,回來之後教夏悠揚武功。
戎關的左腿恢復得很好,右腿也漸漸有了知覺,夏悠揚除了吃飯睡覺學武功,就是陪在戎關身邊,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看看書,下下棋,煮煮茶。
有幾天戎關心血來潮,教夏悠揚繡花,但是那雙拿得起劍,舞得了鞭子,發得出暗器的芊芊素手,卻拿不穩繡花針,夏悠揚懊惱了許久,才勉強繡出自己的第一個荷包,線頭粗大,樣式也不甚精緻,但戎關卻笑嘻嘻的搶了過去,說是他徒弟的第一個繡品,做師傅的要好好保存。
接觸多了,即使再木的人,都能看出戎關對夏悠揚的感情,可是夏悠揚不作迴應,卻也不回絕,不知爲什麼,她就是自私的想多貪慕一些他的寵溺。
很多時候她都想,自己是不是愛上他了,可是一想到寂青覺,還有自己的孩子,就罵自己胡思亂想。
兩個人都不說破,日子過得依舊安穩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