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江瓷剛吐出一個字,就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好像自己只要多說一句話,就會吸引到距離她幾十米的、地上的木梨子的注意。
江瓷知道,這個混蛋對於這種事,一定是言出必行!
她握着電話的手迅速地變涼了,可電話那邊,弓凌晨依舊是興致勃勃地道:
“現在你需要抓緊時間了。十五分鐘之後摩天輪就開始運行了,如果你下去的話會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嗎?”
聽弓凌晨這樣問,一道推理鏈異常迅速地江瓷的腦海中建立起來:
如果自己就這樣下去的話,自己就必須得把“小男孩”的屍體帶出轎廂。而不只一個工作人員看見,自己把“小男孩”帶上摩天輪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他和自己同處在一個轎廂中,他死了,自己肯定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到時候,自己一定會被工作人員帶走詢問,順便,他們會聯繫上警察。
使用馬錢子鹼下毒這麼惡劣的案件,外加那個裝着炸彈的書包,勢必鬧得聲勢浩大!
那麼,哪怕自己被警察帶走調查之前碰不上木梨子,在自己接受調查後從警局出來,那樣也會碰見木梨子。
那麼,假若弓凌晨所說的遊戲成立,木梨子就會被……
弓凌晨這招太毒了!而且,明顯是計劃好的!
江瓷突然想起來了些什麼,她用一邊的肩膀夾起手機,翻揀起“小男孩”朱曉敖的揹包來。
除了一個正在閃光的盒子外,她居然發現包底裡有一條薄薄的小毯子,足夠把“小男孩”的身體包起來。
的確,“小男孩”的屍體,絕對不能在第一時間內被工作人員發現。否則的話,她就不得不見到木梨子,到時候,木梨子是死是活,就不是她能說了算的。因此,她必須不能讓工作人員發現“小男孩”的死!
爲了要做到這點,就需要把小男孩僵硬的身體連同他發青的臉包裹起來!
弓凌晨的險惡用心顯而易見!
江瓷咬牙切齒地攥着毯子的一角,對電話那邊說:
“東西你都替我準備好了,你還真夠貼心啊。”
弓凌晨又是嘿嘿地笑了兩聲,說:
“既然你明白。就快乾吧,要不然遊戲就沒有趣味性了對吧……”
江瓷把身子弓成弓狀、身體已經有點僵硬的“小男孩”的屍體用毯子包了起來,橫放在一邊的座椅上。自己則蹲在地上,看着“小男孩”扭曲的軀體。
她駭然發覺,弓凌晨給他下馬錢子鹼毒,恐怕就是爲了讓他的身體因爲毒發扭曲成這個樣子,到時候。要是自己把他抱出去,才更不會惹人懷疑……
弓凌晨……居然算計到了這個地步……
不知道是再次看到“小男孩”的死狀,還是弓凌晨令人噁心的算計,江瓷竟撐着地,乾嘔起來。
不過,弓凌晨壓根不打算給江瓷任何的緩衝時間。悠悠道:
“遊戲規則如下……”
江瓷擦了擦嘴角,磨着後槽牙狠狠道:
“你混蛋!”
弓凌晨含混不清地笑了兩聲,並不接江瓷的茬:
“……很簡單。只要不讓木梨子追到你就可以了,可不能躲在同一個地方喲,你的朋友,她的智商和安可是相差無幾的~一旦她追到你了,她就會在那一瞬間……嗖!啪!啊!呵呵。有意思吧~”
弓凌晨那幾個擬聲詞叫江瓷後背的冷汗冒了出來:
“你有槍?”
弓凌晨好像正陶醉於某種幻境中,聲音也變得夢幻起來:
“嗯。不不,沒有槍,我從來都不用槍,我從來不用槍這麼沒格調的東西哦,是弓箭,很古典優雅的武器,瞄準她的胸口,哦不,還是頭吧,那樣就不會破壞她的美了,把皮剝下來,只有頭上有一個古典美麗的空洞……”
話說到這份上,江瓷已經清楚,沒有任何可迴旋的餘地了,這個“遊戲狂人”遊戲的決心,容不得自己半分動搖。要是自己敢說半個不字,木梨子的性命就可能不保!
於是,她在短暫的盤算過後,咬咬牙,厲聲喊出四個字:
“具體要求!”
弓凌晨明顯是得意洋洋了起來,從他的聲音就能聽出來:
“哎呀,你同意了,真是不容易啊~”
江瓷好不容易控制好的情緒險些又要叫弓凌晨衝擊得崩潰了,她只能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保證自己不會破口大罵出聲:
“趕快說!我沒空陪你玩彎彎繞!”
弓凌晨這才收斂了不正經的腔調,說:
“剛纔我所說的不要讓她找到你,是規則的一部分,接下來呢,你需要去035號遊樂設施那裡,進去後,你只需要找到一件東西,我們的遊戲就算是完成了,到時候,木梨子再找到你,就沒問題啦。”
“找到什麼東西?”
弓凌晨把聲音拖長,“嗯——”了許久,才說:
“對了,你可不要作弊哦,給其他人打電話什麼的。我可是隨時隨地看着你呢,當我發現你打電話的時候,我不管你是給誰打的,木梨子都是第一個死,你要是要作弊的話,只要不怕付出代價,就隨便你了。最好把手機丟掉,那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對不對?至於找什麼東西嘛……這個可不能事先告訴你,等你進去了之後,裡面會有我留下的訊息喲~親愛的,拜拜~”
撂下這句肉麻至極的話後,他就掛了電話。
江瓷把手機從耳邊撤離了下來,此時的她,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頹然地抱膝跌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又是遊戲……
不可控制地,江瓷回想起了那個可怕的神學院之行,那個改變了自己的一生、龍熾的一生的地獄。她不想再次進去了,可是,卻又一次被人強行推了進去。
這回的籌碼,是木梨子的性命。
那下回呢?會不會有另一個籌碼?
江瓷把雙手疊放在自己臉頰上,猛力揉搓了好幾下:
江瓷!你現在是江瓷!不是隻會哭哭啼啼的龍乙然!
你所要做的,是盡力保護你能保護的,而不是像過去的那個樣子,只會抱頭痛哭!
江瓷把下嘴脣咬得發了白,這時,轎廂突然猛地一動。江瓷咬着下嘴脣的牙齒也猛地磕入了肉裡,血頓時流了出來。
摩天輪,又開始運轉了。
江瓷一邊用胳膊費力地撐着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坐到座位上,一邊用手背擦拭着從嘴脣上流出的血,開始做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穩下來,順手把扔在地上的書包拉鍊拉好。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摩天輪漸漸從高處運轉到了低處,江瓷把“小男孩”的腦袋用毯子包好,儘量遮擋住他青白的臉色,等到運轉站靠近了,工作人員取下了鎖門的滑鏈,一疊聲地說着“抱歉”時。江瓷強作鎮定,橫抱着“小男孩”冷硬的身體出了摩天輪。
面對着工作人員稍微有些疑惑的表情,她面色如常。語音卻有點兒發抖:“你們是怎麼搞的,他都嚇壞了!好不容易纔睡着!剛纔他在轎廂裡面鬧得多厲害,你們看到了沒有!”
工作人員連忙更加殷切地道歉,他們的確都看到了,江瓷所乘坐的黃色轎廂裡鬧騰得最爲厲害。有的時候轎廂甚至左右前後搖晃了起來,工作人員們看得膽戰心驚。生怕轎廂落下來的同時,又疑惑爲什麼會晃得那麼厲害,好像是……有人在裡面廝打一樣。
江瓷的話,解決了工作人員的疑惑,有個女的工作人員還想去看一下毯子裡裹着的孩子,江瓷的反應十分大,一下子把自己的身子偏過來,遮擋住了女工作人員伸過來的手:
“聽見我剛纔說的沒有!他好不容易纔睡着的!他很怕幽閉空間!”
女工作人員的手不無尷尬地縮了回來,又向江瓷賠禮道歉起來。
江瓷的反應,也不算是不近人情,在工作人員看來,江瓷應該是毯子裡孩子的姐姐,年紀又不是很大,估計是被父母委託着照顧弟弟,這回沒照顧好,心情不好也是應該的,而且這次畢竟是園區產生的故障,雖然原因現在還不明確,可確確實實地給遊客造成了不便,他們理應誠心誠意地道歉。
可江瓷之所以衝女工作人員大吼,一方面是怕她掀開被子,看到裡面的死人,一方面是因爲她自己緊張了,只有通過大吼才能宣泄出一部分悶在心裡的壓抑。
江瓷抱着孩子的屍體,腳步虛浮,像是踩在雲端上一樣,離開了摩天輪。
她挑選了一處無人的草坪背陰處,把孩子的屍體放在一棵樹下,又把毯子裹緊了些,才逃也似的小跑離開。
在把裝着炸彈的包和自己的手機趁着四周無人,丟進園內的一方大湖泊時,江瓷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但是,還沒等她緩過勁來,一個她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她身側不遠處響起:
“江瓷?”
木梨子?
江瓷機械地回過頭去,看到正朝自己快步跑來的木梨子,才反應過來:
這是木梨子!
接下來,江瓷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猛然竄開了!
……
木梨子已經找了一趟廣播站,廣播站的人說,從來沒看到一個女孩帶着一個小男孩來過,木梨子正疑惑地朝回走,就看到在湖邊,江瓷一個人蹲在湖邊,鬼鬼祟祟地往湖裡扔東西,自己剛揚聲叫了她一下,她就像見了鬼一樣看了自己一會兒,然後撒腿就跑,不管木梨子在後面怎麼叫,她都不回頭。
木梨子不明就裡,追了兩步,就停下了腳步。
因爲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響。
她還以爲是龍熾打來的,看都沒看來電顯示,就接起了電話:
“喂?”
電話那邊的人吃吃地笑了起來,卻並不回答。
木梨子皺起了眉頭:
根據笑聲,她可以確定,這個人至少不是她熟悉的人。
於是,她補問了一句:
“是誰?”
說着,她把手機撤離耳邊,想去看看來電顯示。
在看到一個完全沒看到過的陌生號碼後,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少年中氣十足的自我介紹:
“你好,你可能已經忘記我是誰了,所以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弓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