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綿聽得目瞪口呆。
這話說得簡單,但從發現炸彈,到採取相應的應對措施,所能利用的時間極短,要是沒有極強的反應能力和心理素質,恐怕早就被吳瑄看出不對來了。
想到這兒,夏綿不覺對眼前的女孩刮目相看。
安繼續講下去,聲調溫柔:
“我沒想到他們會提早發難。不過他們的‘提早’,反而讓我的心安下來了,尤其是他們決定把車子停在海博購物廣場之後,我就完全放下心來。他們明顯是有目的,要用這輛校車去幹些什麼,既然是有目的地的話,他們的行爲就是有跡可循的了。”
這樣講着,安又從容地喝了一口檸檬茶,道:
“如果是我幹這樣的事情的話,我絕對不會使用定時炸彈,因爲計劃趕不上變化,萬一碰上堵車什麼的,定時炸彈在路上爆炸了,就不好辦了。所以,我一定會選擇可控性更大的遙控炸彈。那麼,我在車底儲物倉裡放的、‘有備無患’的信號屏蔽儀就能派上用場了。”
夏綿用一種驚歎的目光看着安,安發現了,只坦然地一笑,說:
“我也很驚訝,你居然懂得摩爾斯電碼,當時我只是打着玩而已,誰知道你竟然能聽出來。”
夏綿苦笑着搖搖頭,自己這點兒本事,和安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提也罷。
他還有問題沒有解決:
“你跟孩子們講的‘遊戲’是怎麼回事?”
安的嘴角再次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那是我騙孩子們的啦。”
“嗯?”
“我從停車場回來之後,發現吳家兄弟也跟在我後面,一副要監視我動向的樣子。我就想,萬一真的出了什麼事,孩子們有了心理創傷怎麼辦,我就找了個空檔,把孩子們都叫到了小樹林裡。告訴他們,我們有一個預留的遊戲,是一場劫持案。吳家兄弟會扮作劫持我們的人,可能會很兇,因爲他們是專業的演員,還會有專業的道具。到時候,誰都不許哭,要聽從我的指令,最後,制服了‘壞人’。孩子們的遊戲就勝利了。”
夏綿看着安明朗的笑意,恍然大悟:
“那麼……‘小兔子’、‘小雞’和‘小狗’……”
安擺擺手,說:
“你記得我說要去上廁所嗎?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就清楚,吳家兄弟是不會去上車裡的廁所的,因爲那是一個封閉空間,一旦把一個人留下來,另一個人跑去上廁所。萬一我們暴動,一個人是鎮不住的,需要另一個人在第一時間內衝回來控制住局面,因此,他們只會選擇到外面的開放空間去上廁所。這樣,我就有動手腳的機會了。”
說到這兒。夏綿已基本明白過來,安做了什麼了。
果然,安如他所想的那樣。微笑着說道:
“你還記得吧?廁所的門後,有一塊可以往上面寫字的小白板。那廁所太狹小了,吳瑄雖然檢查過,可他總不見得鑽進去把門關上檢查,自然看不到門後面掛着的白板。我去上廁所的時候。就用隨身帶着的脣彩,在上面寫了具體的安排。誰是‘小兔子’,誰是‘小雞’,誰是‘小狗’,清清楚楚。孩子們進去上廁所的時候,一關門,就可以看到我的留言了。等他們記好自己的身份,出來後,我再向他們講那個故事,他們自然會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了。”
夏綿無法想象,安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想出這一系列一環套一環的行動的,他只能歎服了:
“厲害。”
安不好意思地擡手揉了揉鼻子。
夏綿露出了一個笑容,問安:
“那孩子們,不會現在也……”
安把自己額前的頭髮在手指上繞了幾圈,笑着答:
“除了小七看出來了這不是一個遊戲,其他的孩子,誰都沒看出來。還以爲劫匪、警察,包括驅車闖入學校的校門,全都是遊戲的組成部分而已呢。孩子們單純一點就是好。”
夏綿不免好奇起來:
“小七是怎麼知道的?”
安輕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在帶小七去廁所的時候,她又啜泣了起來。她把自己小小的手掌攤開給安看,安發現,她的手掌裡,躺着的是張老師厚如酒瓶底的一片眼鏡片。
也實在是難爲這個敏感的孩子,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這場危險性十足的“遊戲”了。
……
一年後。
“她從那之後就沒來?”
副院長的眼裡滿是遺憾,同時還映着夏綿微微有些驚訝的臉。
她答道:
“是的。自從去年秋天出了那事之後……咳咳,你記得的吧?……她就不來了,聯繫也聯繫不上,不知道是搬家了還是怎樣。哎,也是,那種事的確叫人害怕,不願再來也是人之常情。孩子們很想你,也很想她,天天嚷着說要再玩一次刺激的劫持遊戲,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講……哎……”
夏綿在走出孤兒院的時候,又看了一眼他曾經在上面撿到過安的項鍊的草坪。
他覺得遺憾,這樣一個值得做朋友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他把手伸進自己的包裡,把包內的藍馬山莊的邀請函掏了出來,又讀了一遍上面的內容。
那裡埋藏着秘密啊……
夏綿在第一次讀到這封邀請函時,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這種聯想,讓他不得不去一趟藍馬山莊,看看那裡究竟埋葬着什麼秘密。
……
夏綿把全部的故事講述完畢後,剛準備鬆一口氣,就看見文煜和木梨子都在用一種燃燒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神看着自己,比他剛進來的時候更甚。
他謹慎地來回看着兩人,問:
“怎麼了,我說得哪裡不對?”
這句話剛剛出口,夏綿自己也感覺到,自己剛纔在講述過程中,似乎透露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雖然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到底透露了什麼,可他本能地感覺到一股惡寒撲面而來。
木梨子收斂起臉上無恥的笑容,右手握拳放在脣邊輕咳一聲,故意用一種忍着笑的聲音,悠悠地對夏綿說:
“你是說……安和你,在小樹林邊接了吻?”
夏綿腦袋嗡地一下,暗悔自己講的時候只顧着把細節都說出來,居然忘記了這一茬!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圈四周,發現修並不在,他才舒了口氣,開始辯解:
“我們沒親上,她把食指橫在中間呢。再說了,那是爲了掩人耳目才……”
不過,現在夏綿的任何解釋對這兩個已滿足了八卦之心的女人都沒有用了,木梨子看了一眼文煜,文煜也默契地回看了一眼木梨子,兩個人沉默地點了點頭。夏綿看着兩人的互動,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頭升騰而起。他試圖挽回已不可挽回的局面:
“這件事的重點不是接吻啊。”
這樣蒼白的辯白,木梨子和文煜誰都沒聽進去。文煜看向木梨子,嘚瑟地來了一句:
“我很期待,修如果知道了這件事,他是什麼反應?”
木梨子撫着下巴,優雅地笑道:
“等我告訴修之後,我會把他的反應錄下來讓你聽的。”
兩個女人討論得熱火朝天,夏綿則哭笑不得地坐在一邊,覺得自己這回真是自作自受,腦子一熱把不該說的東西也說出去了。
讓修知道了,會怎麼樣?
想到修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夏綿的後背一陣發麻。
不過,夏綿的段位還是太低,他不瞭解女人的心思。
表面上聊得很high的文煜和木梨子,實際上都在暗地裡觀察夏綿的表情。看着他青一陣白一陣紅一陣的臉色,兩人的惡趣味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偷偷告密這種掉節操無底線的事情,兩個人還是不會做的,她們懂得輕重,只要看看夏綿的面色變化,她們就很滿足了。
作爲一個男生,夏綿自然預料不到文煜和木梨子的心思。
而在三年前的夏天,他同樣預料不到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會在幾天後的藍馬山莊聚會中再次見到安,並且能和她成爲朋友。
第二件事,是他作爲最先認識安的人,卻也是在三年後的冬天,第一個和簡遇安宣佈決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