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自己的腿腳不方便,安費了很大力氣,也只能勉強跟上那個老頭的步伐。
“等一下!”
老頭頭也不回,健步如飛,安跟在他後面,走得氣喘吁吁,不管怎麼叫他他也不迴應。她的腳傷還沒完全好,走路時一用力一使勁還是疼,實在是經不起走得這麼快,在走出幾百米之後,老頭轉過一堵牆,就消失了。
安用盡最後的力氣跟過去,卻發現,老頭失蹤了。
安放眼望去,是一片田地,現在正是夏收時節,小麥被風吹動,麥穗互相摩擦, 發出好聽的聲響。
只不過這聲響在這寂寥無人的深夜,聽起來頗叫人瘮得慌。
剛纔那個老頭,八成是鑽到麥地裡了吧。
安轉過頭,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扶着一堵紅色的牆壁。
不知不覺中,她居然被這個老頭帶着,來到了紅色大宅!
她沒和小陳姐仔細交談過,因此她不知道這個地方有什麼特別之處,只覺得這個房子和周圍的建築物格格不入,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協調。
自己這是來到了一個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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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繞着這幢建築物走了半圈,就找到了大門的所在位置。
一看之下,她更加奇怪了。
紅宅的大門,居然是敞開的!
安沒有多想,只是伸着頭朝紅宅裡面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莽撞,即刻抽身離開了。
她不想被村裡的人當做是小偷,萬一被人誤會了,誰知道會惹來怎樣的麻煩?
她一瘸一拐地走遠了,卻只見紅宅虛掩着的大門動了一下,門發出了嘶啞的嘎吱聲。
在門後,漸漸浮現出一張臉來。
那是個蓬頭垢面的女人。
她癡癡地盯着安離去的方向。嘴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冷笑聲:
“嘿嘿嘿……死掉了……死掉了……”
……
安對此一無所知。
她回到了招待所,今晚的調查被那個老頭這麼一打攪,也進行不下去了,自己總不能帶着一身污泥到處亂轉,還是早些回去比較好。
說是早,在回到招待所門口的時候,安留心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了。
小陳姐已經回自己的房間睡着了,招待所的大門也沒有關,張開一條縫。和自己離開時一樣,沒什麼變化。
這個村莊難道是有夜不閉戶的習慣?
要不是看到那成排的墓碑上,刻着全都是舒姓的名字。安說不定會認爲,這個村子是個類似於桃花源一樣的存在。
然而,在知道北望村裡的住民幾乎全部姓舒之後,安就開始產生不好的預感了:
這個舒姓村,和舒子伽到底有什麼關係?
十年之前。在第九公寓爆炸案發生前,舒子伽被人跟蹤,而和自己很像的左伊人像是知道了什麼事情,在事件發生之後,爆炸的第九公寓據傳少了幾具屍體……
安敲了敲悶痛發脹的太陽穴,擡腳走進了招待所裡。
接下來的一天。她都躺在牀上,等着夜幕降臨,等着木梨子出去調查完畢後回到招待所裡休息後。自己再趁機溜出去。
但是奇怪的是,木梨子一整天都悶在房間裡,壓根沒有出去。
她在幹什麼呢?
……
晚上八點的時候,木梨子才把第三本日記讀完。
不得不說,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了。
老太太和美珍的第三本日記並沒有寫完。大概寫到過年前三天, 她就停筆了。
日記講述的內容。讓木梨子實在無法接受。
或者說,木梨子不敢相信,日記描述的內容會是真實發生在人類社會裡的事情。
在把兩個孩子放到老太太那裡寄養之後,那個管事的酗子,老太太的“兒子”就沒再露面過。
而從那之後,老太太每日的樂趣,就是看着孫女怎麼虐待孫子!
在日記裡,木梨子發現,老太太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些良心未泯的:
“那個弟弟也許不是她親生的吧,看起來她總是對弟弟笑眯眯的,可她在喂弟弟米粥的時候,卻把滾燙的米粥往他嘴裡灌,還不讓他哭,我有點不忍心,畢竟都是我兒子的孩子們,大概這個女孩子只是感到寂寞吧,沒人陪着她講話,只能陪着弟弟玩……兩個人都是苦命的孩子呢。”
但讓木梨子吃驚的是,老太太連這兩個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像不知道她“兒子”的名字一樣,兩個孩子分別被她叫做“女孩”和“弟弟”。
“……女孩需要朋友,我就抓了一隻狗,來陪她玩,可是啊,不出半個月,那條狗就死掉了,身上滿是硫酸侵蝕過的惡臭爛瘡。硫酸是女孩帶過來的。她把狗的屍體抱來給我看過之後,第二天,就繼續帶着弟弟出去玩兒了。”
後期,老太太明顯也是習慣了女孩的作爲,就不去管她,女孩自然就變得越來越放肆,對弟弟極盡虐待之能事,刀剜,切指,放血,釘舌,往耳朵灌水銀,看得木梨子深深覺得,這個女孩絕對是具有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木梨子一直認爲,人有性本善的,也有性本惡的,根據老太太日記的描述,假如屬實,女孩就屬於性本惡的類型,她具備高度的攻擊性,而且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爲毫無羞慚感,脾氣暴躁,甚至能從傷害別人的*上得到高度的歡愉感。
對於女孩的行爲和那個可憐的受虐的嬰兒,老太太的態度也挺矛盾,有的時候,她用欣賞的口吻描述着女孩對於弟弟的種種非人的虐待舉動,而有的時候,她也會站在弟弟的角度上,想着會有多痛苦。
能感覺出來,老太太此刻正在和自己的良知作鬥爭。
然而,很不幸的,老太太已經完全被洗腦了,她的道德底線不知爲何被拉低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女孩虐待弟弟時,由於她年紀也不大,一些工作無法獨立完成,就讓老太太陪她一起做,比如說遞剪刀,拿錘子什麼的,而且每施虐一次,女孩都要求老太太把那些血腥殘酷的場景用照相機記錄下來。
那些儲存在冰箱裡的血腥照片,就是這樣來的!
看得多了,照得多了,老太太自然也麻木了,她甚至逐漸從觀看者,變成了一個施虐者!
她也參與了對嬰兒的傷害,嬰兒的舌頭尖,就是被她親手割下來的。
在虐待中,可憐的嬰兒毫無還手之力,相對於一些體弱的孩子,他的生命力確實很頑強,但在一個半月後,他終於還是死去了。
對於嬰兒的死,老太太進行了全面的描寫:
“……那一天,我走到堂屋裡去時,發現屋裡面關着燈,電視機開着,屏幕上滿是雪花。我把門關上之後,周圍就安靜了下來,只有滿屏的雪花發出的嚓嚓電波響聲,以及其中摻雜的細微的說話聲。”
“我走向右邊的工具間,聲音是從那裡傳來的。”
“我打開門,發現,女孩正背對着我,她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弟弟發呆。我仔細一看,發現弟弟已經不動了,連哭也不哭了。女孩指着弟弟,問我說,奶奶,好看嗎?”
“我看不清弟弟是什麼樣子的,只好想把他抱起來帶到院子裡好好地看看,但我居然沒抱起他來,他像是被灌進了鐵一樣,沉得要命。我湊近一看,果然發現,他的肚子裡被填滿了鐵塊,肚子的剖開處插着亂七八糟的縫衣針,針穿過一邊的小寫色腐爛肌肉,從剖口的另一面穿插而出,像是手術者根本懶得縫合,只這樣簡單一穿,就算完成手術了。”
木梨子看得一陣犯惡心,同時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寒而慄:
這兩個人,尤其是這個小女孩,已經全然完全喪失人性了!
“……我問女孩,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女孩看着弟弟的屍體,說,送到她睡覺的地方去吧,感覺還有得玩呢。我覺得也是,就把他塞到了女孩的房間裡。”
“塞“到女孩的房間裡去?
木梨子覺得這個動詞用得略微奇怪了一些,她默默在心裡記下,便繼續讀了下去:
“完成了之後,我鬆了一口氣,這個孩子終於是走掉了,他呆在屋子裡,老是哭,還發出一股臭味,像只死老鼠。但女孩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她玩着手上的戒指,說,沒有玩具了。”
“說着,她突然把手上戴着的戒指退了下來,遞給我,用嬌憨的聲音對我說:‘奶奶,我把戒指送給你,你陪我玩兒好不好?’”
“那枚戒指不是商場裡賣的那種,明顯是自己磨成然後鍍上銀的,但是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看着那枚戒指,不知不覺地說了聲好。女孩很高興,她說,奶奶,我就知道你對我好,明天我就來找你玩。”
“現在,我的手上就戴着那枚戒指,我想,女孩的意思,是不是說,弟弟死了,下一個就會是我呢?”
“好吧,就算是我,我也不想逃了。死,我還沒死過,不如嘗試一次,反正活着的意義是什麼,我早就不想去想了,活着有什麼好?死了,又會差到哪裡去?只要能讓女孩開心一點,也算是有價值了。誰讓她是我愛的人的孩子呢?”
第三本日記,到此便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