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廳中的木梨子,不再主動詢問他們些什麼,只是來回地把目光在他們中間逡巡,腦中不停地盤旋着和安的對話,以及她們新發現的線索。
還是不夠啊。
目前的證據,還不足以佐證她的猜想。
爲了尋找到更多的線索,她不得不拿起賬本,翻看起來,想找一些別的線索。
只要找到一個足以擊潰他們的衆口一詞的線索……過來悄悄地問過木梨子,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木梨子搖了頭。
不到時候,還是不能有把握徹底擊破他們的心理防線。
木梨子把所有的賬本和登記冊都在手裡翻了一遍,試圖找到一些新的蛛絲馬跡,重點搜尋了十五年前到十二年前這段時間的內容。
那時不時出現的眼睛塗鴉,都叫木梨子感到些許不安與恐懼。
不是一個人畫的啊……
她的腦子裡再一次浮現出了這個叫她脊背發涼的想法時,另一個想法卻毫無預警地撞進了她的腦海裡。
林姨說,眼睛都是她女兒畫的……
她的女兒,十二年前死於肺炎……
等一等,是十二年前的什麼時候死於肺炎?
木梨子把2002年的賬本和登記冊全部翻了出來,當她找到那本《2002年第二季度賬冊》的時候,翻開第一頁,即2002年5月1日的入住登記時,就出現了一堆眼睛的塗鴉。
但是,當木梨子翻到第二頁的時候,眼睛塗鴉就沒有了。
第三四頁,沒有。
第五六頁,沒有。
第三十頁三十一頁,沒有……
眼睛的塗鴉,到這時候就完全消失了,在之後的賬本或登記冊上,再沒有出現過眼睛的塗鴉。
既然林姨說登記冊和賬本上的眼睛都是她的女兒畫上的。不論真假,從2002年5月1日之後,眼睛塗鴉便消失了,從此後再沒有出現,且林姨的女兒也死於2002年,這是否意味着,她就死在12年前的5月1日?
也就是……後天?
不,這樣猜想太武斷了。
木梨子按着太陽穴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什麼,把畫冊從一堆壘在一起的冊子中翻找了起來。仔細地看起畫冊右下角的日期來。
記得剛剛發現這本畫冊的時候。夏綿就注意到過。說是畫這些畫的人似乎是患有強迫症,要把畫畫完的時間精確到秒地記錄下來。
起先,木梨子還不是很在意,但現在。她隱約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發現!
果不其然,她翻開畫冊後,發現每一幅畫畫完的時間間隔非常短,最長隔了一個小時, 最短隔了四十分鐘。
而最重要的是,畫畫者恰好是在2002年5月1日這一天之內完成這本薄薄的小冊子的,就如同是在不吃不睡地趕稿一般。
最後一張的完稿時間,是在5月1日晚上十一點四十五。
不同的眼睛。詭異的畫冊,相同的日期,十五年前的8月底,十二年前的五月初……
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木梨子繼續把登記冊往後翻,5月份是淡季。林家旅館沒什麼生意,所以登記冊上只是按部就班一絲不苟地記錄着“無人入住”,到五月末的時候才稀稀拉拉地有幾撥客人入住。
但是……
比照着同樣是2002年第二季度的賬冊,木梨子卻發現,這裡面的支出狀況很不對勁!
在五月初的時候,賬冊上的支出遠遠大於以往淡季的支出!
在“支出內容”這一欄中,林姨卻語焉不詳。
這一點,引起了木梨子的懷疑。
如果當真無客人入住的話,這筆異常的支出用在了哪裡?
這個問題在木梨子的腦中並沒有盤旋多久,因爲她產生了一個詭異的念頭。
她閉上眼睛斟酌了一下可行性後,便站起了身,對說:
“你跟我出來一趟。我們去找個東西。”正被難捱的寂靜折磨得坐立不安,聽到木梨子的吩咐,她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可是在出餐廳的時候,她又猶豫了,看向修,小小聲地對木梨子說:
“去也行,但是留大哥一個人在這兒……沒問題吧?”
木梨子望了一眼修,也有些猶豫。
現在他們就剩下三個人了,如果她帶走,就留下修一個,的確有點兒危險,但是如果留下帶走修,勢必更加危險。
修碰上方寧叔,還有一戰之力,可是如果碰上了方寧叔呢?
想到這兒,木梨子來到了修的身邊,對着他耳語了一陣,簡單交代了她要去幹什麼,大概要去多久。
聽完木梨子的話,修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你確定能夠找得到嗎?”
木梨子也不是很有自信的樣子,但仍堅持說:
“找找看吧,我覺得應該就在這附近。你就在餐廳裡呆着不要出去,也不要搭理郭品驥,還有,不要去看安,不要讓郭品驥利用你對安的感情以支配你的行爲,知道嗎?”
看到修點了頭,木梨子才帶着走了出去,交代隨時隨地都要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千萬不要和她走散。
目送着木梨子和的背影消失在餐廳門口,郭品驥就有了動作。
他笑嘻嘻地對修說:
“我要去上廁所。”
修沒搭理他,看到他那種別有用心的笑容,修總覺得與有詐。
坐在郭品驥旁邊的朱時旺也開了口:
“我也想上廁所。”
修帶他們去上過幾次廁所了,每次都是一個一個地去,但現在餐廳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他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看着朱時旺祈求和膽怯的模樣,修沒說別的,起了身,把他的繩子解開,帶着他去了外面的公共廁所。
在臨出門前。他還認真地檢查了一遍所有被綁着的人的繩子有沒有鬆動,尤其好好地檢查了一遍郭品驥。
郭品驥嬉皮笑臉地看着修,也沒有再提出去上廁所的要求,但他的眼神叫修看得很不舒服,所以他一直在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觸。
檢查完畢後,修帶着朱時旺去了廁所。
在去廁所的路上,朱時旺一直在偷眼看着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修,直到到了廁所門口,纔開口:
“你們到底爲什麼要綁架我們?”
修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把他的繩子稍微鬆開一點兒。而朱時旺的膽氣似乎更壯了一些。他繼續問:
“爲什麼要綁架我們呢?你們既不想要錢。也不要劫色,就問十五年前的事情,十五年前的事對你們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修仍不搭理他,把他朝廁所裡一推。
朱時旺踉蹌了一下。站穩了腳步,用更加古怪的眼神打量起修來。
修的沉默,越發叫朱時旺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羣人是一羣瘋子。
朱時旺和吳曉楓之前以爲木梨子是郭品驥曾經的女朋友,郭品驥也沒有否認這一點,所以,他們就這麼默認了。
他們看到實施綁架的這羣人的主要發起人和中心領導者似乎就是那個木梨子,也懷疑過,木梨子是不是出於前女友的報復心態,想要惡整一把郭品驥。
但是。隨着事態的發展,朱時旺開始擔憂了。
他們說,是有人讓他們必須得找出十五年前發生過的事情的真相,否則的話,他們就可能會死。
雖然朱時旺對於他們所說的事情的第一反應是“胡扯”、“荒謬”。可細想想之後,又覺得恐慌。
……難不成真的有人知道他們十五年前做過的事情?爲什麼他們要問得那麼詳細,甚至不惜翻遍整個旅館?
那件事如果被揭發了……
不行!他們約定好了要保守秘密,而郭品驥也暗示過他們很多次了,這些人是不會殺人的,而且他們的內部的人也在一個接一個地消失,或許就是因爲他們覺得這樣做太出格了,害怕事發後進警局而逃走了。
郭品驥的意見是,現在就要鎮定,要表現得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這羣人雖然是瘋子,但也沒到完全失去理性的地步,事態應該不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即使朱時旺對這件事心存懷疑,覺得這些人似乎並不像郭品驥說的那樣,是一羣沒有目的只是爲了尋求刺激的瘋子,他也不想違抗郭品驥的安排。
十五年前的事情和十二年前的事情,都是郭品驥一手安排的,他也都安排得天衣無縫,叫朱時旺回想起來,都覺得郭品驥有些時候是個很可怕的人。
對於這麼一個人,他已經是習慣性地服從了。
所以,他們只需要守緊十五年前的秘密就好,像他們之前所約定的那樣,抵死不鬆口。
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那個人”呀……
只有這樣……
朱時旺進去了,修則站在敞開着門的廁所門口,雙手抱臂,眼神警惕地掃視四方。
這個時候,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走廊另一頭傳了過來。
他起先以爲是自己在幻聽,可他馬上判斷出來,聲音的來源來自門緊閉着的雜物室。
而那個聲音,是安發出來的!
他一下子站不住了,朝雜物室猛跑了幾步,然而跑出兩步後,他卻站住了腳。
他還沒着急到忘記朱時旺還在洗手間裡!
他咬了咬牙,折返了回去,而朱時旺剛剛費力地解開褲子,就看到修臉色蒼白地跑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把他就地捆在了馬桶上,捆的時候,他的手都是抖的。朱時旺想問些什麼,被修直接抓過一團毛巾堵上了嘴。
在把朱時旺無比粗魯地捆了起來後,修才腳步匆促地跑向了雜物室,因爲腳步太急還險些絆了一跤。
在他跑到了餐廳門口時,他的視線朝餐廳裡溜了一圈,腳步又突然猛地一下剎住了。
郭品驥在衝着門口笑,並晃動着他被捆在椅子後面的手,讓修能看到他手上的發着紅光的按鈕。
郭品驥再次啓動了那個刑具1
他就料準了自己聽到安的呻吟聲後,會控制不住去看她!
修的腦海中浮現出木梨子臨走前對他說的話:
“不要去看安,不要讓郭品驥利用你對安的感情以支配你的行爲。”
是啊,他現在去了,能減少安的痛苦嗎?只是白白地又浪費了一次去見她的機會罷了。
木梨子和都不在,如果他也被郭品驥支走了,那樣他萬一逃走了,或是又鼓動着他們暴動,到那時……
修倒退了幾步,把背部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用頭抵着牆,幾秒鐘之後,他舉起手來,狠狠甩了自己兩個耳光,忽略了那細弱的呻吟聲,掉頭朝廁所的方向跑去。
而在另一邊,木梨子帶着,繞到了旅館外溪澗邊的兩處墳上。
果不其然,這兩座墳,一座的墓碑上寫的是古老闆的名字,古強,另一座墓碑上則寫着另一個名字,古小月。
古小月,大概就是古老闆的女兒了吧。
木梨子盯着這兩座墓碑看了一會兒,突然轉身,對說:
“找工具來,把這兩座墳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