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冉!鍾石冉!”
叫鍾石冉的人擡起頭,偌大的考場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一個坐在第一排,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穿一身藍色小西服的人。
鍾石冉看起來是個長相有些妖豔的男生,一頭天然卷淡黃色短髮,一雙長軟的睫毛在深褐色的瞳仁上撲閃撲閃地眨動,膚色是歐洲人獨有的明亮的白色,嘴脣像個小女孩般嬌美,脣色嫣紅,形狀像一把形狀優美的弓微微上翹。他的手上握着一隻手機,像根本沒有隱藏它的意思一樣,還拿起來朝老師晃了晃。他好像還沒有經歷變聲期,發出的還是兒童稚嫩的甜蜜嗓音,即便如此,也隱隱帶着一股女性的陰柔,:
“您是說這個嗎?我可沒作弊哦。”
監考老師雖然不是鍾石冉那個班裡的老師,卻也認識這個來自愛爾蘭的轉校生。鍾石冉的性格和外貌都相當討喜,開朗活潑,頭腦也都具備了混血兒的特徵,好得驚人。十三歲的他接受起初三學生的知識毫不費力,甚至遊刃有餘,會識複雜的曲譜,鋼琴早就過了十級,能清楚地記下古今中外一千多首詩的作者和全部內容,中、英、法、蓋爾語即愛爾蘭文這四種語言講得非常流利,家境也相當優秀。因爲這些原因,老師們對他是關照備至,他做什麼出格的舉動也不會被老師責罵。監考老師清楚就鍾石冉的成績來說作弊根本是沒必要的事,要不是他堅持說要循序漸進,先從初中念起,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去高中讀書爭個年級前幾。老師只是想提醒他一下,不要再堂而皇之地把手機舉起來到處亂晃找信號了,影響實在有點大。
“啊,老師,我卷子寫完了,我把卷子交上就可以走了嗎?我家裡有點事情。”
“……行吧。出去後儘量別讓監察看見。別打擾到別人,也別給別人傳答案。”
考場裡響起一陣小聲的抱怨聲。這可是期末考,太偏心了諸如此類的話嗡嗡不絕。這科考的是政治,這時離考試開始纔過去了40分鐘,很多人剛開始讀第一、二道大題。也難怪他們不平,可他們也都清楚鍾石冉的實力,抱怨兩聲就繼續奮筆疾書了。
鍾石冉把寫得密密麻麻的卷子交上去,拿起放在講臺前的書包,推門出去。當門合上的瞬間,背後傳來監考老師的惱怒的叫聲:
“鍾石冉!回來!主任交代了你要是再用蓋爾語答題就算你零分!”
他充耳未聞,撒腿就跑,臉上滿是小孩子惡作劇得逞後得意的笑容。
鍾石冉並未向校門口走去,而是拎着書包走向了現在正鎖着門的體育課專用的更衣室。他從兜裡掏出一根磨得發亮的髮針,捅進鎖眼裡,左右轉動兩下,鎖就自動開了,他走到寫着自己名字的櫃子前,把鎖打開,櫃子的最下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個上了鎖的箱子。
他蹲下身,把箱子打開,裡面是一條白色的小女孩樣式的連衣長裙,一條腰帶和一雙尖頭小靴子,還有若干女性用的化妝品,隱形眼鏡盒,發繩髮箍之類的東西。他左右環顧,沒有人,就把戴在頭上的假髮一把扯了下來。
一頭漂亮的金黃天然卷長髮順勢披落在肩上,鍾石冉輕輕咳嗽一聲,富有中性美的嗓音也完全變成了嬌美的小女孩兒的嗓音:
“好啦,學校的戲演得差不多了,該下場了。”
他,不,她把身上的小西服脫下來,塞進箱子裡,把箱子裡的白色連衣裙拿出來套上,蹬上小靴子,束上嵌着東陵石的腰帶,將眼中戴的深褐色美瞳取下放進隱形眼鏡盒,露出一對茶色的瞳仁,順手把金黃卷發高高束成一個馬尾。
她提起裙襬,轉了一個圈,對鏡子裡的自己微笑,自言自語:
“舞臺更換。你不是鍾石冉,你是。”
坐在出租車裡,告訴了司機一個地名,就靠在座位上想自己的事情。
剛纔給自己發短信的安,給自己發來四個地址,要自己一個一個地方去拜訪看看。要仔細觀察他們家裡的情況,有什麼特殊情況隨時與她聯繫,如果來不及聯繫,就讓她自己妥善處理。她當時本來打算在考場裡就打電話問問安是什麼意思,可考場的信號被屏蔽了,沒辦法,她只好把卷子交上去再溜出來了。
話說回來,這又是什麼沒頭沒腦的要求?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揣着一肚子疑問的到了其中一個地址的門口。這裡是個很普通的家屬院,好像就是在夏綿讀書的第五大學後面,在這裡住的人有什麼問題嗎?需要自己來打探情況?
一切都得等敲開門再說。
……
五分鐘後在幾乎把手敲斷之前,憤怒地給安撥了個電話,劈頭就問:
“喂,大姐,你讓我來這裡幹嘛?找人還是找東西?”
簡遇安那邊氣定神閒:
“找東西啊。”
“……沒人我怎麼找東西?”
“就是因爲沒人才讓你去找東西啊。”
反應了大約半分鐘才明白了安話裡的意思,但等她弄明白了,她想要抓狂的**更加蓬勃:
“你讓我……自己進去?”
“對,中肯。自己進去。”
“我謝謝你!”
“不客氣了。”
她拿着電話觀察了門鎖半天,得出了個悲哀的結論:
這種鎖太好開了,對她來說。
她都懶得用其他工具,就把平日裡拿來開更衣室的鎖的髮針從隨身的小包裡掏出來,看看周圍沒什麼監控的影子,把髮針往鎖眼深處探進去,慢慢地試探着,她一邊幹活一邊用肩膀把手機夾在耳朵邊講話:
“萬一我被發現了呢?”
“不是說過了嗎?有什麼特殊情況隨時與我聯繫,如果來不及聯繫,你自己妥善處理。”
“……我多謝你!”
“不客氣了。”
她電話那邊的聲音又說:
“不過,作爲回報,我可以幫你點兒忙。儘量避免意外的發生吧,小心些,出來了我請你吃東西。”
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掛了電話,自己手下的鎖眼裡也發出“喀”的輕微響聲,門吱呀一下打開了。
想要問她究竟要找些什麼,電話那邊只有嘟嘟的忙音,
算了,那個人想要讓自己找東西,就必定是有什麼特殊理由的。
她邁進門,剛把門合上,就被眼前的情況震懾住了。
滿屋子都是書,牀上,地上,客廳裡都擺着書,書櫥塞得滿滿當當,連廁所的馬桶蓋上都擺着一本《論語》。
驚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終於沮喪地認識到,自己接了個多麼麻煩的活兒。
她小心翼翼地脫掉鞋,戴上手套,走入了這堆書海中,此時的她完全沒有置身於“知識殿堂”的喜悅這類浪漫主義想法,她用自己高速運轉的大腦,強行記憶下了大致的書的位置和種類,儘管從這些書的雜亂程度上來看,他們的主人記住每本書原先所在位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避免萬一的發生。
這些經驗,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積累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