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眸底翻涌的黑潮微微一滯, 也知自己的情緒太過了,吸了一口氣擡手緊緊抓住楚月的手,道:“若對手武功與我一般高強, 你難道不會跑麼?”
“跑啦跑啦, 但如你這般功力的高手我跑得過麼?”楚月將頭靠在軟榻上, 微微側過身子方便同賀琛講話, “不過雖然受了傷, 倒也有些收穫……”
老實將今晚的事同賀琛講了,楚月的眉頭蹙起,“你說那人的武功這般高強, 爲何沒有殺我?”
賀琛冷着臉反問:“你很想死麼?”
“呵呵。”楚月乾笑,“不想。”
屋中的暖爐燒得很旺, 但畢竟是冬日裡, 楚月露着背還是覺着冷, 便將衣衫拉好,爬起身來勾住賀琛的脖子, 帶着些討好的意味道:“阿琛,這幾個月瞧着,我的武功是愈發拿不上場面了,你我同出一門,不如你指點我幾招?師兄?嗯?”
卻不料賀琛並不爲所動, 反而眉心微皺, 擡手抓住楚月勾在他肩上的手, 道:“阿月, 劉節的事情交給我可好, 我保證以最短的時日給你交代。”
“嗯?”楚月的手臂一僵,面上撒嬌的味道漸漸褪下, “阿琛,你是不是覺着我是個……廢物?可阿琛,我再不及你,自己的仇也絕不假手於人。”
“那便讓我幫你。”賀琛分開楚月的手將她抱到身前直視自己,“你不必拿廢物激我妥協,你的仇便是我的仇,讓我幫你這一回,可好?”
楚月看着賀琛的眼睛,那幽深的眸中盡是真誠懇切,深沉動人,叫她拒絕不了。
楚月無奈失笑一聲,一下捶在賀琛的胸口,“你又要咄咄逼人了,我話中藏着的一點心思,總是叫你戳穿了。”
脣角勾起的弧度柔柔,賀琛輕攬楚月入懷,“所以以後別想瞞着我什麼。”
“嗯。”楚月長長應了一聲,伸手環抱住賀琛,臉頰在他雪青綾子的軟軟夾襖上蹭了蹭,正想着拍馬屁叫賀琛指點她功夫,肚子卻突然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咕嚕……”
“呵呵。”楚月乾笑。
“新榮,擺飯。”
…………………………………………
翌日,天色微晴,連日來影城的天色總算透出一絲陽光來,雖算不得燦爛,但到底聊勝於無。
按着賀琛的吩咐,楚月受傷,自不會叫她再往外去,給她尋了個京外探查的名目,連點卯都免了,反正錦衣衛早已握在他的手中,說這樣一句,不過是做個明面罷了,誰會真去細查楚月到底的去處?
賀府。
“楚大人。”一小廝攔住楚月的去路。
楚月的眉梢微挑,“做甚?”
賀琛雖叫她不要往外去留在府中休養,可沒了錦衣衛的事她哪裡就真清閒了,昨兒個叫人打傷了命懸一選,天色又暗,什麼線索都沒來得及找,今兒當然要捲土重來了,劉節那裡向來謹慎,難得叫她探出點什麼,豈能放棄?
小廝道:“大人說了,若楚大人執意要出去,便記得帶上您的二十八暗衛,若再有閃失,大人不想見着楚大人身邊有飯桶蠢物,便叫翎衛替了。”
“知道了。”楚月應了,可仍忍不住替自家暗衛辯白兩句,“翎衛不過是吃東宮皇糧的,我暗堂的人血裡拼殺了這麼多年,豈會是廢物,叫你家大人不必費心。”
聞言,小廝躬身低眉並未回話,楚月也也未再說多,便出了門,直往蒼山而去。
……………………………………
綠樹蒼茫,在冬日中雖由常青,卻是沉重憔悴,不如春夏的青翠。
山路陡峭,前後樹林茂密,比起昨夜裡見到的景緻,同樣的地方換了白日裡來,卻彷彿變了樣一般,若非見着昨夜隱星閣留下記號,楚月當真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
雖說起這蒼山楚月也是走過幾座山峰的,卻真是一點都不熟,好容易到昨夜黑衣人出現的地方,搜查了半晌,卻是一無所獲,只好再往山上去,劉節同黑衣人既約在這裡見面,說不得這山上便藏了些什麼,便是沒有,也好叫她死了這份心,否則總覺着遺漏了什麼。
樹木掩映,枝葉密集,越往上的樹木便越茂密,冬日的樹枝幹燥尖利,卻也易折,楚月抽了匕首開路,腳下便慢了下來,停停走走了一個時辰,擡手劈了擋在眼前的樹枝,倏然便見前頭的路寬闊好走了起來。
這是哪兒?
楚月邊往前走邊觀察着周圍的景緻,越往前走,便越覺着有些熟悉。
蒼山行宮?
瞧着眼前這面叫藤蔓爬得看不出本來面貌的高牆,不由得一愣,細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如今的地理位置,竟還真是沒走錯,這的確是建着前朝行宮的地方來着,只不過後山本就荒蕪是以上山的山徑叫她忽略了罷了。
難道秘密在蒼山行宮?
楚月想到那行宮中錯綜複雜的密道,還有偏僻的位置,覺着說不準有些可能,但會是什麼秘密呢?
飛身攀上牆頭,楚月想起牆裡頭住的南耀質子,便沒敢直接往裡頭跳,正思量着換個地方走,卻倏然聽到裡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公子您貴姓啊?奴家姓妖,閨字一個嬈字……”
荒蕪清寥的院子裡,一個衣衫豔麗的女子支着手靠在石桌上,妖嬈的身段扭出的曲線流暢迷人,美眸中似乎含着一汪春水,輕輕託着下頜,檀口輕啓間吹出一口香氣若有似無。
“姑娘,你還是快走吧。”
石桌對面,一霜色衣衫的公子的眉目淡淡,並不爲所動。
女子見狀,嬌笑一聲,柔荑攀上桌沿,慢慢朝那霜色衣衫公子伸去,“公子……”
“媚玉!”一聲清喝,楚月自牆上翻下,身形一動間便到了媚玉的身旁,一把將人拉起,“你來這裡作甚?”
媚玉叫人倏然拎着胳膊站起,手掌一翻正要反擊,卻見是楚月,不由得身子一軟將楚月抱住,“小玉!”
楚月自不會叫她那嬌軟的嗓音酥了骨頭,將人從身上扒拉開,問道:“我問你,你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回去了嗎?”
“小玉,”媚玉抓住楚月的手輕輕晃着,“好不容易出來,我纔不要回去,所以就北上去走了一遭,卻聽到天冥壇出了這麼大的事,小玉,我不想回去了。”
“那你爲什麼會在這裡?”想到那赫連琛的身份,這纔是她要問清楚的重點。
“人家不是急着來找你麼,所以就一個人來了,本想抄個近路,誰知道那砍柴的亂指路,害我走到晚上都沒走出去,反而叫不知道哪個混蛋給打暈了丟下山坡,走了半天才見着有個人影兒呢。”媚玉嬌媚的面上微皺,楚月瞧她的衣衫的確有些皺亂,並非說謊。
“你被打暈了?昨晚?”楚月的眸底一動,想起那個黑衣人,難道是他?
“是啊,倏一下就飛過去了,不過叫我拽下一顆珠子。”媚玉擡起手,嬌嫩的指尖捏着一顆圓潤的黑色珍珠,在陽光下細看,竟透出一種濃紫的顏色來,高貴又內斂。
“東珠?”楚月的眸光微黯,從媚玉手中接過那黑珍珠。
“還是上品呢,我在南耀的時候,有個小侯爺送過我一顆。”
南耀?楚月不禁看向石桌旁至始至終淡然而坐的赫連琛,黑珍珠亦稱東珠,乃南耀特產,因爲產量少所以只供於皇室貴族,難道……
“小玉……”媚玉正要再表達一下她這一路的艱辛,卻叫楚月拉到了一邊。
“赫連太子,舍妹不懂規矩,衝撞了太子,還望赫連太子見諒。”
話雖是對着赫連琛說的,可楚月的眸光卻將四周都掃了一遍,在一旁倒下的一個應當是內侍的人影上略一停頓。
“太子?他是太子?”媚玉微愣,但一想又不對,“赫連,你是……”
“媚玉。”楚月暗暗警告了她一眼,指着倒在地上的那個小太監還有那灑了一地的飯菜道:“這是怎麼回事?”
媚玉面上驚訝之色未退,偷偷瞥着坐在桌旁的赫連琛,“我看到那刁奴欺主,一時氣不過就把人打暈了。”
“你!他是太監你難道沒看出來!”楚月聞言,深覺一口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這……這簡直……簡直是要死了!
媚玉小聲道:“穿得這麼寒酸,哪裡像麼……”常年處於南耀最繁華的紙醉金迷處,那個不是衣着光鮮的,哪裡見過穿成這般寒酸的太監?
暗吸一口氣靜下心來,楚月道:“他看到過你沒有?”
“沒有?”媚玉搖搖頭,那公子太美,她一時色迷心竅沒有下去,她是趴在牆頭用暗器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