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辯那裡回來,董明回到了尚書檯。荀攸三人用帶着疑惑的看着董明,不過他們倒也知道不能瞎問,只是看着他。
“沒什麼太大的事情,只不過咱們的重心要挪一挪了。雖然在眼下這個檔口,這麼一挪很是不合時宜,但是沒什麼辦法。”董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揉着眉心說道,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讓人頭疼的事情。
“發生什麼事了?”荀攸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了沮授、田豐。加上他和董明,班房內只剩下四個人之後,一臉關切的看着董明。
“說給你們知道也無妨,不過切勿讓其他人知道了。”董明嘆了一口氣道:“陛下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了,咱們要早做準備。”
早做準備這四個字,就很有講究了。在場的都是人精,全都聽出來董明話裡話外的意思了。
“變法正在關鍵的時候,陛下能撐到明年嗎?”田豐倒是不避諱,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董明聞言搖搖頭:“這個某家也不能確定,也許吧。”
“如果撐不到明年的話,壓力就來到我們這邊了。眼下有陛下扛着,咱們雖然人手不足,也沒什麼錢,但是至少變法在穩步推進着。又有了錢莊作爲支撐,來年科考補充一波人才之後,變法纔算真正的穩妥。可若是陛下....若是發生那不忍言之事的話,光是保守派的反撲就足夠咱們應對的了。”沮授有些未雨綢繆。
“就算咱們贏了,也傷了元氣。同時肯定也會耽誤時間,甚至於可能會引發天下動盪。到時候莫說是變法了,恐怕咱們要忙着四處鎮壓叛亂了。”荀攸的大局觀很強,立刻就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說起來,沮授、田豐、荀攸三人雖然都是當世頂尖智者,但是三人顯然有所側重。沮授長於軍略,運籌帷幄;田豐的謀略則強內政方面,最關鍵的是這是一個決斷者,決斷能力很強,心也硬;荀攸則大局觀非常之強,同時擅長整體佈局。
三人各有側重,組合到一起,可以說是漢末超鑽石級別的謀臣陣容。
眼下這三人又是董明的政治盟友,所以他纔會將劉宏身體不行,選一個皇子扶上位這等大事兒攤在桌面上來說。
董明對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內政方面有系統和來自歷史下游的前瞻性做後盾,他敢說自己是當時頂尖。至於其他的嘛....武力值上限也就是個管亥級別的,能跟二爺過幾招;軍略的話,估摸着也就只有六十的及格分;至於謀略值嘛,歷史沒有太大變動的情況下,一些重大事件上謀略值可以拉到滿值,平常的時候估計也就只有七十多點。
眼下又不是搞變法,發展國民經濟,是要搞政治鬥爭。除非他上輩子是公務猿,那樣還能有點政治鬥爭的經驗。可是他不是,還得指望眼面前這三人。
“公達說的事情某家也知道,只不過咱們現在沒得選。”董明直接說道:“如今二皇子有母族支持,糾結了一批朝臣,聲勢浩大。大皇子則孤身一人,最近甚至露面都不怎麼露面了。說直接一點,在皇位繼承上,大皇子可以說是已經輸了。”
“而咱們偏偏不能支持二皇子,至少不能支持眼下這個情況下的二皇子。”沮授眼中精光一閃:“不管是二皇子的母族,還是那些屬意於二皇子的大臣們,對變法可都沒什麼好感。若是咱們支持二皇子上位了.....說不得這變法就成了過眼雲煙了。”
“支持大皇子嗎?”田豐皺着眉頭道:“就算有我等變法一系的支持,大皇子也很難是二皇子的對手。以太尉大人的性子應該會保持中立,司空和司徒兩位大人都是戰功赫赫之輩,眼下估計正想着怎麼自污其名免得天家猜忌呢,更不會摻和進來。”
“如今咱們這一系最有話語權的就是尚書令,其次是曹孟德。除此之外夏允、袁紹等人雖然也是一大助力,但是到底是個什麼態度,我等都沒有把握。”荀攸快速的說道:“再者,如今我等雖然身在朝中,可是背後....卻沒有二皇子麾下那批大臣們家族勢力雄厚。就算勉強扶持了大皇子上位,估計也會出現政令難出洛陽的情況。”
“大家說的都是困難,這些困難某家也知道。不過,咱們也有咱們的優勢。”董明自然也知道困難重重,更明白這三人肯定還有藏着掖着的話沒說出來,估計是怕打擊到他的自信心。
比方說,劉協眼下真正的優勢絕對不光是什麼朝中大臣的支持、這些大臣所代表的地方勢力這等擺在明面上的東西。
劉協真正的優勢是一個沒有污點的母族!可以這麼說,當何進逼宮失敗之後,劉辯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競爭優勢。
不管是朝中還是天下,亦或者是劉宏自己,肯定都不會願意讓劉辯坐上龍椅的。誰也不敢保證,劉辯坐上龍椅之後會不會因爲這件事報復到自己的頭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劉辯永遠都不要坐到那個位子上。
君心民心都不在劉辯身上,這是劉辯的劣勢,也是劉協最大的優勢。
但....董明必須保持信心!扶持劉協是一條走不通的路,那麼扶持劉辯就成了他唯一的選擇。這條路雖然難走,卻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大皇子畢竟是嫡長子,這便是他的優勢;除此之外兩相比較大皇子年齡更大,更適合大漢朝如今天下動盪的局面,若是主上年幼難免會有朝政不穩的風險,想必一些中立的臣子會考慮這一點的;再一個,大皇子最大的優勢還在我們。”董明一臉自信的說道。
“我們?”
“沒錯就是我們!”董明笑着道:“我等新學一派,變法一系就是大皇子最大的倚仗。”
沮授三人聞言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全都笑了起來。在場的都是明白人,經過這段時間的交流也都明白,大家都是猛人。不要說其他的了,就是光眼面前這四個人,帶着劉辯隨便盤踞一個地方,他們都有信心拿下整個大漢朝。
大不了就掀桌子,日後再打回來便是。
看着沮授等人,董明心裡最後的打算並沒有說出口。
畢竟劉備也要來洛陽了啊,有能力,心性也不錯,又是漢室宗親。這皇帝劉宏做得,劉備怎麼就做不得了呢?
當然,劉備是萬般無奈之下的選擇,如果可以的話,董明還是願意選擇劉辯來當這個皇帝。雖然劉辯是面了一點,但是正合董明的意思。他可不想搞一個能力特別強的皇帝出來,給自己找罪受。
就好比看起來好好先生的劉備,跟誰都溫聲細語的,看起來也很面的。但是這位,原本的歷史軌跡上的諡號可是漢昭烈帝。
光聽這帝號就知道劉備這個看起來面不拉幾的老好人,是一個狠人。若是劉備上位,且不說要廢多大勁吧,光是將劉備扶上位之後,這君權和朝廷的權力劃分就很難做。讓劉備當個人形圖章他肯定不會願意的。
劉辯雖然也不會願意,但是相較於劉備來說,劉辯更好搞定啊。
是夜,董明回到家中,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許能。許能應該是剛回洛陽,穿的衣服上還打着補丁,不過看起來應該已經梳洗打扮過了。
“老師,學生剛回來便來了。您交代的事情,學生也已經辦妥了。”許能說着,從懷裡摸出來一個鐵盒子,遞給了董明。
董明接過來,將鐵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張疊好的羊皮。將羊皮攤開,上面有文字,有圖形,還有各種數據。
事實上,許能在離開西池村的時候,除了要爲軍屯選擇開荒的地方之外,還肩負了董明給他的任務。
這任務自然就是眼下董明手裡拿着的羊皮了。
“做的不錯。”董明將羊皮放進懷裡,笑着對許能道:“軍屯的事情怎麼樣了?”
“眼下正在開墾荒地,來年才能種植。學生過些日子還要再去一次。”許能回答道。
“下一次過去的話,應該會待很久吧?”
“大概三到五年的時間吧。”許能點點頭:“軍屯成功之後,還要以軍屯爲根基,培育良種。好在黃河以北,大面積種植。等這邊解決了,纔會回來。”
董明點了點頭:“回來之後歇息一段時間吧。朝廷眼下的重心也放在北邊,不管是農業還是商業都以北方爲主。”
“老師爲什麼不先發展中原地區呢?”許能很是不理解:“相較於北方,中原地區人口稠密,而且自然條件更好。”
“中原地區,世家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相比較而言北方的世家倒是好料理一些。而長江以南更是宗族的天下,朝廷的政令都要仰仗地方豪族,更是難以爲繼。以北方爲突破口,爲朝廷積蓄一些本錢之後,才能逐漸南下。”董明稍微解釋了一句,便略過了這個話題:“倒是你,可要保證身體纔是。大漢朝的未來,可以沒有我董伯照,卻不能沒有你。”
許能聞言一愣,沒明白董明的意思,直接搖了搖頭:“老師謬讚了,這天下正因爲有了老師,我等纔看到了希望。學生不過是個跑腿幹活的。”
董明笑了笑,沒有再說這些。兩人又聊了一些家常之後,許能起身告辭。自有人送許能出去,董明則回到了臥室,睡了一覺。
接下來幾天,倒是沒發什麼什麼特殊的事情,董明仍然按部就班的去尚書檯坐班,每週也會給諸葛亮等人上課。
一直到了六月初十的時候,張仲景找到了董明,他已經接了漢中太守的官銜,來找董明,是爲了郡丞的事情。
董明在給劉宏說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人選,戲志才!
戲志才眼下當一個郡丞,不管是官職還是資歷都是足夠的。而且還是董明的學生,新學骨幹,能力更是不用說。用來給張仲景當副手,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張仲景自然不會拒絕,聽從了董明的建議。第二日,便從劉宏那裡得了令,當天便帶着戲志才離開了洛陽。
臨走的時候,董明特意跟戲志才交代了幾件事情。除了勉勵幾句之外,他還要戲志才嘗試跟羌族做生意、吸引羌族等遊牧民族來充實人口、同時還讓戲志才修路,以漢中爲中心,向天水、上庸修建水泥路。
最最重要的是,讓戲志纔派人將入川的道路、地形打探清楚,最好能夠做出詳細的地圖來,以備後用。
兩人走了之後,沒幾天。也就是六月十五的時候,董明一天沒出現在尚書檯,甚至都不在洛陽城。
城外的南市,一個不起眼的酒肆後面的院子裡,一共有四個人,當間一張石桌子,兩個人相對而坐,正在喝酒。其中一人是董明,另外那人卻是本該在漢中跟劉備一起等張機到任的關羽。董明背後站着張富,關羽背後站着扛着大刀的周倉。
兩人選在這一個地方見面,顯然關羽是秘密前來的。
“雲長,這一路辛苦你了。”董明舉杯敬了關羽一杯。
多年不見,二爺更加的有氣勢了,一身綠袍,三尺長髯,半眯着丹鳳眼,一臉平靜的說道:“倒也沒什麼,只是不知道伯照先生要那漢中死士,所謂何事?”
“看護一個物件。”董明沒有說明白。
關羽也沒有繼續問,而是說起了漢中死士的問題:“眼下漢中死士由劉磐劉虎兩兄弟帶着,已經去了青州,估計不日就會到達伯照先生所說的地方。”
聽到劉磐和劉虎的兩個人的名字之後,董明楞了一下。劉虎權且不說,這劉磐他明明記得是劉表的侄子吧?怎麼跑到劉備手下了。
“這劉磐和劉虎二人是否值得信任?”董明問了一句。雖然他很相信劉備也相信關羽,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由不得他不謹慎:“這件事關乎變法成敗,某家不得不謹慎一些。”
“這兩人都是主公從子,自然是信得過。”關羽聞言解釋道:“是主公在漢中時,來投主公的。兩人都是驍勇善戰之輩,又是主公同族,自然值得信賴。”
從子,就是侄子,這一點董明還是清楚的,只是劉備自己還是個小年輕,眼下跟劉宏一個輩分之後,很多人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侄子。
如今劉表還沒有發跡,劉磐這等良將就便宜他了。
不過終歸是一件好事情。董明笑着點點頭,然後道:“雲長既然來了,就不用回去了,在這裡等着玄德過來便是。”
關羽聞言搖搖頭,道:“在這裡多有不便,萬一有心人發現了,終歸是不好,還是謹慎一些吧。”
“倒也有道理,不過如此一來,雲長又要舟車勞頓了,某家實在是有些慚愧。”董明倒不是假惺惺,是真的覺得關羽來回這麼跑不容易。
“無妨,某家也習慣了。”
“不說這些了,喝酒喝酒。”
推杯換盞之間,兩人也漸漸聊開了。到了後面,乾脆招呼張富和周倉上座,四個人很是高興的喝到了後半夜。
第二天一早,關羽帶着周倉離開,董明也帶着張富回到了洛陽城。歇息了一個上午之後,吃罷了午飯,便去了尚書檯。
也沒有解釋爲什麼昨天沒來,直接投入到了工作當中。
六月末,錢莊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去掉各種投資之後,錢莊眼下光是現金就有三億錢。而且增長速度越來越快,保守估計到年末的時候,錢莊大概能有二十億錢左右的規模。有了這筆錢作爲支撐,來年就可以搞一些大事情了。省的像現在這樣,乾點什麼事情,都摳摳搜搜的,一點兒都不爽利。
而且投資大工程,是最能體現出政績的。一些小修小補的,百姓壓根沒有那個概念,但是你要是修建了什麼大工程,一下子這名聲就出來了。
最關鍵的是,變法也需要一個標誌性的政績。
懷着這等期待,進入了七月。迎接董明的,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軍屯那邊,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