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乃是史上名將,王旭出於對姜維本身的興趣,當然隨之對其身邊的人也較爲了解。
特別是姜維之父姜囧,這是個非常奇怪的人,後世的三國志上僅對其記載一句:(維)父冏,昔爲郡功曹,值羌、戎叛亂,身衛郡功曹,沒於戰場,賜維官中郎,參本郡軍事。
這個記載似乎看上去很不顯眼,姜囧不過是個郡功曹罷了,在那個時期,各種名號的官吏、將軍都已多如牛毛,區區一個郡的功曹早就不似早期那般重要,可算作尋常官員。可他作爲一個郡功曹陣亡後,卻能使得其子姜維在許久後仍被賜官,福澤後人,只說明一點,那就是姜囧在當時必定很有名望,且深受他人敬重和推崇,而且那場平亂戰中,必定有驚人的表現。
若是以大致的時間推斷,那麼姜囧死亡時面對的羌、戎叛亂,正是史上馬超興兵叛亂的時候,那麼姜囧當時的情況可想而知。
只有如此,才能解釋爲何姜囧死後多年,姜維卻仍能因其功而得到封賞,在那個換人比翻書還快的年代,可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典型,過去那麼久,主事人都變了,可那份功勳卻被人深深記住,足以見些端倪。
後世有些好事者,也曾給姜囧編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傳記,那當然是純爲娛樂,是閒得蛋疼——扯淡(蛋)的典型。
如今,王旭從郭嘉口中得知,那個能勉強抵擋甘寧數十合不敗的人便是姜囧,他內心也就釋然了。漢陽冀縣,也就是天水冀縣的姜家本就是望族,出姜囧、姜敘、姜維這樣的人。並不奇怪。
王旭心中一直就很欣賞姜維,並非僅僅因其能力確實不錯,而是其也足夠忠誠。足夠勤勉,而且其現在足夠年幼。有無限的發展可能。如今挑起楚國大梁的文武都還正當壯年,或許問題不大,可作爲一個統帥,王旭非常明白,繼任人究竟是何等重要。
現在受他最器重的年輕一輩,不外乎董允、費緯、鄧艾等人,可單是他們幾個夠嗎?不夠,遠遠不夠!
有才的年輕人同樣需要競爭。需要彼此牽制,如此才能讓朝堂穩定,若是獨大,那麼當他年老後,誰還能保證壓得住?那時豈非重步舊路?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只在短短時日內又再現戰火,彼此再度你爭我奪?
王旭從沒有想過,他一手打出的楚國能千秋萬代,永世不朽,作爲一個後世人。他不會去做這種違背規律的白日夢,可在他心中,這場綿延幾十年的征戰。這場波及兩三代人的廝殺,至少也要保證華夏幾百年的繁榮昌盛,保證幾百年的迅猛發展。
不會再有五胡亂華,不會再有整個華夏文明的斷層,不會再有無數的古籍、文明瑰寶和奇技絕藝因此而失傳!
“奉孝,我要姜維父子!”王旭淡淡的聲音充滿肯定。
“臣明白了,必當竭盡全力設局活捉!”郭嘉帶着無與倫比的自信回話,說完又忍不住接道:“可若是主公真想收服姜維父子,那俘虜的姜敘就決不能殺。據臣所知,姜囧與姜敘似乎感情極深!”
“你有沒有辦法說服姜敘?”
“臣沒有!”
郭嘉非常肯定的搖頭。但正當王旭略微失望的時候,他卻又從容笑了出來:“臣雖無能。但楚國有一人可以!”
“誰?”
“主公麾下武都太守,楊阜!”
“楊阜?”王旭微微一愣。
“不錯,當初主公征伐司隸,鍾繇被迫拋棄楊阜和張既,兩人隨即死力斷後,報答了鍾繇的器重,後得主公厚賜,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所在任上,爲國爲民,從無什麼差錯!然這楊阜便與兩人乃是舊識,且早年關係密切,因爲楊阜與姜敘二人之母乃是親姐妹!”
隨着郭嘉說完,王旭恍然驚悟。
自己怎麼忘了這茬兒,史上平馬超之亂時,楊阜和姜敘這對錶兄弟可是傾力而爲,連各自的家人都被馬超殺了,姜敘的母親還因爲個性剛烈,痛斥馬超,臨死不屈,因而被記錄入《列女傳》,這是古代女子很難有的殊榮。
當然就對錯來說,當時兩方都沒什麼錯,不過是亂世的無奈罷了。畢竟馬超全家在那一役也遭這幾個給先清洗了一遭,怎麼可能不報仇!那時候的馬超已經遭受過幾次滅族之禍,結果又來這麼一遭,換誰都會瘋狂!
想到這些,王旭漸漸有些明白了,輕輕出聲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楊阜利用大義和親情去說服姜家人?”
“不錯!”郭嘉點頭。“姜家雖然世居涼州,可卻是涼州的漢人,而馬家如今卻是漢羌之後,此時大可利用此事。楊阜雖向來對外族報以懷柔之策,可其本身卻個性激烈,不會認同外族統治天下的,當年其寧可遠投鍾繇也不肯效力馬家,正是因爲如此,在他心中,無論是馬騰、馬義還是馬超,儘管是馬援將軍之後,可現在終究已帶着外族的血統!”
“至於姜敘等人效力涼州,不過是因爲馬義厚待於他們,感於私人的恩情,可若是利用上此點,再加上楊阜親自相說,必能以大義說服姜敘,若再不成,只需將道理告知其母,以其母之忠正剛烈,亦必然逼使他降。”
“呼!”王旭長舒口氣,雖然心裡早前已經猜到郭嘉想說什麼,可還是有些感嘆。
這個時代,思想纔是最強大的力量,根深蒂固。
“奉孝,可你知道,我向來不主張這般激化族羣隔閡,將來無論漢人、還是羌人,甚至其它族羣,都將是華夏的一部分,都必須是楚國,是華夏這片大地上的子民!”
“臣知曉,可非常時行非常事,爲早日一統涼州。爲實現主公心願,此乃最好的辦法。若主公感這一時的手段過於陰險激進而不用,那麼只是小仁。若主公以平定天下爲己任,以實現華夏騰飛的願望爲目的。真正融合各族,繁榮昌盛,這纔是大仁!主公爲楚國之主,舍小仁而得大仁,乃是理所應當,還望主公三思!”
“呵!”王旭樂了:“奉孝,你什麼時候也學會給我扣上一頂大義的帽子?”
“此乃臣肺腑之言,並無逼迫主公之意!”郭嘉笑着回說。
“罷了!你所言我亦明白。便按你說的做吧!立刻傳令楊阜前來此地,我要親自見見他!”
“諾!”
不久,武都太守楊阜接到王旭召見的命令,信中大致講述了所爲何事。
沒想楊阜聽說姜敘被俘,讓他去勸降時,情緒竟然甚是激動,當即扔下手中事務,直接帶着數十高手護衛便直奔汧縣。
當衛兵稟報楊阜求見時,王旭還甚是驚訝:“這麼快?”
直到他見着楊阜,細談起來。這才明白一切。
怪不得此人無論在歷史上,還是現在,都不肯屈從馬超。屈從馬家!
王旭從簡短的言談之中深切感受到,楊阜本人可謂博學多才,通覽古今,可也正因爲如此,其腦中那根深蒂固的觀念着實濃厚,可謂偏執,他雖然認同以懷柔的方式教化外族,也能接受與外族人一起共事,爲興盛華夏而努力。但絕不接受外族人統治天下。
他早年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纔不肯聽從馬義的邀請和徵召。私自帶着直系親屬暗中投奔魏國,後來又輾轉投效王旭。這麼多年來,他也因此而不敢與故鄉的其它親戚聯繫,因爲他怕牽累他們爲馬家嫉恨。
至於姜家人,過往在涼州甚少征戰和露面,直至此次才真正領軍出征,而楊阜作爲一個太守,很難像郭嘉那樣,對敵方上下官吏瞭解得極爲透徹,因此楊阜完全不知道,姜家幾人已經效力涼州有好幾年了。
此次得到王旭書信,其這才得知詳情,因而感到極其憤怒和驚訝,故快馬加鞭趕來。
王旭與其深談後,對其倒是頗有欽佩之意,不管贊不贊同對方的思想,可對其才能和堅定的品質,他是報以肯定態度的。隨後,他便親自陪同楊阜前去俘虜營,勸說姜敘。
楚國雖從來不虐待俘虜,但關押俘虜的地方也着實不可能好,不但陰暗潮溼,且空間狹窄,而這姜敘也是把硬骨頭,愣是在這裡過得很泰然,大有不過一死的意思,對看管他的楚國將士從不服軟。
只是這種態度隨着楊阜的到來,很快就煙消雲散。
他初見楊阜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覺認錯人了,仔細打量許久,這才激動地撲到牢房邊,大呼其兄長。看得出,其人對楊阜這個外兄是非常尊敬和敬仰的。
可楊阜在最初的微露激動後,很快就臉色沉下來,隨之便是破口痛斥,噼裡啪啦就是一連串名族大義,祖宗遺訓之類的,
王旭即便遠遠站着,也能清楚聽到那激動到破音的怒斥。
不得不說,楊阜的口才着實不凡,說話速度雖快,可字字清晰,語句雖長,可抑揚頓挫頗爲得當,表達地非常清楚。
起初,姜敘還能插話辯解兩句,言馬家待他們不薄,本爲報答其器重和恩遇。
可楊阜佔據着這個時代思想中的大義,姜家又是純粹的漢人,儒學薰陶下的豪門望族,如此一來,楊阜的斥責就仿似姜家祖訓的斥責,是“大義”的斥責,很快讓其左右爲難,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到最後,其已是低下頭去,無顏與楊阜對視,滿目頹喪,再也不復之前那番毫不畏死的氣度,他的心中在徘徊,在掙扎。
楊阜看到其模樣,也知其需要思考的時間,深吸口氣,聲若雷霆:“今日言盡於此,你可細思,何爲忠,何爲義?大忠者,忠於民、忠於君,民在君之前,你身爲漢人,卻助外族割據我華夏土地,何來忠?背棄了同族,何來義?背棄了祖宗,何來孝?馬家軍中,大部皆是羌、胡、戎、氏甚至鮮卑、匈奴各族之人,若有一天,這些外族崛起,佔據華夏富庶,欲屠盡漢人,你是否也因爲所謂厚待,而甘願做其刀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