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洞中居住了七天時間,古木的光芒從來都沒有黯淡過,更別提徹底的消失,老人也覺得奇怪,他在此處採藥兩三年,來去的路,以及山洞當中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不過了,就算閉着眼,都能找到路。
就在老人覺得驚訝的時候,臉上不知道被誰灑了一碗熱水,還黏糊糊的,帶着濃濃的腥氣。
張逸度救的人不免拖家帶口,有的人還抱着小孩,老人就以爲是誰家的孩子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尿了,滋他一臉。
就在他準備開口詢問誰家小孩有沒有看好的時候,就感覺身體一痛,就再也沒有了感覺。
老人,死了!
孟凡塵被阿黎推開了,藉着他手中斗笠珠子的微光,阿黎看的清清楚楚,這一看讓她心寒膽戰,手腳發軟!
只見一條長着三顆頭顱的巨蟒從洞口爬了出來,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把還沒來得及走掉的衆人都吞到了肚子裡!
十三個人,七個成年人,三個老人,三個孩子,嚼也不嚼,囫圇吞到了肚子裡,咽喉再使勁一擠,那些人的肝子腸子直接從七竅噴了出來!
張逸度和沈南天二人坐在路的兩邊,三頭蟒吃完了人,最後才顧及到他們,六隻眼睛閃着紅光,交織着衝了過去!
好在他們二人反應快,向後撤去,躲避了攻擊,然而此時哪裡都是漆黑,根本看不見東西,逃跑就等於送死!
唯有孟凡塵手中的珠子泛着微微光芒,讓張逸度找到了方向,來到他們身邊。
孟凡塵驚駭未定,也難怪,山洞的洞口都能被遮蔽,這是多麼龐大的蟒!
若是如此也就罷了,更何況還有三顆頭顱,這種蟒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誰第一眼看到不震撼於它恐怖的外表!
鐵青的鱗片,看上去堅不可摧,鮮紅的信子,似乎剛剛用那些死人的鮮血染成!
一擊不成,巨蟒三顆頭顱掃視一番,盯住了孟凡塵!
三個人,足以讓它張口吞嚥一番了!
驚魂未定的孟凡塵來不及躲避,也沒有想到去躲避,眼睜睜看着巨蟒的兩顆頭顱離自己越來越近,但他卻束手無策!
關緊時候,一雙冰涼而又柔軟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緊接着將他扔到了一邊。
“嘭!”
一聲巨響,一顆頭砸在了地上,另外一顆遲疑了一下,沒有動。
孟凡塵手中的斗笠還在,微光還有,足夠讓張逸度看準時機,出手了!
張逸度沒有直接去劈砍蟒的鱗片,他知道這種深山大蟒的鱗片堅硬的很,平常兵器傷不了分毫!
所以劍走偏鋒,順着鱗片的間隙,劍狠狠插了進去!
這一擊果然奏效,巨蟒痛苦的揚起了所有的頭,不再管其他人,都向張逸度攻去,勢要奪取他的命!
張逸度沒了兵器,只能向後躲避,隱藏在了黑暗當中。
這地方巨蟒從小生長,黑暗之處的地方,巨蟒比張逸度更熟悉!
“嘶——”
三顆頭顱瞬間張開,下口處就是獵物的藏身之處!
“不能見死不救!”
孟凡塵心裡只有這句話,什麼都拋之腦後,快步向前,舉起非命就是一刀!
可是孟凡塵有一瞬間的顫動,那一刻耳邊響起了一個詭異的聲音,就像當時殺掉土龍一樣的聲音。
“向左偏離一點點,跟着我走,砍下去!”
“哧”的一聲,一股鮮血自巨蟒體內噴涌而出!好似下了一場血雨,染紅了孟凡塵的衣服,也染紅了他的眼睛!
這一刀直中要害,巨蟒向天哀嚎着,咽喉裡發出“咕嚕嚕”的怪聲,好像開水,也像是悶雷在空中隱忍待發的聲音!
緊接着巨蟒吐出了吃到肚子裡的人,那些人都已經血肉模糊,五官移位,分不清誰是誰了。
孟凡塵近乎虛脫地倒在了地上,連坐也坐不住了。
空氣中還有鮮血的腥臭,大口呼氣,落在咽喉中,串到了鼻腔當中,格外刺激,令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黎走了過來,眼中有感激,有仰慕:“你真厲害,我從沒有見過你這麼厲害的英雄!”
孟凡塵苦笑道:“這蟒蛇的鱗片真硬,我的手都被震麻了。”
阿黎拿出手帕,幫孟凡塵清理身上的血跡。
首先是把臉擦乾淨。
張逸度見這裡顯然容不下他,繞路去找沈南天了。
剛剛巨蟒的注意力都被張逸度吸引過去,所以沈南天並沒有事情,等到事情平息了,他又尋着亮光跑來了。
“張老兄,孟老兄,你們可好?”未見其面,先聞其聲,沈南天扯開嗓子問道:“那條大長蟲死了沒有!”
“死了。”張逸度唯恐他壞了孟凡塵好事,拉着他就往別處走:“還是被孟凡塵殺死的。”
沈南天不太相信:“他這麼厲害!”
“我跟你到別的地方詳談。”張逸度道:“那裡一股血腥氣,不要去。”
“哎哎,別拽我,我自己會走,還有躺在地上的是不是孟凡塵?天山毒王怎麼跟他一副很親近的樣子?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孟凡塵微微扭頭,看這二人拉扯着離開,搖頭笑了笑道:“這一對,真是個活寶。”
“我看你們三個都是活寶。”阿黎掩上朱脣,輕輕笑道:“一個個都很搞笑。”
“哈哈哈……”孟凡塵大笑道:“能讓別人開心是我的榮耀。”
“哦?此話怎講?”
“只有人幸福快樂的時候纔會笑,作爲一個大俠,帶給別人快樂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孟凡塵攤開手,放鬆形神,意識託與天地:“更何況讓別人開心的時候,我也會開心。”
一雙手整理好他的衣服,頭卻低下,似是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痛苦:“其實有時候不高興,也會笑。”
孟凡塵不解了:“爲什麼不高興也要去笑?”
阿黎抿着嘴,給孟凡塵露出一副十足的假笑道:“因爲必須要去笑啊!”
孟凡塵更不解了:“那這樣的笑,豈不是更痛苦?”
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孟凡塵還不理解,等他理解的時候非但說不出口,就連想一想,心都在滴血。
阿黎避開了他的問題,走向巨蟒身側,拔出非命,藉着明珠微光一觀其器,當真是寒光凜冽,殺氣逼人!
刀身上映照着阿黎的眼睛,這一雙含情眸子,竟也變得肅殺起來。
“此刀不堪用。”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自己的眼睛逼迫,不得不合上雙眼,放下了刀。
聽到阿黎的話,孟凡塵還以爲她不識寶貝,擡起頭盡訴其好處道:“這可是一把好刀,在我兄弟手裡就劈死一隻土龍,現在又砍死一條巨蟒,而且殺人無數,無人可敵。”
阿黎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一皺眉道:“這刀殺氣太重,會反傷它的主人。”
“怎麼會呢。”看着阿黎手中的刀,眼神都被它的光芒所奪舍,近乎癡迷地道:“它很有靈性,不會傷自己人。”
在巨蟒身上,最致命的一刀,並不是孟凡塵砍下去的,而是這把刀砍下去的!
非命對於殺戮,對於鮮血,對於死亡的渴望遠勝於任何人!
只要出鞘,只要非命面前有活着的生命,孟凡塵就能聽見它的聲音,它的吶喊!
吶喊到了嘶啞的地步。
刀入鞘,阿黎放在孟凡塵身側,光芒被遮蓋,孟凡塵醒了過來,耳邊就響起一聲長長的嘆息。
“你認識這把刀原來的主人嗎?”
“當然認識!”孟凡塵驕傲地道:“我跟他還是最好的朋友!”
阿黎問道:“那他現在,還好嗎?”
孟凡塵默然了。
良久,阿黎笑道:“我知道答案了。”
孟凡塵還是不信:“非命再厲害也只是刀而已,一塊鐵罷了,怎麼能主宰人的命運?恐怕只是巧合而已。”
阿黎擡頭看向天空,哪裡除了黑暗就是黑暗,連一點點雜色都沒有,甚至比墨塊還要黑暗!
“我聽師傅說過,有的人在煉製兵器的時候會殺人,殺很多很多的人。”
“殺人做什麼?”
“祭祀還未出世的嬰刀。”
“拿別的來祭祀不可以嗎?”
“不可以。”
“爲什麼?”
“因爲只有人的鮮血,人的骨粉纔可以淬鍊出全世界最堅韌,最鋒利的兵器!”
孟凡塵驚愕道:“人的骨粉?”
阿黎答道:“不錯。”
孟凡塵再次驚愕:“人骨頭磨成的粉!?”
阿黎收回目光,低下了頭,像是在默哀:“不錯。”
孟凡塵忽然覺得脊背發涼,身側的非命發生了變化,他感覺有無數的冤魂都從刀中緩緩爬出來,用尖銳而堅硬的手指在摩挲着他的咽喉!
好像有人在他耳邊低語:我們在地獄,你也要陪我們去地獄!
阿黎推了推發愣的孟凡塵道:“你在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脖子上還有鬼魂摸索過的痕跡,讓孟凡塵知道,剛剛那一切並不完全是幻覺。
他伸出手,在脖子附近摸了幾下,然後拔出一根野草,還帶着新鮮的泥土,泥土上有血,不過已經凝固了。
孟凡塵開始嘲笑自己,鳥獸蟲魚、花草樹木這些東西都有生命不假,可刀怎麼會有生命?這不是說笑嗎?
就像剛纔,他以爲是鬼魂,實際上只不過是野草而已。
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這樣,看着很複雜很恐怖,實際上不過是小草一樣可愛而且弱小的存在。
阿黎很好奇,孟凡塵這個人怎麼一會發愣,一會大笑,莫非腦子真的有問題?
孟凡塵對於自己的這個推論很滿意,讓他可以繼續使用非命,不理會那些所謂的傳聞,還有傳聞中的鬼魂。
他興奮地直接抱住了阿黎道:“我想通了,想通了!”
阿黎愣住了,她有生以來還從未和任何一個男人如此親近過,頭腦也從來沒有如此空白過。
而且生不出反抗的動作。
或許是孟凡塵太過於用力了,令她動不了,可是溫柔的感覺,並不像用力太多。
過了一會,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孟凡塵鬆開了胳膊,拿起非命掛在腰間道:“這些被巨蟒吞食的人太過於可憐了,連人樣也沒有了,我們把他們埋了吧。”
阿黎白了孟凡塵一眼,拍了拍衣服道:“你剛剛把血跡都擦到我身上了,還想讓我勞力挖坑,你這個人真是有點壞!”
孟凡塵覺得讓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做粗活也不好,笑了笑道:“我去找張逸度他們,讓他們來挖。”
阿黎看見孟凡塵的傻笑,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他不會和女孩子說話,笑的是不懂調侃,這樣傻愣愣的,以後怎麼在江湖上混啊!
其實他就是一個大男孩,阿黎心裡想着:就當是被一個小孩子抱了一下吧。
可是看了看孟凡塵高大的背影,又哪裡像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