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你這‘天非一葉’的功夫練得不熟練,否則你就沒命了。”說話的正是武林第一神醫王滄海,他剛剛給呂凌寒診過脈,察覺出來呂凌寒爲了施展“天非一葉”而自廢武功。
自從那事過後,衆人回到了蘇州城,包下了一間客棧,而最忙的就是王滄海了。
呂凌寒、紀虎都身受重傷,李察、夢、段幹笈、鄧陵子通等人也都略微有些輕傷。
不過好在鄧陵子通已經成爲了王滄海的徒弟,這些天來他跟着王滄海學到了不少醫術,也能治癒一些較爲輕微的傷勢,對於緩解王滄海的繁忙很有幫助。
鄧陵子通一直以一個學生的身份跟在王滄海身邊,他時時刻刻也沒忘了要記下王滄海的一言一行,對於王滄海的這番話鄧陵子通感到有些不解,問道:“師傅爲何說呂大俠功夫不熟練反而救了他一命?難道‘天非一葉’有這種奇異的功效?”
“什麼特殊的功效都沒有。”呂凌寒苦笑一聲道:“說到底,還不是送死不熟練罷了。”
正在說話的時候,屋外忽然傳來了小方的聲音:“堂主,外面有人要見您。”
“誰啊?”呂凌寒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會再有朋友來找自己了,於是道:“是敵是友?”
“這個……”小方猶豫了一會道:“是黑鴉堂的副堂主。”
“餘星辰?”鄧陵子通沉吟道:“她來做什麼?”
呂凌寒扶着牀榻站了起來道:“叫她在樓下等我。”
樓下,一張桌子旁,餘星辰隻身而來,雙手平攤在桌子上,她確實很美,一個四十左右的女子能把自己保養的那麼好,確實不容易,而她的身材還像十八歲的小姑娘一樣,渾身上下沒有絲毫贅肉,只有勻稱的肌肉。
可是她的手卻更美,美的就彷彿是從書裡,從畫裡被狠狠抽出來的一樣。
——只有形狀,沒有血色。
每一個人都有他醜陋的一面,也有美麗的一面,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也會有心慈手軟的那一刻,就算是頂天立地的神祇也會有疲憊的那一天。
人在緊張,或者是陷入痛苦的時候,手腳就會變得冰冷,變得蒼白無力。
而餘星辰就是這樣,她固然敢來,固然臉色平常,可是她的手卻出賣了她。
——她是在害怕,還是痛苦?
李察、令狐擎漢、謝強炫三人就坐在不遠處看着她,而且他們三人坐的位置很是妙,無論餘星辰想從哪裡離開,或者動一下身體,他們三人都能察覺得到,並且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彷彿一隻蝴蝶,落入了蜘蛛的網兜當中,只要她敢動一下,下一刻,迎來的就是恐怖的獠牙!
好在她並沒有動,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就好像這間客棧的主人,她只不過是走累了,隨便在自己的屋中隨便的坐下,然後閉目養神。
直到她聽到了呂凌寒四人的腳步聲。
餘星辰睜開眼,看着負傷在身的呂凌寒從樓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下來,然後坐到自己面前。
呂凌寒率先開口道:“徐大哥死了。”
說到這裡,這二人的眼睛瞬間變得灰暗起來。
不過呂凌寒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宿鴉不存在了,孤鴻堂也不存在了,你來找我還有什麼事嗎?”
曾經的敵人,此時卻如同閒話家常一般對座着,看得衆人不勝唏噓。
餘星辰道:“護珠塔不封住,還會出現更多事情。”
“會發生什麼事?”呂凌寒對於整件事知道的太少了,他只能請教現如今知道最多的她了。
“其實也沒什麼。”餘星辰道:“只是每次出現雷電的時候,護珠塔都能把雷電引過去,如果護珠塔因爲地基損害而倒塌,那麼雷電就會劈死人,那些銅礦就是爲了要填補地基而運來的。”
“那你是不是已經填補好了?”呂凌寒道:“你還需要什麼幫助嗎?”
“我的人手有限,冶煉不了那麼多,你可以去找餘虛江幫忙。至於我……”餘星辰低吟了許久方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
“有人一直在等你。”鄧陵子通看到了客棧外面那個熟悉的身影道:“封癸雖然打家劫舍,可他對你的癡心,卻是不假。”
餘星辰眼睛忽然一閉,不過很快就又睜開了,右手往左邊袖子裡一探。
衆人無不警惕,唯恐她要發出什麼暗器,可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匣子,不過一寸高,長寬有一尺左右。
“這是什麼?”呂凌寒好奇的道:“送我的禮物?”
“不是送給你的,而是送給王神醫的。”餘星辰把小匣子往桌子上一放道:“這是我畢生的心血,一共三張人皮面具,無論是誰帶上了,都不會有人認得出你。”
說到這裡,餘星辰長嘆一聲道:“我也要退隱了,這些東西我留下也沒用,或許神醫能找到它的用處。”
“我言盡於此,令狐堂主,我可以走了嗎?”餘星辰看向身旁的令狐擎漢,要知道令狐擎漢此時坐的位置,正好卡住了餘星辰的退路。
“當然可以。”令狐擎漢微微一笑,站起身,右手往外一指道:“我送送你。”
餘星辰剛走到令狐擎漢身邊,李察、謝強炫二人也都起身送餘星辰出去。
餘星辰冷笑一聲道:“不勞幾位相送,我自己可以走。”
李察和善地笑道:“徐大俠也已經去了,如今的宿鴉都已經沒了,如果餘姑娘不嫌棄,不妨到我們龍霸山莊來。”
“我嫌棄。”餘星辰一揮袖,走了。
而在一旁等待的封癸趕緊迎了上去道:“你可出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裡面那些人沒欺負你吧?”
餘星辰看了看封癸,問道:“那個和你在一起的道士呢?”
青峰的實力很是讓餘星辰讚賞,能傷到秋雨桐,他的實力應當不在呂凌寒之下,這種高手無論在哪裡都是最搶眼的存在。
“你是說青峰啊。”封癸道:“他回茅山了。”
“哦。”餘星辰點了點頭道:“那麼一來,道家可又要引發一場大戰了。”
“爲什麼?”封癸不解地道:“難道說青峰會打其他道門?”
“道門很複雜,難以說得清。”餘星辰搖了搖頭道:“一旦有了比較,紛擾就出現了,可笑清靜之地也不清靜。”
封癸道:“如今事情都已經平定下來了,餘姑娘有何打算?是繼續待在宿鴉堂,還是另謀出路?實在無路可去,我倒是有一大塊地方,可供姑娘居住。”
“不了。”餘星辰笑着拒絕了封癸的好意道:“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去處理。”
封癸問道:“那需不需要我幫忙?”
餘星辰想了想道:“你最好還是待在這裡等我回來。”
“你究竟是要去做什麼事,那麼神秘?”
“不是神秘,而是結果很難預料罷了。”餘星辰道:“如果結果沒有像預料的那一般,那我,也就無法再反悔了。”
王滄海對呂凌寒道:“你不上去靜養了?”
“不了。”呂凌寒悵然道:“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了靜臥,那還不如讓我待在這個地方呢,好歹目光所及之處,還有綠水荒山。”
王滄海搖了搖頭道:“找死。”
呂凌寒低聲呢喃道:“我不去找死,死就不會找我了嗎?可笑啊。”
王滄海把桌子上的匣子打開來看,只見一張臉皮在裡面,他用手輕輕一捻,三層面皮分開了,每一張都薄如蟬翼,而且手感更趨近於真人皮膚的觸感。
“徒兒,先替爲師收下,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鄧陵子通接過匣子道:“師尊欲往何處去?”
“就是陪聖魔去取一味藥材。”王滄海半真半假地道:“傍晚我便回來,在我不在的時間裡,諸位英雄的傷就要你來看管了。”
“好的。”鄧陵子通道:“我一定好好給大家療傷。”
段幹笈走了出來,背上還有一個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裝着什麼,他向李察一拱手道:“莊主,還麻煩你派人追查開天教之人,我和神醫要去給一個人治病。”
“請聖魔放心。”李察道:“我已經命千帆去捉拿開天教的漏網之魚,相信不久,暗夜就能被帶回來。”
“那便好。”段幹笈說罷,和王滄海走了出去,到了妙隱庵內。
一個老尼迎了上來道:“二位施主,可是受徐姑娘之託而來?”
王滄海道:“正是。”
老尼側身道:“請二位施主隨我來。”
王滄海和段幹笈隨着老尼進了一間禪房,就看到宿一風、徐蝶、餘星辰正坐在一起談笑,而徐子涵的妻子梅黛,卻仍在沉睡當中。
“貧尼告退。”
這三人聞聽此話,扭頭看到了段幹笈和王滄海。
段幹笈把包袱往茶几上一放,緩緩打開,露出裡面的事物,正是三把雪亮的刀,兩件勺子一樣的東西,還有兩個扁平的鐵片。
段幹笈深吸一口氣對餘星辰道:“馬上就要開始了,你若是反悔,還來得及。”
王滄海也是極爲誠懇道:“此術已有千年未曾有人使過,我們也不一定就能做成功,萬一……”
“二位不必再說了。”餘星辰笑容不改道:“我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我就會承擔由此而帶來的後果,請動手吧。”
徐蝶握住了餘星辰的手,皺眉道:“餘姨,你本不應該如此的,我母親的病與姨娘沒有半點關係的。”
“我既然是宿鴉的手下,那我就應該爲宿鴉盡忠到底,他想要做的事,我來替他實現。”餘星辰拍了拍徐蝶的手,安慰道:“更何況我不一定就會死,你放心好了。”
“可是……”徐蝶還想說些什麼,卻已經被餘星辰攔住了。
“你們先出去等着,我馬上就能出來見你們了。”餘星辰道:“你們就把心放在肚子裡。”
宿一風十分讚歎餘星辰的忠心,作揖道:“堂主的忠心,一定會讓師父的在天之靈感到高興的。”
“是嗎?”一直心情不錯的餘星辰,在聽到宿一風的話之後,忽然苦笑起來道:“希望他能高興啊。”
等到徐蝶和宿一風走了出去,王滄海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些淡藍色的液體在杯中,然後用茶水沖泡道:“你喝下這盅茶,就會毫無知覺,你準備好了嗎?”
餘星辰沒有半分猶豫地喝了下去,很快,她就感覺天旋地轉,不一會就暈了過去。
段幹笈和王滄海把餘星辰平放在蒲團之上,然後段幹笈操刀,在餘星辰額頭上劃開了一道口子……
宿一風和徐蝶此時都在大雄寶殿裡,祈求佛祖保佑,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怒喝之聲:“這個庵堂不錯,來人啊,給我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