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愁慘,小徑荒蕪,枯黃的草早已融入泥土當中,化爲了養料,而樹木靜靜矗立兩旁,樹枝猶如將要死去的人伸出的雙手,在向蒼天祈求着什麼。
風不知從何處來,來的太過突然,讓天上的烏雲措手不及,剎那間散開,露出月亮皎潔的容顏。
只這一瞬,照盡了人間冷暖,照盡了世事無常!
馬蹄聲急,鑾鈴響動,一個人伏倒在馬背之上,向着前方的未知而行,誰也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他又會經歷什麼。
這一匹馬剛剛走過,後面便又跟來五匹杏黃馬,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一樣,但每一匹馬都一樣,都是爲了爭先恐後的奪取第一!
雖然它們並不知道第一是什麼,但這是馬的天性使然,即使跑死也不會放棄!
風動,雲動,水動,人動,這世上一切都在動,唯一不動的恐怕也只有盤根老樹了。
這是一棵老樹,據說已經有兩百年的歷史了,在這兩百年的時間裡沒有一個人敢去砍伐它,因爲這棵樹的汁液有劇毒,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碰到一丁點就會死,而且死相很恐怖!
即使是動物和昆蟲也很少來到這裡,所以很是偏僻,四周都長滿了比人還高的草,隨便在此藏一百個人都不會被發現。
朱離很慶幸自己能來到這裡,這樣就能躲避身後的追兵了。
於是離開馬背,順手在馬身上一拍,駿馬長嘶,驚破夜空的寂靜,顯得格外突兀,也讓汪雨他們瞬間鎖定了目標。
“追!”
一聲歷喝,幾下鞭撻,衆人順着倒下的草一路追去,直到看見杏黃馬在空地上悠閒地吃草才明白受騙了。
高青湛問道:“軍師,現在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汪雨咬牙切齒地道:“回去!”
錢靈兒這時鬆了一口氣,心道:“那個傢伙既然還能騙人,那就說明他還沒死,只不過他中了織娘子,沒人替他醫治,那會不會有後遺症?”想到這裡她又開始擔心起來了。
話說朱離將杏黃馬趕走就藏身在草叢當中,等汪雨等人走遠了才鑽了出來。
“好痛!”朱離緊咬牙關,捂住傷口道:“得趕緊想辦法處理一下,不然毒發攻心就不妙了。”
說着,看準一個方向走去,然而他身中毒物,又連夜狂奔,毒氣已經擴散,血也流了不少,幾番痛苦交集之下,朱離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此事暫告一個段落,卻說自鄧陵子通他們梅園聚會之後沒多久,方仲子就來了,遞給老人一錠銀子道:“吳老伯多謝了,以後還有這種情況,請告知在下。”
“方大俠客氣了。”吳老伯把銀子還給了方仲子道:“老漢我不是爲了錢,而是爲了這黔東能平平安安的,讓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出門能放心,翟義門仁義當先,黔東理應由翟義門來控制。”
“老伯真是通情達理啊!不愧是吳家的人。”方仲子感慨道:“若是天下人都能像吳家公子一樣,慈悲孝悌,仁心仁德,那這世界可就太平了。”
“是啊!”吳老伯聽到有人誇他家主人,一臉的驕傲與自豪,彷彿只是身爲他的下人也是極爲榮譽的一件事。
方仲子離開黃昏雪之後,回到了翟義門,此時墨輕狂正嚷嚷着要去報仇!
端木雲鵬還把神火飛鴉都帶好了,準備和墨輕狂一起去,誰知方仲子劈頭蓋臉的就罵了他們一頓:“都給我安靜一點,尤其是你,端木!”
“仲子你怎麼這麼生氣?”端木雲鵬不解道:“那些人都打到家門了,而且武功那麼差,依我看不如滅了得了,留着有什麼用?聽說還有個鳳凰城的人,乾脆也殺了,反正草包一個,聽說這一次就是他提議打我們翟義門的 ”
墨輕狂在一旁附和道:“對啊,就連我們安插在那裡的人都來報告,說是他們內部一陣大亂啊!這不正是大好機會?我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剿平他們!”
“你們動動腦子!”方仲子恨鐵不成鋼地道:“竇震可是狂雷門的門主,武功智謀超羣,怎麼會隨便聽一個人的話就動手?”
墨輕狂這纔有所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說,此事別有蹊蹺?”
“不錯。”方仲子眉頭微皺,思索道:“竇震的武功並不在門主之下,所以我才安排你和雲鵬去牽制住他,可沒想到古流金和勝向鋒會死,連竇震自己都落敗,真是有些荒唐。但他又不像武功暫失的樣子。”
說着看了看墨輕狂的胳膊,面露悲傷與懊悔道:“他的那一招反擊實力非同小可,即使沒有別人相助,恐怕他也不會出事。”
墨輕狂握着空蕩蕩的袖子,痛苦涌上心頭,哀傷地道:“那我們又怎麼對付他?”
端木雲鵬雙手揮出,在空中緊緊握住道:“這還不簡單,直接打入狂雷門!”
“恐怕竇震等的就是這種事,或許他早就安排好了陷阱等我們去跳。”方仲子嘆道:“現如今情勢不明朗,門主死了,少門主又不知所蹤,只好等他把詳細情況送來再說了。”
“真是憋屈!”端木雲鵬一拍桌子,把上面的筆筒和杯子都震得跳了起來,散落一地。
“你也別太過於生氣。”方仲子害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傷了自己性命,於是勸解道:“現在的情勢對於我們還是有利的,只要時機成熟,我們翟義門一定會成功擊退狂雷門。”
說着又對墨輕狂道:“墨老弟,也請你暫時放下斷臂之仇,等到大計成功之日,我方某一定讓他們付出更慘烈的代價!”
方仲子一邊說氣勢一邊增長,最**緊的雙拳致使整個肩膀都發出了“咔咔”的響聲,可見用力之猛!
“方老兄的話我當然信。”墨輕狂壓制住怒火道:“那我就再等幾日。”
端木雲鵬也道:“好吧,都依仲子你的意思辦。”
方仲子見他們二人暫時安定下來,鬆了一口氣,但想到他們不過是強壓怒火,難免會再次引起大亂,所以方仲子提議道:“明天有廟會,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廟會有什麼好看的!”端木雲鵬不太感興趣,坐到椅子上打着哈欠道:“不就是李二郎修河渠那些事嗎,這麼多年一點新意也沒有,不去看!”
“去走走吧。”墨輕狂卻想散心道:“據說今年是由吳府的大少爺吳荻龍親自舉辦的,說不定會有什麼新花樣。”
“是啊。”方仲子由衷地欣賞道:“吳大少爺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富甲一方,但從不以權勢壓人,毫無架子可言,經常接濟窮苦,真是我等楷模,不知道能不能在廟會上見到他。”
“應該會。”墨輕狂想了想道:“據說他這些天就在黔東,準備遊玩一番。”
“那就是了。”方仲子笑道:“端木,要不要一起去?就差你一個了。”
“行行行,聽你們的。”端木雲鵬妥協道:“真不知道那個吳荻龍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長着四隻眼睛八隻胳膊不成?”
方仲子搖了搖頭,對他這樣實在是無可奈何道:“好了,我們準備一番,去廟會看一看,順便找個歇腳的地方,好好玩上幾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都該變了行裝,方仲子換上書生的打扮,墨輕狂換上江湖豪客的打扮,端木雲鵬個頭最高,方仲子讓他扮作賣大力丸的。
端木雲鵬倒沒有反對,反而很高興地道:“這賣大力丸的必須得身高體壯才能唬得別人來買,這個身份很適合我。”
方仲子和墨輕狂都在竊笑,墨輕狂道:“你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
“我要那麼聰明的頭腦做什麼?”端木雲鵬並不在意,反而引以爲榮地笑道:“我要是也有聰明的頭腦,估計方仲子你就要失去這份差事,沒飯吃了,咱們都是好朋友,我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好朋友沒飯吃呢?所以我要變得笨一點,讓好友你多多表現。”
“你還說他沒腦子。”方仲子看了墨輕狂一眼,然後指着端木雲鵬大笑道:“你聽聽這歪理,一套一套的。”
墨輕狂也覺得好笑,不過他看到太陽漸漸落山,於是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去趕廟會了。”
三人帶上銀子,各自懷中又揣了一把短匕,騎馬而去。
這一路上多是遊玩觀看,走走停停,雖說花葉俱凋零,但仍有芙蓉可觀,有野芙蓉,也有家養的,竹籬小舍也堪一看,放眼望去盡是粉紅,偶爾有鄉紳家眷出來觀賞,也有略勝芙蓉面,窄足令魂消的美人。
所以他們三人到了二郎廟,月亮都已經出來了,但是熱鬧的氣息並沒有減弱,到處都掛上了大紅燈籠,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一些僕人打扮的人還在預備明天的廟會,方仲子拉住一個人問道:“敢問小哥可是吳府的家丁?”
“不錯!”那家丁自豪但不倨傲,回答也是謙遜有禮:“小人確實是吳府之人,奉主人之命來此地準備廟會的。”
方仲子又問道:“那吳大少爺會不會來廟會呢?”
“會的,明天下午就會到。”
“多謝小哥相告。”
僕人憨憨一笑道:“不用謝。”緊接着又去幹活了。
墨輕狂有些期待道:“看來我們明天就能會一會這個吳大少爺了。”
“恩。”方仲子道:“我們去找個客棧住下,好好休息一晚。”
可是他們三人四下都找遍了,客棧都爆滿,唯有一間萬家客棧還有幾間普通的客房。
“這人好會吹噓啊!”端木雲鵬指着匾額笑道:“萬家客棧,難道這家客棧能住一萬個人不成?”
墨輕狂猜測道:“我想應該是客棧的老闆姓萬,所以才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不對。”方仲子指着客棧門口的一副對聯道:“這上面明明寫着‘十里桃花無桃花,萬家酒店只一家’,依我看,這客棧之名應當是典出汪倫與李太白的那番趣事。”
端木雲鵬好奇地道:“什麼趣事?說來聽聽。”
“汪倫是唐代一位著名的詩人,十分崇拜李太白,想見其一面,於是給李太白送了一封信,信上說‘先生好遊呼?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酒乎?此地有萬家酒店’。”方仲子道:“那李太白生性好遊山玩水,更兼嗜酒如命,收到信件之後就立刻去找汪倫,誰成想,那所謂的十里桃花不過是十里之外的桃花潭,萬家酒店不過是一間叫做萬家酒店的酒肆。”
“這麼說來,那個李太白是被人騙了啊!”端木雲鵬幸災樂禍道:“看來他也不是很聰明。”
“並非不聰明。”墨輕狂一語道破了天機道:“只不過是因爲被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吸引了大部分目光,以至於看不到別的。”
“不管那麼多了。”端木雲鵬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道:“小二,來三間房,順便給我們的馬添上最好的草料!”
“好嘞,幾位爺請進!”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迎着他們三人進了客棧,隨後小二把那三匹馬牽到了馬廄當中。
可就在小二剛剛看到馬鞍上的花印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