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總會犯錯,沒有人永遠都是對的,但這世間也會留給人們以改正的機會。
不過,有些人犯的錯,老天卻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
這一次的錯誤,就是他這一輩子,犯的最後一次錯誤。
夏言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嚴嵩此時非但有這個膽子,而且還特別的大!
當夏言回到京城的時候,嚴嵩就得到了消息,並且十分的慌張。
嚴世蕃道:“父親你爲何擔憂?那夏言老兒都已經沒了官職,我們還需要怕他?”
“我兒有所不知。”嚴嵩嘆氣道:“當今聖上從來就優柔寡斷,比如先前皇后之事,明明聖上已經做了裁決,不準備救她,可是在皇后死了之後卻又痛哭,並且把葬禮辦的異常隆重。而那個夏言先前已經被貶過一次官,後來又被提拔上來,難保此次聖上再度後悔,將夏言復職,如果那樣,可就遭了!”
嚴世蕃聽罷也是驚恐不已:“那敢當如何?”
正在此時,一個人影忽然闖了進來,竟然是陸柄!
嚴嵩大驚失色道:“你怎麼來了!怎麼不通報一聲!”
“來不及了!”陸柄道:“夏言明天肯定會把我們的罪證呈上去,到那時我們就全完了!我有一計,不過需要嚴大學士割捨許多金錢了!”
“只要能保命,多少錢都可以!”嚴嵩道:“陸大人快快講來。”
“我自幼生長在宮中,與那秉筆太監馮保很是熟悉。”陸柄道:“此人很是貪婪,我們只要那些錢鈔賄賂他,讓他擬旨一封,賜死夏言,我們在暗中做些手腳,告訴聖上,那夏言年歲太大,在路上顛簸,突發心疾而亡,如何?”
“甚妙!”嚴嵩一拍桌子道:“就這麼辦。”說罷,轉身從牀下取出一口箱子,裡面放滿了銀票。
嚴嵩道:“這裡是三十萬兩銀子,還望陸大人多多操勞,如果此事辦成了,在下另有重謝!”
陸柄一拱手,拿起箱子,從窗戶飛出去,幾個上下,頓時消失不見了。
嚴世蕃極爲羨慕道:“好功夫!若是我也會就好了。”
話說陸柄到了皇宮之內,找到了馮保,二話不說,從袖子裡掏出了銀票道:“這裡是二十萬兩銀子,我想請你幫忙寫一份聖旨!”
“呦!”馮保很是不屑地道:“這假傳聖旨可是誅九族的死罪,咋家實在是不敢啊。”
陸柄又從袖子裡拿出來五萬兩道:“你不說,我不說,誰又會知道呢?”
馮保瞥了陸柄一眼道:“咋家還不瞭解你?把你昧的所有銀子都拿上來吧,或許我能考慮考慮。”
陸柄尷尬地一笑,把剩下的五萬兩都拿了出來道:“就這些東西,再也沒有了,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
馮保用兩根手指捏了捏那三十萬兩銀票道:“嘖嘖嘖,這也太少了吧。”
陸柄嘴角一揚道:“可是如果馮大人能弄死這個人,那給大人帶來的收益,將遠超這三十萬兩。”
馮保眯了眯眼睛道:“夏言嗎?哼哼,咋家早就看不慣他那副德行了,總仗着自己是託孤重臣就無視咋家,他確實該死!”
所以在夏言去上朝的路上,馮保和陸柄就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
夏言斥問道:“你們爲何要攔住老夫的去路?”
馮保拿出聖旨道:“聖上有旨,請夏大人接旨!”
夏言跪下道:“老臣夏言接旨。”
馮保展開聖旨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夏言屢次忤逆,且對朕不敬,實乃欺君罔上之罪,但念及其有功於社稷,故賜毒酒一杯,以震朝綱!”
馮保把毒酒端了過來道:“夏大人,請用吧。”
誰知夏言憤然起身,一把推倒了毒酒,並且死死抓住馮保的衣領道:“別因爲我不知道這是你們的奸計,想讓我飲酒自盡,你們休想!我這就去上朝稟明聖上,讓你們這羣奸黨悉數覆滅!”
說罷一抖袖子,向前走去,陸柄很是忌憚的閃身,賠笑道:“夏大人一路慢走。”
而馮保卻是直接被嚇傻了,躺在地上不敢動彈。
只要夏言去了朝堂之上,那麼無論是嚴嵩亦或是陸柄,包括馮保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死無全屍!並且連累家人受苦。
可就在此時,誰也沒有預料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詭異的身影悄然出現,緊接着,夏言捂住了心口,痛苦萬分的倒在了地上,面目猙獰的可怕!
而隨同馮保而來的那幾個太監,腦袋則是直接飛了出去,鮮血都不曾流出來!
然後馮保就看見眼前出現了一把刀,一把雪白如冰霜的刀!
而這把刀在一隻豐滿而又圓潤的手中,這雙手甚至比這世上所有女人的手還要好看,恐怕就連天香樓最著名的舞姬,見到了這隻手也會自慚形穢。
可是相比於他的臉,這雙手卻又無比的突兀,這個人渾身都覆蓋着厚厚的長袍,唯有那一雙冰冷的眼,以及蒼白的臉半隱半現。
臉色蒼白的就好像一具屍體,若不是他的眼睛偶爾眨動,馮保幾乎就以爲他是個死人!
相比之下,這隻手彷彿就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然後他硬生生從別人那裡搶了過來,然後安在了自己的身上。
不過他的這隻手卻不是這麼來的,而是用了一種異術,一種非常詭異,但很有效的方法來供養自己的手。
其中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是我清楚一點,那就是他爲了練習這種武功,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營養,所有的優點全部集中在這隻手上了。
練這種武功對他的身體已經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痛,甚至他的某些器官,永遠都只是幼童的樣子。
——譬如他的左手。
他有左手,但左袖卻是空蕩蕩的,在空中隨着風遊蕩。
他也就如同這空蕩蕩的袖子一樣,沒有了屬於他的靈魂,有的只是隨波逐流,只是爲了生存而展露的本能!
這種人是可怕的!
但也是可憐的。
他的一生也就像那隻左手,乾枯,細小,就好像乾屍一樣。
在他的眼中,這世上除了陸柄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敵人!
他只要被放出來,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殺!
馮保還有用,起碼不能死,所以陸柄泳兩根手指頭夾住了那人的刀。
那個人呆滯的看了看陸柄,似是不解其意,似是在說:“爲什麼這一次不讓我殺個痛快!”
陸柄擡手,把刀撥到一邊道:“魍魎,這人是我的好朋友,不能殺。”
魍魎眼中的光彩徒然消失,垂手站在了陸柄身後。
陸柄向馮保拱了拱手道:“馮大人對不住了,讓您受驚了。”
馮保驚魂未定地指着魍魎道:“他是誰!”
陸柄笑道:“這是機密,恕在下無可奉告。”
馮保眼中異芒閃動道:“莫非是聖上命你……”
“有些話說一點就夠了。”陸柄搖了搖頭道:“我不希望我的好友有一天會莫名其妙的消失。”
“有這方法你不早用!”馮保拍拍身上的灰塵起來道:“害得咋家提心吊膽了好久!”
“夏大人乃是朝廷大員,我可不敢隨便用這法子殺他,一旦被誰發現了‘它們’這種人的存在,我會死的更慘!”陸柄所說的顯然就是魍魎。
只見陸柄走到夏言身邊,作揖拜道:“夏大人,一路走好,我會給大人多燒些紙錢,打發路上的小鬼,還望夏大人來世做個普通人,不要再參與政事了,嚴嵩這個人,太過於陰險了!”
“嚴嵩是陰險小人。”馮保嘲諷道:“難道你是什麼好人?”
陸柄沉吟了許久道:“如果不是因爲他握住了我的把柄,或許,我會很崇拜他,或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想到和他反目。”
此時不過剛剛寅時,人們還沒出來,所以沒有人目擊這一切。
直到陸柄和馮保把他們的屍體都掩埋起來,纔有一些做小生意的人從屋裡出來,挑着擔子沿街叫賣。
然後就有人發現在街市上,躺着一個老人,死相十分的猙獰可怖,就好像被人握住了咽喉,然後死死捏住,在他快死的時候又鬆開手。
往復幾次,老人的臉都憋的青紫,然後窒息而死。
蘇氏伏在夏言的屍身上痛哭道:“老爺,你這是怎麼了!”
那把夏言送來的太監道:“據仵作驗屍來看,夏大人是因爲勞累過度,突發心疾而亡!”
“不可能!”蘇氏道:“我家老爺從來就沒有過心疾,怎麼會突發呢?”
“這……”那太監道:“咋家也不知道。”
蘇氏還想繼續問,卻被張居正攔住了道:“師孃也別太過於難過,老師也確實老了,有些隱疾也是很正常的,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師孃節哀。”
張居正上前,給那太監塞了一錠銀子道:“辛苦公公了。”
太監躬身道:“咋家先告退了。”說罷,帶着一羣人走了。
蘇剛氣憤地道:“一定是那嚴嵩所爲,我一定要去告御狀!”
“我也知道是嚴嵩所爲!”張居正緊咬着牙,悲痛欲絕地道:“可是現在的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如果我們繼續去舉報嚴嵩,反而會步老師的前塵!”
“都怪俺!”王環嘆息道:“如果不是俺強行要讓夏大人替曾將軍申冤,也不會……唉!”
“王將軍,此時你千萬不能泄氣,你要趕緊回去,保護好曾將軍一家老小。”張居正握着王環的手道:“現如今,能保留一個證人最好,而我總有一天要替老師報仇!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蘇氏道:“叔大,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嗎?”
張居正道:“師孃你們也要趕緊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回到故鄉,然後等弟子的好消息!”
蘇氏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自此,王環回到了邊塞,繼續保護曾銑一家老小,而蘇剛也帶着蘇氏與夏言回貴溪。
可沒想到,回到貴溪,面臨的卻是天下人的質疑和詆譭。
每個人都說是蘇剛害死了曾銑與夏言,如果不是因爲他與曾銑是同鄉,嚴嵩也就不會抓住這個把柄,害死這兩員大臣。
真是可笑,任何一個事件都是多種因素所構成的,而人們偏偏要想找出其中唯一的原因,縱然是曾銑與蘇剛是好友,但如果沒用嚴嵩的挑撥,夏言能被害死?
如果嘉靖皇帝是一個分辨是非的人,嚴嵩能如此囂張?
再往前說一說,難不成人們還要怪罪炎黃二帝,偏偏把嚴嵩的祖宗生出來了?
發現問題,最重要的是去解決,而不是怪罪誰,難道夏言會因爲人們的怪罪而復生?
總之最後,蘇剛和蘇氏扛不住那些流言蜚語了,自縊而亡。
可憐夏言一生剛正,到最後,滿門盡亡啊!
這真是:玉不自言如桃李,魚目笑之卞和恥。楚國青蠅何太多,連城白璧遭讒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