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兒本以爲自己的輕功很厲害了,只要靜靜站在門外就不會有人發現,可是孟凡塵偏偏就發現了。
“呼吸輕盈,是個女子,脈搏一息六動。”孟凡塵笑道:“還不成年啊。”
阿黎詫異的向門外看去,但卻一無所獲。
“你好像猜錯了。”阿黎道:“外面可是一個人也沒有。”
“她實在是太瘦小了。”孟凡塵走了出去,把一扇打開的門關上了,露出迎兒的身形,那盞綵鸞燈放在腳下,且早已熄滅。
此時她就緊貼着牆面,剛剛阿黎又用門掩蓋住了她,所以阿黎纔看不到。
阿黎好奇地從屋內走了出來,也爲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感到好笑。
孟凡塵打量了一下迎兒道:“不滿十四啊!”
“不滿十四!?”迎兒氣憤地上前踩了一下孟凡塵的腳,恨恨地道:“我今年都十六了!”
坐到欄杆上,握住被迎兒踩中的左腳,雖然不疼,但孟凡塵還是誇張地表示痛苦道:“這就是無妄之災嗎?不過歲數而已,至於發那麼大的火?”
“當然至於!”阿黎站在了迎兒這一邊道:“對於女孩子來說,歲數是最重要的,絕對不能胡亂說!”
“就是!”迎兒叉着小腰,氣呼呼地,肚子都因爲呼吸極速,上下起伏:“你這個人真討厭,我家小姐說得對,你就不是個好人,雖然長相還不錯。”
“稀鬆平常吧。”阿黎看了一眼道:“世上比他好看的男人多的是。”
孟凡塵倒是欣然同意,不糾結於這個問題,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迎兒道:“話說回來,你家小姐是誰?大半夜不睡覺,偷聽我們說話又意欲何爲?”
“我家小姐的名諱說出來嚇死你!”迎兒仰起頭,傲慢地道:“就是雪閣三小姐,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商孤寒!”
孟凡塵看向阿黎道:“你認識她家小姐嗎?”
阿黎無奈道:“就是你今天見到的那個姑娘。”
“名字很好聽,只是爲人……”孟凡塵想了一下今日她的行爲作風,笑了出來道:“太過於冷峻了吧。”
“我家小姐說了,對付敵人就應該冷酷無情。”迎兒滿臉不屑道:“所以對付你這種人,用不着客氣。”
話音落地,孟凡塵一掌過去,握住了她的腰肢,然後撞在了門上。
“哎呀!”迎兒大驚失色道:“你要做什麼!”
一邊說着,一邊用手去推孟凡塵的胳膊,可惜他的胳膊甚至比她的大腿還要粗。
急的她都快哭出來了。
阿黎上前扯住孟凡塵的袖子,警告道:“快點住手,要是讓商清角知道我們傷害他的手下,我們就誰也逃不了了!”
孟凡塵對阿黎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會傷害她。”
阿黎知道他性格樸實,不是惡人,就相信了他的話,鬆開了手道:“那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她幫忙傳一句話。”孟凡塵轉頭,面向迎兒,沉聲道:“告訴你家小姐,就說我並不喜歡待在這裡,我現在就會離開,然後走出雪閣,回到黔東,去救我的兄弟,此後我便不會再來雪閣了。”
“誰稀罕你來!”
這次迎兒推開了他的手,帶着一臉的氣憤,回到了商孤寒的閨房內,說出了這些話。
商孤寒沒有因爲孟凡塵的話感到生氣,很平淡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一步步緩慢地走出了門道:“既然他也是這麼想的,不如助他一臂之力,雪閣的七星迷陣,不是那麼好闖出去的。”
冰塊最頂端是連到外面的,從外面灑在冰上最頂端那一點點地方的星輝,阿黎可以推斷出,天色真的不早了。
此處沒有人家,也沒有燈火,只要一出門,就會被無邊的黑暗所吞沒。
除了黑暗,還有更可怕的存在,寒冷、飢餓、暴風雪等等這一切都是致命的。
只要遇見,就失去了半條命,剩下半條,就看老天爺心情好不好了。
阿黎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雖然知道斷嶺所在之處,不過從未去過,若是白天還好,現在是晚上,恐怕我們會迷路。”
“我們的時間真的是不多了。”孟凡塵從剛纔表情就不對,現在更加深沉:“我能感受得到,天成似乎遇到了麻煩,很大很大的那一種麻煩。”
阿黎還是在猶豫,朱離跟她又沒有什麼聯繫,爲了救他而喪命,似乎並不值得。
何況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把地圖給我吧。”孟凡塵伸手道:“我自己一個人去。”
“真是服了你了!”阿黎重重一嘆,無可奈何道:“快去快回,儘早就回你的兄弟,這樣可以了吧?”
孟凡塵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這還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剛剛已經過了一天。
時間呵,如白駒過隙,留也留不住,留不住也就罷了,甚至想請他歇腳吃一頓飯都不行。
阿黎也笑了道:“那個人對你真的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孟凡塵雙手握的有多緊,就證明他們之間的情誼有多麼密不可分。
現在他的手指指節已經開始“咔咔”作響了。
“唉!”阿黎垂頭道:“你還是不想事情的時候可愛。”
孟凡塵答道:“你還是笑起來更美,尤其是對我笑的時候。”
“噗嗤”一聲,忍俊不禁的阿黎又笑道:“從哪裡學來的油嘴滑舌?一點都不像當初的樸實。”
孟凡塵說出了實情:“想得多,自然樸實不起來了。”
天已經很黑,來時的冰架懸梯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至於兩邊還有下面都已經不是人眼所能窺透的。
孟凡塵也不用擔心兩腿發軟,徑直走了過去。
他的步子不快,阿黎正好能夠毫不費力的跟上,這似乎是他故意所爲。
現在的他,做事好像更加刻意了,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的是不會上別人的當,壞的是別人要想進入他心裡更難了。
阿黎有些慶幸,幸好是在他不曾改變的時候認識的他。
或許這並不是改變,而是逐漸恢復成了他以前的樣子。
一種閒愁縈繞在心頭,阿黎暗中思量:“現在的他都已經變得人情味淡薄,那以後呢?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是好還是壞?他的妻兒又是怎麼樣的?”
爲什麼會莫名其妙想到他的妻兒,那與自己又沒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裡,阿黎自嘲地搖了搖頭,繼續跟在孟凡塵身後。
到了下面,在鐵門上的嘹望臺突然鑽出人,警告道:“此時已戒嚴,速速回去。”
孟凡塵堆笑道:“好的,我們這就回去。”
守衛嘟嘟囔囔的縮回了頭:“這些外面人閣主就不應該帶來,一點規矩也不懂。”
阿黎問道:“真的要回去嗎?”
“當然不。”孟凡塵提起刀,轉身去了別處道:“去尋找別的通道,我就不信整個雪閣是完全密封的。”
“等一下。”商孤寒站在懸梯上,對着嘹望臺道:“是我讓他們出去的,快開門吧。”
守衛半個身子剛剛進去,現在又不得不探出來答覆道:“三小姐,今天閣主有令,不允許隨便走動,更不許出門。”
商孤寒眼神變得冰冷道:“連我也不行?”
守衛畏縮地向後站了站,苦澀道:“三小姐不要讓小人爲難,閣主的命令小人不敢違背。”
“好!”商孤寒點了點頭道:“很好!”
孟凡塵不解了:“三小姐這一句‘很好’是什麼意思?”
迎兒替商孤寒解釋道:“很好的意思就是,從今往後,某個守衛就要把事情都要做到盡善盡美,做到很好的地步,不能有絲毫差錯。”
孟凡塵變得有些笨了,又問道:“如果他出了問題,又會怎麼樣?”
迎兒冷冷地一笑,臉色變得僵硬,有一剎那,像是個地獄的判官:“也不會怎麼樣,只不過要被皮鞭抽打,還會有烙鐵加身。”
守衛在苦笑。
孟凡塵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道:“光是聽起來,就很痛了,如果是我,一般都會設法避免這種痛苦,這才應該是聰明人做的事情。”
守衛顯然不聰明,仍然恪守本分道:“三小姐還是回去吧,晚睡對皮膚不好。”
阿黎笑道:“這是一句大實話。”
商孤寒眼神更加冰冷,比冰塊裡的星輝還要冰冷。
“走!”
一聲嬌叱,轉身而去。
孟凡塵也乖乖的走了上去,像是要回屋睡覺。
到了門口,阿黎剛想與他揮手而別,不料被他握住了手,拉近了屋子裡。
桌上燈火依舊,所不同的是,燈下坐着一個美人,美人旁邊站着一位侍女。
冷凝的眼,看着那一支用過的筆,若有所思。
孟凡塵笑道:“就知道你不是很待見我,要趕我走。”
迎兒鼻子一抽,不屑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一個很令人討厭的人。”
“三小姐在這裡居住多年,想必是知道別的路徑。”孟凡塵拉開椅子,舒適地坐下道:“可否指點一二?”
“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出路在哪裡。”商孤寒的視線從湖筆移到了孟凡塵身上:“但你也要告訴我,剛剛你動用筆墨做了什麼?”
“畫了一朵花。”孟凡塵從袖子裡取出那件半成品道:“不過還沒有畫好。”
商孤寒展開看時,花葉已有三分模樣,神態氣質也已經躍然紙上,不由得讚歎道:“好畫!”
孟凡塵拱手道:“多謝誇獎。”
“你要知道我是誰,然後決定你的行爲作風。”商孤寒又將畫原樣摺好,推到他手邊道:“如果你敢做出一件對雪閣不利的事情,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