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目送着芸兒回到了令狐族,就離開了。
令狐族內武功極高的人有很多,九歌不方便進去,如果貿然闖入,恐怕會引起一場紛爭。
現在最不應該的,就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令狐瑞現在還爲令狐擎漢的下落而憂慮,不過想必不久以後,他就能得到消息,這時候他的一舉一動最爲關鍵,所以九歌決定潛回溫泉鎮,找到那個儒生,藉此機會來接近令狐瑞,打探消息。
九歌換了一身獵戶裝扮,手裡拿着芸兒的首飾還有一塊銀牌回到了溫泉鎮內,四處打聽,訪到了儒生的落腳點,原來他住的地方是鎮子裡的一間小旅店而已。
儒生此時就站在旅店的迴廊裡,左手提着酒壺,右手攥着酒杯,正在自斟自飲,看上去很有閒情雅緻,可他眉宇間的愁雲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那把刀很陌生,可刀法很熟悉。”他正在琢磨着今日和朱離那一戰,他很清楚自己那幾招連在一起使出有多致命,可是那個人卻能輕易化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是反應再快的人也會有一絲遲疑,這絲遲疑即使不足以要人性命,但也足以讓人重傷!
可是那個人竟然毫髮無損!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至於儒生的武功,那完全是自創的,在今天之前幾乎沒有用過,儒生又不是什麼武學大家,更沒有在江湖上多走動過,怎麼會有人能窺破其武功路數?
難不成是那個人,那把刀!
想及至此,儒生不寒而慄,如果真是那把刀,他能活下來,當真僥倖。
拿着酒的手忽然握緊,感嘆今日之事,確實離奇。
久不曾出現的人,久不曾出現的兵器,現如今卻在此處出現,這種離奇事件,不知是吉還是兇。
旅店的老闆是個三十旬的中年人,做事謹小慎微,尤其是這幾天,他甚至有預感,蜀中的天要變了。
所以這些日子他不敢怠慢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乞丐,他都要送過去幾枚銅錢。
怕的就是他們當中有哪個高手,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得罪了,那可就不妙了。
當九歌來到旅店門口,揚言要見那個儒生時,旅店老闆絲毫不敢怠慢,急匆匆跑去找那位儒生道:“客官,有人要見你,說是有線索。”
儒生點了點頭道:“讓他去我房中等候。”
旅店老闆退去,和九歌說了一遍。
九歌嚷着道:“快點帶路,大爺我急着拿錢呢,要是耽誤了,你付的起這個責任嗎?”
旅店老闆唯唯諾諾地應着,帶他去了儒生房裡,自己退下了。
過不多時,儒生走了進來,手上的酒壺酒杯卻不見了,也不知道放去哪裡了。
笑着一拱手,坐到九歌對面道:“請問這位兄臺可是有了我家少主人的下落?”
“我見到那畫像上的一人了,是個小姑娘,說是要回家,沒有盤纏,用一根釵子和銀牌換了我十吊小錢。”九歌將東西往几上一放,懊悔地道:“去山上打獵,不曉得鎮子裡出了這件好事,若是早早知道了,我就直接將那小姑娘帶回來了!”
儒生翻看了幾下銀牌,確定這是令狐家的東西,只有大丫鬟才能擁有的牌子。
於是走到牀邊,從牀底取出小罐子放在九歌眼前晃了晃道:“不知道兄臺是在哪裡,什麼時候見到的那位小姑娘?”
“就是一天前,在鎮口見到的。”九歌沒有在意那罐銀子,而是陷入在回憶裡道:“真是平白無故讓這麼一大份銀子給跑了,可惜啊!”
話雖如此說,可儒生總覺得此人不簡單,從一開始好像是來要錢的,不過卻不怎麼看儒生手裡的銀罐。
儒生笑了笑,把銀罐放下道:“兄臺前來,究竟有何所求?”
九歌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愧是讀書人,一眼就看出了我有其他事找你。”
“如果兄臺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替,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幫忙。”儒生道:“以報兄臺提供我家少主人線索之恩。”
“所謂坐吃山空,再多的銀子給了我,那也會有用完的一天,所以我不想要銀子。”九歌裝作很憨厚地樣子笑道:“我想在你們令狐家族謀個下人噹噹。”
“哦?”儒生很好奇地問道:“兄臺爲什麼放着好好的富翁不做,跑來做讓人指使的下人?”
“早就聽說令狐家族是當今第一大族,富可敵國,裡面即使一個跑腿的小廝都腰纏萬貫。”九歌憧憬道:“所以我也想當一當,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說的那樣。”
“那好,你就留在我身邊,當個負琴之人吧。”儒生道:“不過這銀子也是你該得的,儘管拿去。”
“不可不可。”九歌推辭道:“既然你都已經讓我在令狐家族裡當個人物了,怎麼還能要銀子?”
儒生吸了一口氣,爲難道:“你不要這銀子,那我該怎麼處理呢?”
“我看不如你就收下吧。”九歌低語道:“反正這裡就你我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你說對不對?”
“還是你一半我一半吧。”儒生不上九歌的當,這要是以後東窗事發了,他可就是主犯,收受別人賄賂,安置一個不知底細的人,罰的最重的就是他。
不如現在這樣,他一份,獵戶一份,到時候出了事,那也是他們二人的事情,而獵戶也不敢到處亂說,以免招致禍端。
九歌何嘗不知道他的意思,爲了能讓他安心,也爲了讓自己的行動完美進行,九歌在罐子裡拿出兩錠銀子道:“我要這些就好。”
儒生點了點頭,滿意地道:“從今日起,你就幫我看守行李,以後我若是飛黃騰達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照顧。”九歌謝罷,問道:“還不知老爺叫什麼呢,以後要是不小心叫錯了,豈不是尷尬?”
“以後不要叫我老爺,要叫先生。”儒生道:“還有,我叫汪焚。”
朱離和馬辛離了山岊後,就準備從另一方面趕往令狐族。
到了停馬的地方,他們兩個就看見馬匹還沒走,正搖着尾巴四處走着,不過始終沒有離開。
馬辛道:“這兩匹馬倒是乖巧,知道咱們還會回來,就在這裡不動。”
“馴養好的馬能通人性。”朱離牽過繮繩,向大路而去道:“咱們這兩匹馬確實不錯,等到了落腳的地方,買些好草料給它們,以後幾天都要靠它們來奔波了。”
馬辛也牽過自己的馬,跟了上去道:“令狐家族的事情真是亂,不是你對付我,就是我對付你的,一點都沒有消停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利益是人所共逐的,只要人還在,爭執就不會消失。”朱離梳理了一下馬鬃,那馬似乎讀懂了朱離的關愛之情,低低地嘶鳴了一聲。
朱離對着馬笑了一下道:“而爭執到了一定的程度,就需要用生命作爲代價來獲得應有的一切。”
馬辛沉思道:“看來斷絕人的慾望是勢在必行的事情,不然天下死的人就太多了。”
“如果沒有了慾望,還會有誰想要進步?沒有了進步,兵器再也沒有了創新,思想沒有了昇華,那就只能會淪爲他人的傀儡和欺負的目標。”朱離道:“所以有時候,慾望也是一種必須的東西。”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馬辛搖頭道:“天底下不還是有人是爲了偉大的理想做事嗎?”
“那種人畢竟是少數。”朱離想了想道:“我舉個例子,假若這世上不存在律法,惡人做事得不到處罰,善人做事得不到獎勵,兩者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大多數人都會哈哈一笑說:‘既然爲惡和爲善是一樣的,我爲什麼不做惡?’只有極少數人會想:‘爲善和爲惡是一樣的,做做善事又有什麼大不了?’這就是人的本性,只看到最簡單的一面,你能說是壞嗎?不是,這只不過是爲了自身的利益着想,能坐着說話,何必要站着說?”
馬辛指出了他的不對道:“可是隻有站着說話,纔不腰疼啊!”
“你說的很對,我剛剛的那個假設其實並不存在。”朱離自嘲地道:“任何事情有因就有果,得到的越多,其代價就越是可怕,尤其是看不見的代價,一不小心就要了人命,或許還不是一條命。”
馬辛又問道:“那我家主人行善積德一世也沒有落到好處,這又是什麼代價?”
“擁有了超過自身力量所能保護的東西。”朱離嘆道:“白玉美人本來就是天子的東西,普通人拿到了,無論是誰都會出現災禍。”
“我不信!”馬辛咬牙,恨意深沉地道:“你說只要是得到的人都會出現災禍,可是我沒有親眼看見,就不算數!”
“我既然答應了你要找出兇手,那就不會食言。”已經到了大路上,朱離騎上馬,毅然決然地道:“他要付出的代價,絕對比萬員外,還要慘!”
“別忘了你的話就好!”馬辛提醒道:“現在我們就去令狐家族,幫助令狐知微拿下令狐瑞,祭奠我家主人在天之靈!”
“沒問題。”朱離道:“既然他要做惡事,就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令狐瑞現在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去死的準備,反而還很高興,他可是聽說了令狐擎漢的死訊,這讓他更加得意。
世人好像就是這樣,只能看見別人的死,卻永遠也想不到自己也有死的那一天,而且是那樣的突如其來。
令狐知微知道令狐瑞的部署和打算,不過對於令狐知微來說,還不夠看,甚至不需要外援,令狐知微就能殺了令狐瑞。
可是令狐瑞卻胸有成竹的回來了,好像勝利就在眼前一樣。
難道,他還有別的依仗不成?
令狐知微開始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