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說殭屍得靠吸血活着了?他們不吸血也死不了,只不過是喝點血不會那麼焦慮。就跟我吃不着東西的時候,脾氣好不了一樣。”一說到吃的,陶烏就覺得肚子好象又餓了,趁着等紅燈的當口,左顧右盼了一陣兒,雖然道路兩旁有幾家餐廳酒樓,不過都不太合他的心意,“我說,我們先找個地方吃了飯再回家成不?”
“喵仔不是回來了嗎?先回家啦!”柳煙從包裡拿出了一盒芝麻糖,這是陸光遠出差回來帶給她的手信,“我不怎麼愛吃太甜的東西,給你吧。”
陶烏聳了聳鼻子,口水差點就被芝麻香味給勾引出來了,眼瞅着前面路口的綠燈還有五六秒才轉,便已經鬆開了油門,讓車慢慢的停下,完全無視後面響起的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他一邊往嘴裡塞糖,一邊囫圇着吞下肚去,“這個太好吃了!你是不是專門替我買的。”
“我哪有閒工夫給你買零食。”柳煙一向鄙視他這種餓癆吃相,趕緊把頭扭到一邊,看着窗外省得心煩,“陸光遠去外地出差捎回來的,放在我包裡兩天了,差點忘了這事。我說這兩天怎麼覺得包挺沉的。”“陸光遠。是哪個?怎麼覺得這名字挺耳熟?”陶烏抓緊時間把芝麻糖的最後一點碎末倒進嘴裡,又再咂吧了兩下,很是意猶未盡。
“我那個師兄啊,你見過的,覺得你給我那把紙傘應該鎖進恆溫櫃子裡供起來的那個。”柳煙翻了個白眼,真沒法兒跟純粹的吃貨講吃以外的東西,“趕緊說殭屍吧,你還沒說完呢。他們不吸血的話,靠什麼活着?”“好吧。他們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吃東西。”陶烏本來還想問她,能不能再讓這個陸光遠給弄點芝麻糖來吃吃,實在是太香了。不過看她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又被嫌棄了,便趕緊把話給兜了回來,“因怨氣而至死後身體不腐這個說法是對的,但是你想想啊,身體都不腐了,還吃東西幹嘛?他們就是靠那點怨氣活着的,這麼說。好象也不太對。他們那也不能算是活着,你們有個說法叫什麼來着。哦,對了!行屍走肉!”
“聽着怎麼怪噁心的。”柳煙想了一想,覺得叫殭屍聽着還好,可是一換成行屍走肉這詞,就有點髒兮兮的感覺了。“我的意思就是說,他們跟人和妖怪都不一樣,反正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那麼普遍的。不是每個有怨念的死人都能變成不化骨,更不可能漚在地底下多少年就能變成神通廣大的殭屍。反正我活了這麼久,也就只看到過三五個,還被術士用棗木釘給釘在柴火堆上給燒死了。”陶烏撓了撓頭,他沒有看過太多閒書,畢竟他的時間寶貴得很,要全部用到覓食這件最重要的事上。
“那麼殭屍真的分成八類嗎?還有啊,怎麼能從不化骨變成什麼綠僵、白僵、紫僵?”柳煙掰着指頭數了數,但是想不起來《子不語》裡面對於殭屍的具體分類,不過她又想到了另外一個說法,便繼續問道:“最厲害的殭屍有多兇,能不能幹掉你?他們真的會
變成旱魃嗎?旱魃到底又能有多厲害?也能幹掉你嗎?”
“你到底是有多恨我?”柳煙的話問得陶烏差點沒氣歪鼻子,他斜睨了她一眼,“你怎麼就不問我能不能幹掉他們?我是饕餮好不好!饕餮啊!”“嗤。”柳煙被他這種無比嚴肅認真的模樣惹得笑出聲來,歪着頭上下掃了他一眼,“倒過來問還是這樣的問題啊,反正總有一方要被另一方幹掉嘛。”
“我說,就算真的讓我遇上個殭屍、旱魃之類,也不一定就要打架啊!他們又不會跟我搶吃的,而且他們又不好吃,我幹嘛要花力氣?”在陶烏眼裡,這個世界上的生物只會分成三個類型,一種是好吃的,一種是不好吃的,還有一種就是能不能吃的,所以他對柳煙的這個預設很沒語言。不過鑑於自己一向自視爲高級的妖獸,所以覺得應該趁機再向她灌輸點正確的觀念。
說着話,就已經到了停車場,他鎖好車又替柳煙拿起揹包,繼續剛剛的那個話題,“我見過的那幾個,勉強能算比較厲害的吧。他們平時看起來跟普通人倒是沒太大的區別,也不怕曬太陽,不過就是不太愛在大白天出來而已。其實我也沒想過死人是怎麼變成殭屍的,就只記得他們身上都帶着股子死氣。死氣你明不明白?”
柳煙搖了搖頭,說道:“我哪能明白這個,我就只見過前不久摔死在我面前的、杜仲的那個師兄,再算遠點就是李憑的鬼魂,一個死了太久、形都沒了,一個還沒死透,都沒什麼怪味兒啊。會不會是福爾馬林的味道,聽說這東西就是用來泡死人的。”
陶烏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忍不住多看了柳煙兩眼,心想這丫頭怎麼看也不像是白鈺那個老妖怪的妹妹啊,怎麼這麼淺白的常識都不知道。柳煙覺察到他眼神有異,停下步子來瞅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在琢磨他的目光是什麼意思。陶烏記着白鈺的話,不敢再露出什麼破綻來,立馬打了個哈哈道:“你的形容還真有趣。”
柳煙半眯起眼又看了他一會兒,有點拿不準自己剛剛感到的那種窺詢的目光會不會只是錯覺,這傢伙怎麼看都是吃貨的德性。然後在心裡跟自己說,估計是到晚飯時間了,保不齊這傢伙又餓到不能行了,沒準兒剛剛就是把自己當成食物在看。“我說的死氣不是你想的那樣啦。”陶烏衝柳煙招了招手,然後便轉身繼續朝着淮蔭巷走去,“這個不太好形容,反正你想想,死了百八十年的東西,就算不腐不爛,也不能有胃口不是?總之呢,術士都認爲殭屍這種東西,就是自己存了怨氣,又汲取了天地之間的晦氣,纔會變成不老、不死,而且被摒棄於三界五行六道之外。至於爲什麼認定他們以血爲食,就真說不清楚了,民間傳說有多不靠譜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遇到過的那幾個是怎麼落到術士手裡的呢?真的能燒死?”柳煙渾然不覺自己的話變得多了起來,她只是中午吃飯的時候,聽到跟她一起入職的那個叫安琳琳的女孩,
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中午近些日子的都市傳說,不過她覺得,這種玄乎的坊間傳聞,在陶烏這裡肯定有個完全不同的版本。
“我覺得吧,術士一向是見不得妖物的,不過他們又把妖物分成了三六九等。比如有些可以用來煉丹,有些可以定下血契供他們驅馳,還有些,比如像我這種高級的,就只能硬拼了。但他們最看不慣的,肯定是殭屍。”陶烏數了數,語氣有些輕微的不屑,似乎覺得自己沒有被術士們當做首要的獵殺目標,是件挺遺憾的事。不知道是在向柳煙繼續解釋,還是在安慰自己,他又接着說道:“當然了,殭屍這種東西,都是憑空冒出來的,而且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大幅提升力量,所以術士們認爲這是最危險的東西。”
“他們。難道不是覺得隨便什麼人類以外的東西都危險嗎。”柳煙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覺得肩頭一痛,只來得及“啊”的低呼一聲,便不知道被什麼冰涼的東西扼住了喉嚨。陶烏一回頭,就看到一個“人”抓住了柳煙。暮色中,看不太清楚他的樣子,但是,陶烏卻已經察覺到了一絲死氣。
柳煙不知道來者是個什麼東西,只覺得轉瞬之間,自己如同是被嵌入了一塊冷硬的堅冰之中。那扼在喉嚨處的,也完全不似人手,倒像是沒有生命的金屬肢爪。她愣了愣,雖然已經認識了一堆妖怪,雖然能跟一堆妖怪談笑風生,雖然也曾經遇到到朱厭這種冷不丁兒冒出來找茬兒的。可是,她畢竟沒有想過,有這麼一天,自己竟然真的遇到如此直接的性命危險。更何況,陶烏這傢伙三不五時就自吹自擂,說什麼普通妖物,根本就不敢靠近他。
眨眼間她就被往後拖了七八米,就算反應再快,也來不及抓住陶烏了。柳煙反而淡定下來,想想也是,普通妖物不敢接近的是陶烏這種千年老怪物。自己不過就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別說是妖怪了,大約連兇悍一些的流浪狗也敢對她呲牙裂嘴。
陶烏皺着眉頭看着抓住柳煙的那個“人”,零亂乾枯的頭髮遮住了它的大半張臉,一條髒兮兮的長斗篷幾乎將它全身都罩了起來,唯有制住柳煙的那兩隻手,還像是人類。但是那雙手呈現了一種慘白且透着青黑的顏色,看起來有種即將貪腐的觀感。而它全身上下所散發的那種死氣,讓陶烏心裡莫名打了個突。
他在心裡想到,不會這麼湊巧吧,纔剛剛跟柳煙隨便講了講殭屍,現在就憑空冒出來了一個。但那東西身上的死氣又是掩飾不了的,難道這城裡還真就鬧殭屍了?可是怎麼也想不通,它爲什麼會跑到這個地方來,更無法想明白的是,怎麼它一出手就直接挾制住了柳煙。
陶烏左右看了看,這裡本來一天到晚都很安靜,更何況已是晚餐時段,一個人影也看不到。儘管天還沒完全黑下來,但暮色已經接近了尾聲,街道兩旁的翠木繁蔭使這裡顯得尤爲黯沉。他輕輕的把柳煙的揹包放到地上,然後朝着那怪物走近了兩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