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改變這種令人絕望的景況,除了自己勤加修煉,就只能寄期望於杜仲能真的找到點適宜於她的修行法門了。在想通了事情的殘酷性後,她忽然表現出有別於以往的傲嬌態度,不但不再對杜仲擺出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反而還讓他經常來找自己玩。
杜仲對她這種一百八十度的態度轉變,簡直就是受寵若驚,覺得真是沒白白的拼了命救她。把文皌送回了柳煙家,加之他自己現在心境也平和了不少,是以陶烏見了他,還以爲自己眼花了。文皌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去洗澡換衣服,留了杜仲在客廳裡跟陶烏大眼瞪小眼。
他對杜仲送回文皌來的行爲很生氣,一看柳煙不在家,便沉下臉來氣哼哼的問道:“你怎麼不直接跟這野貓崽子定個什麼生死契約,收了她去做奴隸獸算了。”
杜仲聽了他這話愣了一愣,仔細看看他的表情,又覺得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忍不住反問道:“柳小姐那麼喜歡她,我要是真這麼做了,她不會善罷干休吧?而且,你身爲妖怪,怎麼會看着同類淪落到這種身不由己的情形之中。”
陶烏覺得杜仲一定是腦子被雷劈了,纔會一反常態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撇了撇嘴,“你這個小術士,不是最見不得妖物麼?怎麼現在倒瞻前顧後了?我跟你說,這種蠢得要死又沒什麼自保能力的小妖怪,最適合你們術士拘了去養着,不管是養大了煉丹,還是豢了來做打手,都是不會賠本的買賣。要不趁着柳煙不在,你趕緊把她給帶走吧,我一定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不,我現在的想法與以前不同了。”杜仲很認真的搖了搖頭,他現在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曾經太過偏執了,“我回了一趟山裡,經歷了一些事,差點連累小貓賠上性命。所以反省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已經背離了修道之人應該有的慈悲心,多少是在捨本逐末。如果是我的師兄,他一定不會像我這麼偏執。”
陶烏皺着眉頭圍着他轉了一圈,這話聽着有些耳熟,他想了想,然後想起了無意中得來的空沁所寫的那張絹帛。捨本逐末的話那個瘋癲術士大概是在大限將至的時刻才領悟出來的,看來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小術士,在道法參悟這塊,倒是比那個老術士強了不少。
而杜仲對於陶烏這種大喇喇掛在臉上,對於文皌很不屑的表情也很是意外。他以爲以陶烏的個性會十分護短,就算不像柳煙那麼緊張文皌的去向,但至少不會表現得這麼無所謂。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這事雖然有些古怪,但畢竟跟他也不是太熟,並且還有拼鬥過的嫌隙,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不過一轉念,他又想起之前覺察到那股莫名生出的巨大靈氣來,便直接對陶烏說道:“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件怪事,彷彿是有什麼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巨大力量一閃即逝,你們有什麼發現嗎?”
陶烏挑了挑桀驁的眉尾,雖然有些小小的驚異,但也沒有覺得特別的突兀。他的心思轉了兩轉,只是有些猜不透杜仲問起這話,是不是還有什麼
潛臺詞。又想到自己去白鈺去了那個所謂的甘淵,並不是一件應該拿出來的說給陌生人聽的事,尤其對方還是個術士。便咳嗽了兩聲,故作不上心的樣子回答道:“有點感覺,不過我沒覺得那是件什麼值得上心的事啊。”
“不值得上心麼?”杜仲揣摩了一下他的表情,好象真的看不出什麼異樣來,“身爲妖獸的你們,對這種外向的巨大力量,應該會更敏感吧。難道你們就不擔心這個世界,會因此發生什麼意外的變故嗎?”
“哈!哈!哈!”陶烏誇張的乾笑的兩聲,往沙發上一倒,儘管他有些好奇杜仲接下來要說什麼,但仍舊擺出了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閒適神情,“所以說你們人類呢,就是這麼疑神疑鬼、謹小慎微。特別是做術士的,成天就想着要怎麼對抗非人的東西。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們做妖怪真想幹些什麼,就憑你們這點術士,能逆轉乾坤麼。”
杜仲沉吟了片刻,他如今也聽得進去一些以前根本不想理會的言語了,心底裡也認同陶烏的這番說辭。只是長久以來養成的思維形態和處事方式,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徹底扭轉過來,便又對陶烏說道:“話也不是這樣說,老話也說啊,居安思危,如果人們都安於現狀,對身外事一點都不關心。那萬一真出點什麼狀況,企不是連補救都難了?”
“那你們的老話還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呢?”陶烏翻了個白眼,繼續把他往溝裡帶,“你既不是什麼玄門領袖,修個行也不是爲了渡化世人,想這麼多做啥?難道不是應該更關心一下怎麼拋開自己的皮囊,跳出三界五行麼?”
陶烏這話說得好象也很有道理的樣子,杜仲畢竟沒那麼多曲裡拐彎的小肚腸,跟着他幾句來言去語,居然就把最先自己想打聽的事給忘了。順着陶烏替他刨的坑,就開始思考自己修行的意義的到底應該是什麼了,再接着就雲裡霧裡的被陶烏給送出了這個小院。直到他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車,才忽然省悟過來,自己不但沒問到那股詭異的力量到底是什麼,甚至都沒有跟文皌打個招呼,頓覺氣餒起來。
等文皌梳洗完畢,換好了衣服再出來到客廳,已經不見了杜仲,只剩下陶烏盤腿坐在沙發上,正一邊開着電視看美食節目,一邊抓着根鴨脖子啃得開心。她趕緊扮了副低眉順眼的表情,挪到他跟前,怯生生的問道:“陶哥哥,姐姐這幾天有沒有着急去找我啊。”
“找你幹嘛啊。”陶烏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故意把嘴裡的骨頭嚼得嘎嘣作響,“你隨隨便便就離家出走了,還指望柳煙滿世界哭着喊着去找你,你腦子被雷劈了嗎?”“我真的被天雷劈了。”文皌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出陶烏話裡的鄙夷,只是想到自己差點就喪命在天雷之下,忍不住渾身哆嗦了一下,一張小臉也立馬變成慘白,“我跟着杜仲去了羅浮山,差一點點就死在泉源洞天外面了。”
“那天雷可真是沒準頭。”陶烏說着,又忽然想着自己其實也險些被天雷給劈了的那事,不過因爲沒有對他造
成實際的損傷,所以他也判斷不出天雷是否能威脅到自己的性命。轉頭掃了兩眼文皌,看到她滿臉的悲催就覺得心情大好,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坐到自己旁邊。
文皌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又不敢不順從,捱到他旁邊,微微的蹭着沙發的邊緣,象徵性的坐下。結果陶烏直接一把拎住她的衣服,把她提到沙發上,“說說吧,被天雷給劈了是個什麼感覺。”
這擺明就是要讓文皌把不開心的事,講了來給他當作吃喝之餘的調料,雖然她心裡不情願,但對着陶烏又實在說不出個不字來。只得仔仔細細的把自己去泉源洞天的事都說了一遍,連同在泉眼那裡的山洞中,遇到被禁固的赤豹,以及後天某一天,杜仲那柄玄鐵鎩彷彿有了生命的事,都講給了陶烏聽。
前面那些話,陶烏還一路聽着笑得樂不可支。可是,當他聽到關於玄鐵鎩的事時,不由得在心裡打了個突。但他藉着吃東西,掩飾了自己的這點情緒變化,心裡想的是,得把這事告訴給白鈺。甘淵的那段經歷實在不怎麼好,而且他有種古怪的預感,白鈺要做的事,並沒有完結,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把自己給扯進去了,不如趕緊把他的注意力轉到杜仲那個小術士,以及他那柄判斷不出來歷的厲害兵刃上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城裡開始流傳着一個關於吸血鬼的傳說。剛開始的時候,那不過是學校裡的女生們夜裡臥談會的一個小分支,可是不久之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這個故事。甚至有一些做家長的,都會嚇唬自己家裡的小孩子,說如果他們放學以後不直接回家,還在外面瘋玩,搞不好就會被吸血鬼給叨了去。
這天下午,陶烏開車去接柳煙下班,便聽她說了這個八卦。他聽完忍不住就嗤笑了一聲,跟柳煙說,這些都是以訛傳訛。並且詳細的給她梳理了一下,從古自今所謂的吸血鬼流派。
“我跟你說啊,吸血鬼這種說法呢,都是那些電影電視給鬧的,在咱們這裡,鬼就是鬼,吸什麼血啊,它們就愛吸點陽氣兒之類的。”陶烏說得搖頭晃腦,並且還扮出一副學究的模樣,“且不說是不是真的有吸血鬼,首先,這種叫法就不對,人家有學名的,應該稱呼殭屍。”
“殭屍我知道!我以前看過《子不語》和《閱微草堂筆記》。”柳煙點了點頭,她以前看書的時候沒有特別注意這些神神叨叨的內容,但是現在家裡住了一大一小兩個妖怪,讓她再看到這類內容的時候,就不自覺的會看得仔細一些,“好象以前民間把殭屍分成八類,從最初的不化骨,到最後的紫僵,據說是有怨氣、死不瞑目的人死後會先變成不化骨,然後年頭越久,變成的殭屍就越厲害。”
柳煙說着頓了一頓,好象是在努力的回憶什麼,“對了,這個好象是《子不語》裡的描述,但是在《閱微草堂筆記》裡,只說是白毛遍體,目赤如丹砂,指如曲勾,齒露脣外如利刃接吻噓氣,血腥貫鼻。可是殭屍不是死人變的嗎?怎麼就變成以血爲生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