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怕了？我自己當然不怕，可是如果真撞上個把不問青紅皁白，見面就動手的道士，我倒是可以打不過就跑，你怎麼辦，回頭再被扣下當人質。”陶烏就差拍案而起了，雖然柳煙說的多少是實話，可是他也不願意承認這點，“我吃飽了！這故事也說完了，看這天兒又要下雪了，你不是怕冷嗎，趕緊回酒店去冬眠！”
“哈。你也有吃飽的時候？”柳煙說着話站了起來，這個故事一聽就是兩個多小時，加上逛了大半天石窟，這時確實也真覺得累了，舒展了一下手腳，“走吧走吧。”
陶烏躺在酒店柔軟的大牀上，仔細想了想柳煙問的那幾個問題。事情雖然已經過了一千多年，卻也是纏在他心上的疑問。這幾個未解的疑團，是否與他至今依然缺失的那部分靈力有關？而他所說的那個道觀，其實只是邙山邊上的一個小庵，雖然自己也不止一次想過要去看看，卻最終放棄了，柳煙說這是他的心理陰影還真沒說錯。
那麼要去看看嗎？陶烏翻來覆去的想了好久，還沒有想出答案，便沉沉的睡着了。笑靨如花的秦香、面目猙獰的空沁，輪番出現在他的夢中。而夢裡的自己，一會變成饕餮，一會又變成了一條大黃狗。
第二日天才矇矇亮，柳煙就已經醒過來了，睡眼惺忪的走到窗邊一看，卻發現外面又已經積起一層很厚的雪。而漫天大雪還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遠近皆是一片白茫茫好象沒有盡頭。想想這種天氣實在不適合出門，既然沒有別的事可做，乾脆又爬上牀接着睡覺去了。
陶烏這一夜睡得很不踏實，幾個相同的夢境反反覆覆來來回回的出現，讓他間或從夢中醒來時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饕餮、陶烏、還是曾經的那條黃狗。天亮的時候，他扶着頭從牀上撐起來，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刺骨的風雪猛灌進來，打在他赤裸的上身，讓他終於清醒過來，想起頭天柳煙說要去道觀看看。
陶烏仔細的想了想，他依稀記得那是邙山邊的一個小道觀，具體叫什麼名字他忘了，只是大概有點印象是個兩、三進的小院落，有十來間不大不小的瓦屋。觀裡沒啥香火，可是洛陽城裡的人，但凡是要趨邪除穢，都會往那觀裡去請了道士做法。這一千多年都過去了，不知道是否還在，更不知道那裡面是否還有正經道士。
去看看也好！打定主意，陶烏愉快的決定先把肚子填飽。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在中午時終於停了，異常乾淨的陽光也隨之出現。吃飽喝足的陶烏回到酒店把柳煙叫醒，讓她趕緊收拾收拾帶她去逛道觀。
柳煙心想這老妖怪還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頭天晚上還信誓旦旦的死都不要去，怎麼現在又突然有了這麼高的興致了呢。不過看到這麼好的天氣，也沒理由窩在酒店裡消磨時間。
把自己包成個嚴嚴實實的棕子後，柳煙跟着陶烏出了酒店。原來陶烏在填肚子的時候就已經向人打聽好了，他記憶中的那間道觀，很久以前叫做太虛觀，現在的名字叫做呂祖庵，已經變成了一個旅遊景點
。
“不是說什麼下雪不冷化雪冷嗎？”剛出酒店大門，柳煙就被刺骨寒氣冷得打了個哆嗦，趕緊把羽絨大衣的帽子拉起來，從頭到腳只露出一對眼睛來。一邊原地跺着腳，一邊轉頭看看只隨便套了件風衣的陶烏，“你不冷嗎？”
“還好。”陶烏覺得這樣的溫度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之內，“穿多了很累贅，萬一過會兒真遇上什麼道士神棍，只會縛手縛腳的。”
雖然陽光明媚，積着雪的路卻不好行，20來公里的路，足足搭了一個半小時車。好容易纔到了這個呂祖庵，高低不同的幾層青灰色的歇山屋脊，被赭紅色的一圈矮牆圍着，道觀的大門半掩着，旁邊那個賣門票的小鐵皮房子裡空無一人。
柳煙走到道觀的木門邊上，往裡探了探頭，觀裡也是空蕩蕩的好象一個人也沒有。她回身對陶烏搖了搖頭，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就一前一後的進去了。
觀裡種了不少樹木，只是在這個季節裡，除了路徑兩側的柏樹，和牆邊一顆柿子樹上掛了些桔紅色熟透的柿子外，其他就都是光禿禿的枝幹了，給這個道觀平添了幾分頹氣。
大殿裡供着純陽呂祖的塑像，倒沒什麼與衆不同的地方。繞過大殿和第二進院落，十幾塊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碑偈被鑲在迴廊一邊的牆內，柳煙仔細的挨個瞅了一遍，也無甚特別之處，不禁有點小小的失望。
“這個道觀是你說的那間嗎？爲什麼看起來差那麼遠？”柳煙在道觀裡逛了一圈，覺得這個道觀奇怪極了，“看起來好象是重新修繕過的，可是居然一個道士都沒有，如果真是你說的那間，那些道士去了哪裡？要說是個旅遊景點吧，可是連個賣票的人都沒有。如果不是這麼大太陽明晃晃的照着，我幾乎都要以爲我們又掉進什麼離奇的結界了。”
陶烏聳聳肩，表示這些問題他都回答不了。正當兩人面面相覷之時，聽到後院裡有響動，一個小老頭挑着兩捆柴禾從道觀後面的小門進來了。看到柳煙和陶烏，明顯也愣了一下，沒想到大雪過後還會有人跑到這個小道觀來觀光。
老頭把柴禾堆放在牆角，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纔對兩人打了個招呼，濃重的鄉音讓柳煙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陶烏倒是聽懂了，裂嘴扮出個極爲“真誠”的笑容。
陶烏問了老頭之前柳煙問的那幾個問題，老頭回答他說，因爲離這裡不遠的翠雲峰就有個上清宮，那裡又叫老君廟，不但香火一直很鼎盛，而且也算是洛陽最有名的道觀，所以一般遊客都會去那裡。
而呂祖庵這個地方，雖然存在的時間比上清宮長，但因爲規模一直不大，原本就沒多少道士，很早以前就陸續遷去了上清宮。這裡又只是供奉了個純陽呂祖，加之基本上算是近十幾年才重新整修出來的，所以冬天基本都沒什麼人會來。
而這個老頭的家就在山下村子裡，自打這道觀重新修繕被列爲景點開始，就在這裡守夜，算算大概已經有快二十年了。他對這道觀以前的傳說也知道一些，
但粗略的一說，卻都不是柳煙和陶烏關心的。
跟老頭聊了一陣，也沒有收穫到有用的信息，柳煙看看日頭有些偏西了，跟陶烏說不如先回去，隔天再去上清宮看看。陶烏指指那顆柿子樹，突然問老頭能不能向他買點新鮮的柿子。
老頭一聽就樂了，跟陶烏說沒什麼賣不賣的，他要是喜歡吃，隨便摘就是了，就是要打包帶走也沒問題。於是陶烏二話不說就往樹上爬，柳煙在旁邊看得直翻白眼。
老頭看陶烏爬樹的樣子很嫺熟，就不再管他了，走回牆角抽了些柴禾，抱到角落一間看起來像是竈房的土屋裡生起火來。片刻房頂的煙囪裡就升起了青煙，接着老頭端了個盛着半條魚的瓷碗走出來，挑了個被陽光照着又背風的位置放下，然後敲了敲。
片刻就聽到細聲細氣的兩聲貓叫，柳煙循着聲音轉頭望向身後的地方，一隻非常乾淨、通體雪白，尾尖和額頭上各有一簇灰色花紋的貓咪，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輕盈的從迴廊的頂上跳下來。
這隻貓很優雅的邁着均勻的步子走過來，金綠色的眸子在柳煙身上掃了一圈，然後一臉傲嬌的走過她身邊，去到那隻瓷碗旁，先是聞了聞，纔開始文靜的吃起來。
陶烏用風衣的下襬兜了幾個柿子，從樹上跳下來，饒有興趣的看着那隻白貓，柳煙很鄙視輕聲的對他說，同樣都不是人類，你的吃相還不如一隻流浪貓。
“這是什麼貓？好漂亮！”柳煙沒養過寵物，只是偶爾在家附近看以過一些或慵懶或狡狤或警惕的家貓，對於貓的品種完全不瞭解。
“貓？我瞧着不太像。”陶烏一邊啃柿子一邊饒有興趣的看着那隻白貓吃着碗裡的魚，“對食物的品質一點追求都沒有。”“品質？你是說啃個柿子就能美出鼻涕泡兒來的品質？”柳煙嗤的笑出聲來，“還是以你曾經當狗的標準來衡量？”
陶烏費勁的把嘴裡的大半顆柿子嚥下去，真是沒法兒跟柳煙討論關於食物的話題！他指着那貓問老頭，是不是他養的。老頭說不是，就是最近一個月纔出現在這裡的一隻流浪貓，他看着覺得挺可憐，就每天下午來餵它點吃的。
不一會兒，白貓就把魚吃乾淨了，跳上旁邊的石臺，一邊曬太陽一邊舔着爪子洗臉，間或看兩眼柳煙和陶烏。柳煙打從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隻白貓了，帶着點好奇的走到石臺邊，脫下右手的手套，伸了一根指頭到它的面前。稍稍遲疑了一下，看那隻貓沒能表現出攻擊性，於是拿了指頭輕輕撓了撓它的額頭，那隻貓好象也與柳煙很是投緣的樣子，側了頭蹭上她的手。
“姑娘，我看這隻貓跟你投緣，你領了去吧。”老頭看着柳煙逗貓，不知怎麼就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老漢天天餵它，也沒見它跟我親近，再說這地方天寒地凍，平時不知道這貓都躲在哪裡，如果真被凍死了，就是造孽了呀。”“不好！”陶烏搶先打斷了老頭的話，他眯着眼再次打量了一下白貓，“我們就是外地來旅遊的，沒辦法帶這隻貓走。你說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