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貓又漂亮又聽話，養着好象也費不了什麼事。”柳煙說着話已經把白貓從石臺上抱了下來，軟軟和和抱起來很舒服的感覺，“喵仔，想不想跟我走呀。唉！你幹嘛呀”
陶烏一把拎着白貓的後脖子，把它從柳煙懷裡拖出來，轉到另一側，凝視着那隻白貓的雙眼，露出一個兇狠的眼神。誰知那白貓卻也沒被陶烏嚇着，呲牙衝他叫了兩聲，又伸出兩隻前爪撓了幾下。可是卻沒能抓到陶烏，忿忿的一邊扭動一邊哼氣，陶烏則回給了白貓一個有點高深莫測的表情。
“你看，這貓太兇了，不適合你養。”陶烏又把白貓拎到柳煙面前，“我看它在這裡活得也挺好的。”柳煙接過白貓，重又抱入懷中，橫了陶烏一眼，“我還就養了。”那白貓伸了爪子抓住柳煙的前襟不放，柳煙輕輕揉着它的頭以示安撫。
回到酒店天都已經黑了，陶烏一反常態，沒有急着去吃飯，而是跟着柳煙先回了她的房間。柳煙一路就聽陶烏反覆唸叨不該帶這隻白貓回去，懶得跟他理論那麼多，現在回到房間，她直接抱了貓歪在牀上。然後對陶烏說，既然這麼反對帶這隻貓回來，那就必須有個理由。
“你知道文狸嗎？”陶烏雖然是在問柳煙，眼睛卻盯着那隻白貓，那貓果然如他所料的微微弓起身，金綠色的雙眼瞬間變得有些幽深。
“什麼文狸？”柳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陶烏這種高深的態度她一時半會有點不太適應，“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這你總該知道吧？”陶烏指着白貓，“你抱的這隻，就是文狸，或者換個說法，你抱了個妖怪。”
“啊？”柳煙沒辦法馬上把這麼可愛的貓咪與妖怪劃上等號，抱起白貓與自己面對面，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陣，覺得這就是隻普通的貓而已，頂多就是長得特別一些、漂亮一些，“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這隻貓纔多大點，文狸沒這麼小吧？”
“再活個幾百年，就能長大了。”陶烏走到牀邊，把一側的衣袖高高挽起，然後勢如閃電般伸手，一把掐住那隻白貓的脖子。與此同時，他的手臂上快速的覆上一層青黑色的長毛，手也變成了附有細密青鱗的利爪。
如果說陶烏第一次在柳煙面前變身只是讓她覺得驚訝，那麼現在這種變身就是驚嚇了。雖然知道他是妖怪，但畢竟除了頭上長角，柳煙也沒親眼見過他妖化。這時看到他雖然還是人類的形態，但那條手臂卻格外突兀且觸目驚心。
陶烏一改往日無害的吃貨形象，渾身上下生出一種強大的壓迫感，柳煙不禁呆住了，不僅如此，她懷裡的白貓也被嚇到了，蜷成一團緊緊的貼住她。
趁柳煙愣在當場，陶烏把白貓又拎了起來，“你要是再裝流浪貓，我就吃了你！”“放開我啦，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大不了變成人給你看好了。”白貓在陶烏手裡掙扎了幾下，居然開口說話了，聽起來有些顫抖，像是受了驚嚇的小女孩。
陶烏聽
它這麼說，也不再多話，把它放到地上，看着它一溜煙跑進了浴室。柳煙明顯還沉浸在陶烏妖化的震驚中，完全沒注意他和白貓的對話，愣愣的盯着他的爪子，接着神差鬼使的伸手去摸了幾下。陶烏手臂上的皮毛挺順滑厚實，手感居然還不錯，只是長着鱗片的爪子就沒那麼好的手感了，冷冰冰的，帶着煞氣。
陶烏沒想到柳煙看到他妖化會是這種反應，只能迅速變回正常人類的肢體，可是柳煙明顯走神了，手還繼續搭在他的手臂上。“你摸夠沒有。”“你不是不能變身嗎。”柳煙終於被陶烏的問話驚醒了，收回自己的手，想起陶烏以前說暫時變不回饕餮了，“原來真正的妖怪是這個樣子呀。”
“那你以爲我是什麼樣子？”陶烏甩了甩手，把袖子放下來，心裡接了一句，其實現在也不能全變回去，不過嚇唬一隻低等妖怪還是綽綽有餘的。
浴室的門打開了，一個約摸13、4歲，一頭銀色短髮、皮膚白皙且纖瘦的小女孩探出頭來。她的脖子上有顆小巧的、用細紅繩繫着的翠玉墜子，裹了條浴巾，偷瞄了一眼陶烏，趕緊低着頭怯怯的走到柳煙旁邊，不敢靠近那隻大妖怪。
“我第一眼看到這隻貓，就知道它是下等妖怪了，只會騙吃騙喝。”陶烏很不屑的打量着變成人類小女孩的白貓，“你爲什麼要找上柳煙？”
“我纔不是下等妖怪！你也不過是活得久一些而已！”雖然害怕，陶烏的話還是惹怒了小女孩。她擡起頭，金綠色的漂亮雙眸狠狠瞪了陶烏一眼，“你們剛進呂祖庵我就看到了，你們身上有股我很熟悉的氣息，我一時好奇，就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熟悉的氣息？”柳煙一下子想到李憑曾經說她身上的氣息很熟悉，又再聯想到白貓對自己的親暱，於是問，“你是說我嗎？”
“不是，是你們倆個都帶着那種氣息。”小女孩搖了搖頭，對柳煙說，“你們兩個身的氣息有點相同，又有點不同。”“我？”這下換陶烏愣住了，他以爲自己的妖氣已經完全被柳煙給同化了，卻突然聽說自己的氣息跟柳煙不同，暗暗有些吃驚，“難道你能察覺出我的妖氣？”
“不是妖氣。”小女孩從脖子上取下那顆翠玉墜子晃了晃，“你們的氣息跟這上面的一樣。只是，這個姐姐的氣息很平和，而你的，有些古怪，我說不上來哪裡不同。”
陶烏拿過小女孩的那顆墜子，只有他的拇指大小，溫潤細膩，靠近底部的地方有兩處相對的刻印，他拿起墜子對着燈光反覆看了一會兒，然後遞給柳煙，柳煙努力看了一陣，依稀辨別出，一處刻痕是道彎曲的細紋，另一處刻痕則是個小篆的“鈺”字。
莊子言，夫道，有情有信，無爲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爲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爲深，先天地生而不爲久，長於上古而不爲老。
柳煙從那枚翠玉墜子裡也看不出個所
以然，轉頭又遞迴給陶烏。陶烏接過來放在手心裡又仔細看琢磨了一陣，那枚墜子上似乎確實附著着兩股完全不同的氣息。
一股好象是玉墜本身的，就像文狸說所，很平和與柳煙身上的氣息很相似。而另一股，隱隱有些煞氣，居然讓他想起那個叫空沁的道士來。
“這玉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陶烏重新擡頭盯着文狸，眼神凜冽得讓文狸打了個寒顫。“骨塔。”文狸被陶烏盯得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呂祖庵正殿後面。有個很不起眼的骨塔。”柳煙沒見過陶烏這種兇狠的表情，皺了皺眉頭，把文狸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對陶烏說你不要這麼兇，有什麼話好好問。
“那骨塔裡還有什麼別的東西嗎？”陶烏的神色緩和了一些，拖過椅子自己也坐了下來。“有個小罐子，大約是放骨灰的。別的，我就沒注意了。”文狸想了想，那個骨塔太小，而且除了這枚玉墜，別的還有什麼，她完全沒有印象了。
聽完文狸的話，陶烏又低頭去看那枚玉墜，久久沒有說話。柳煙大概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對於文狸的話，和這個玉墜，她心裡也很好奇。可是天一閣的事橫在眼前，讓她很猶豫，雖然那一段缺失的記憶讓她的生命突然之間變得很不完整，但是，如果追查下去，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實在猜測不到。
一邊是長久以來已經習慣的平淡生活，一邊是不可預知的猶如異次元一般的世界，如何選擇，她一時間無法理出頭緒來。文狸看到這兩個人都沉默了，小心翼翼的偷眼打量着坐在身邊的柳煙，愈加肯定她身上的氣息與玉墜上的是一模一樣的。
這是什麼人？或者根本也不是人類？可是看起來好象沒有任何靈力的樣子，爲什麼那隻兇到死的饕餮會對她那麼溫和可親。突然意識到文狸在打量自己，柳煙轉頭看着這個變身成人類的小女孩，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淡淡的微笑。她伸手撫過文狸那一頭銀色的短髮，不管是貓還是女孩，這樣子都很可愛。
“你爲什麼會到這裡來？你還這麼小。我記得人類的文字記載裡，你應該是與山鬼、赤豹這樣的生物在一起的。你有名字嗎？”柳煙回憶着《楚辭九歌》裡的句子，她以爲妖獸只會成年以後才能滿世界亂躥，比如像饕餮那樣。
“我，我的名字是皌，文皌。他們都不喜歡我，所以我就只能離開家鄉了。”文狸眼神裡掠過一絲桀驁的光彩，一閃即逝，接着她微微的嘟起嘴，“文狸不是跟山鬼在一起，文狸是供山鬼驅役的，他們需要的時候纔會召喚文狸。”
“是這樣嗎。”柳煙擡手捏了捏文狸帶着委屈的小臉，心想原來傳說真的很大水分呀，“那你打算去哪裡呢？還是變成流浪貓嗎？”
“也不是總做流浪貓，有的時候會遇到喜歡貓的人家，他們會對我好一些，只是我不能老呆在同一戶人家，會被識破的。”文狸擡頭看了看饕餮，“等我長大了，就可以一直保持人類的形態了，那個時候就不用再裝成流浪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