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領頭人又被嚇了一大跳，雖然不知道那團火焰有什麼古怪，但纔剛經過的劇變，讓他直覺這團火也是可怕至極的東西。他心裡那根最後繃緊的弦，終於斷裂開來，令他渾身一軟，如失去力氣一般。
“鍊金術……我們，我們都是，煉金術士……”
煉金術士四個字甫一出口，杜仲與陶烏就不禁一愣，隨後再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天色雖然很暗，但他們還是在彼此的目光裡，讀出了驚疑的神情。
陶烏扔下手裡那點不怎麼好吃的乾糧，幾步走回到領頭那人的旁邊，俯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字一頓、惡狠狠的說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領頭那人也恨不得此時能暈過去，如此便不用面對這個凶神惡煞的妖怪了，可惜他身強體健，實在沒有這樣的好福氣。無法逃避之下，他也只能哆嗦着，有些語序不甚清晰的講述起來。杜仲與陶烏便靜靜的聽着，偶爾覺得他有些夾纏不清的時候，纔會打斷他的敘述，問上一句半句。
好不容易等他講了有大半個小時，才終於把他們的來歷，以及跑到這個埇晞鎮來的意圖給說了個七七八八。
原來，這個領頭的姓趙，以前是在某個圖書館裡人做小職員，而他們這一羣人並不能算是嚴格意義上的修行人，充其量是對所謂的鍊金術着迷的腦殘粉。陶烏有些高興，覺得近來學會的幾個新詞，終於能用到適合的地方了。
他們沉迷於鍊金術的過程，幾乎是大同小異，無非就是從各自的渠道，無意中接觸到了，這個聽上去很炫的詞彙。而後，又聽說諸如牛頓這種成就非凡的大科學家，居然也會放棄科研，轉而去研究這個神奇的法術。
大約是網絡時代，只要打開電腦或者手機，就能獲取到大量自己想要的資訊。同時，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那麼少而又少的一部分同好。姓趙的這羣人，最初就是在一個關於鍊金術的小網站上認識的，然後互相監督各自的修行，三不五時還相互分享一下各自的心得之類。
鍊金術這東西吧，跟世界上大多數的古老修煉方式類似，其最終目的無非是追求傳說中的永生。不過鍊金術又跟其他的法術有所不同，沒有特別玄妙且難以言傳的心法，而是通過物質的轉化，去突破這個世界的物理定律。
如陶烏這等強大的妖獸，對這種小兒科的方術，根本就是不屑一顧。就連強大如空沁那樣的，既有天賦又有悟性，還能將各種力量化爲己用的術士，他也沒有怕過。何況鍊金術只不過是，一種流於形式的末等法門。
而在杜仲看來，就如蘇河曾經所說的，鍊金術無非是類似於五鬼搬運那種障眼法。除了能把不同屬性的實物，通過一些外在的符紋與咒訣，來達到一定程度的轉換。但要以此來尋求什麼永生，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然而，這姓趙的描述起來，哪怕是身體還因爲恐懼，而瑟瑟發抖，語氣裡卻是掩不住的狂熱。甚至，不經意間，他的目光中都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種癡迷的嚮往。
當他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段，他們那羣人是如何研究鍊金術之後，話題終於轉到了陶烏與杜仲關心的軌道上。
大約是在三個來月前，他們平日混跡的那個小衆論壇裡，來了一個名爲霍普的陌生人。起初，他的發言很少，偶爾，會跟在某個帖子下面回覆幾句英文。後來，其他人慢慢發現，這個霍普，似乎對他們討論的每一種鍊金術陣法，都有所瞭解。甚至，很多時候，他還能輕而易舉的向別人解釋某些陣法，以及其中所運用的符號的多重含義。
一來二去，論壇裡的人都有些追捧起霍普來了，包括幾個幾乎從來都不怎麼發言的，論壇的管理員。而某一天，霍普居然破天荒的發佈了一個主題帖，大意是他認爲，鍊金術中最爲重要的，直接關乎永生秘密的天石，也許應該去古代方術裡尋找。
霍普的那個帖子，簡直就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原本不算熱鬧的小論壇，那天突然就像是水被煮沸了一般。大家都好似發現了新大陸，開始順着這個話題聊了下去，而參與得最投入的幾個人，在一天之後，都相繼收到了一封管理員發出的私信。
那封私信的內容很簡單，類似於一張邀請函，說是組織了一個小範圍的鍊金術研討會，論壇的所有成員，在經過組織者的審覈後，被挑選出來的，都是被認爲是對鍊金術的理解達到了一定的深度。因此，邀請他們前往終南山，一方面是便於大家零距離溝通，而另一方面，是去體驗一把，那些在終南山中修行的現代隱士們的生活。
對於姓趙的這幫人而言，這個邀請就如同是哈利波特收到了魔法學院的入學通知書。那個佔據了他們最多時間的信仰和愛好，突然之間變得無比真實起來，說通俗一些，就是一扇通向異次元世界的大門，毫無徵兆的在他們面前打開了。
當然了，如果他們能夠提前知道，在這扇神奇的大門之後，隱藏着陶烏樣的兇殘妖獸，以及杜仲那樣的冷漠術士。也許，在最初的時候，他們會認真的好好權衡一番，進入想象中的世界，是否值得。
可惜，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後悔售賣，無論什麼樣的結果，都是當初自己種下的因由。
在終南山的日子，姓趙的這幫人，其實並沒有學到，或者說見識到什麼有意義的東西。儘管，他們的確是前去拜訪了數位隱修者，但可說是一無所獲。畢竟，他們這羣人，對於耳熟能詳的，“道。”也僅僅只能聽得爛熟而已。既不能得知道爲何物，更不能理解修道的意義。
終南山之行，讓這些平日裡只能依靠鍵盤進行想象的普通人，多少有了點實際的喜悅。哪怕他們並不能說清楚，這種小竊喜的由來，但卻盲目的深信，自己已經窺探到了關於這個世界的隱秘，並且，也許能經由自己來打破這個世界，長久以來的一些禁錮。
而另一方面，他們也並不關心修行的本身，而是希望籍由這些隱修者，探知在他們所修行的法門之中，是否當真是蘊藏着天石的秘密。
他們這種莫名奇妙的妄想，聽得陶烏跟
杜仲都直皺眉頭，生爲一個普通人，就不能安安心心的去過平靜的小日子嗎？若當真是修行人也就罷了，偏偏這羣人就是憑着幾句神話傳說，就覺得自己不但知其然，還能知其所以然……
回說正題，姓趙的這羣人，一開始聚在終南山的，大概有小二十人。但其中一些更記掛着現實生活裡的人情事故，但提前離開了。另外一些，似乎在拜訪隱修者的過程中，發現真實的方術世界，與自己的理解大相徑庭，也及早的退出了。
最後就剩下這五個，一門心思要當煉金術士的傢伙，鐵了心的在終南山駐紮下來。哪怕吃的是粗茶淡飯，居的是簡室陋舍，但他們堅信，自己是能夠領悟到鍊金術的真諦。
直到十多天前，那個論壇的管理員中的一個，告訴他們，在這個埇睎鎮，發現了一處戰國時的古蹟。這個古蹟裡，據說保存着許多簡牘、繒書。衆所周知，戰國時期簡直就是術士與各種方術的黃金年代，所以，他們應該趁着這個機會，來看看，是否能找到什麼與天石有關的蛛絲馬跡。
至於他們帶的那張地圖，就是那名他們並不知道真實姓名的管理員給的，他們也不知道，那人是如何能繪出這麼一張詳細的地圖。而那張畫着鍊金術陣法的紙，是霍普上傳到論壇裡的，據說是他對鍊金術基礎陣法的自我理解。
說起來，他們真的是運氣欠佳，纔剛剛離開終南山的住所，就被杜仲給發現了。準確的說，他們是被文皌給發現了。如果是杜仲隻身前往終南山，也許壓根就不會注意到這幾個人，那地方的修行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古怪的。但文皌特別確定的告訴杜仲，她在那幾個人身上聞到了霧陵香的味道，這才讓杜仲決定跟來瞅瞅。
起初，杜仲與文皌並沒有把這幾個人，跟前段時間遇到的事聯繫到一起。不管怎麼說，霧陵香這東西，雖然珍貴，但卻不是千金難求的物件。而且，用這玩意兒做安魂香燭的術士，也絕不僅僅杜仲一個。所以，他與文皌一開始，完全是好奇心作祟，纔跟到了這個埇晞鎮。
哪知道，這事還真叫一個峰迴路轉，居然就跟鍊金術搭上了。這一次，無論是杜仲，還是陶烏，都不信兩者之間，是個單純的巧合。
尤其是陶烏，之前那個神叨叨的靜會所，以及龍潭村裡那個古怪的糟老頭子，還有白鈺那些永遠不甚明瞭的話，都快成他的心結了。就算是那一次的事，沒有給他們造成任何實際的危害，並且還不了了之了。但陶烏打心底裡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弄明白這其中究竟有什麼牽扯。
俗話說有心栽花花不活，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這個情形，還真就應了這句老話，這幾個廢柴煉金術士，根本就是帶着一堆答案，一頭撞到了陶烏的跟前。
姓趙的領頭人結結巴巴的說完，很是小心翼翼的、偷偷擡眼瞄了瞄陶烏。他的心現在稍微穩定了一些，又將之前發生的事，快速的回憶了一遍，終於從陶烏是個妖怪的震驚與惶恐裡掙脫出來。此時，他已經能確定，杜仲應該只是術士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