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柳煙突然調皮的笑了一下,指了指陶烏說:“他就是你沒找到的汪和平。”“什麼?”杜仲有些激動的站起來,他來之前打聽過汪和平,以他聽來的關於這人的外形、長相和陶烏根本就是千差萬別,“他是汪和平?開什麼玩笑!這種妖孽向來都是躲在陰暗處,上次我差點就把他殺死了!”
“沒開玩笑,汪和平被他吃了,然後他就變成汪和平的樣子,接管了富二代的生活。”柳煙伸手點着自己的下巴,歪着頭想了想,“對了,就是因爲你把他打傷了,所以他纔會遇到倒黴的汪和平,我也覺得你沒有直接把他給弄死是個敗筆。所以,汪和平被妖怪吃掉這事的罪魁禍首,現在看來好象是你耶。”
柳煙的話差點沒讓杜仲七竅生煙,這是什麼歪理!越發堅定的判斷柳煙跟陶烏一樣是個妖怪。不過現在以一敵三沒有什麼勝算,這事就暫且揭過,回頭總有機會一個一個慢慢收拾。
那天是戊午日,遵照戊不朝真的規矩,杜仲除了早起打坐吐納內息,其餘功課一律免做。過後就去一趟藥材市場,家裡的硃砂和天陽石都沒剩下多少了,而且這兩種東西如今都無法在一家藥店大量購買,因此,他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去藥材市場,儘可能的在每間鋪子裡都買些,積少也就成多了。
逛了一上午,總算買到了兩斤多硃砂和一斤左右的天陽石,回到家才發現,出門的時候忘了帶手機。本來漫不經心的隨手拿起來一看,卻不料居然八點到九點這麼一個小時內,就有二十幾通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而且統統都是他師兄清泫打來的。他了解清泫不是這麼執拗的人,如果沒要緊事,電話找不着他人,頂天了就是留個短信了事。
他趕緊回撥過去,卻聽到對方手機已關機的提示,又再看看那條短信,只有一個學校的地址和速來二字。他心中隱隱覺得不妥,於是匆忙取了六枚古錢來卜了一卦,得了個上兌下坎的“澤水困”卦象。
水在澤下,萬物不生。一想到卦辭,杜仲就驚出了一身冷汗,拿了隨身的兵刃背上揹包就按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去了柳煙她們學校。沒成想,剛到校門口就被保安攔下了,說是要憑證件才能進出,恰巧一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呼嘯着駛入學校。一看這個架式,他猜到學校裡應該是出事了,也不和保安糾纏,繞到一處行人稀少的地方,翻牆進了校園。
一路循着警笛的聲音,杜仲找到了出事的人文學院,主教學樓前圍滿了學生,他遠遠的聞到一陣血腥氣,然後聽到圍觀學生的竊竊私語,說是有人從天台摔下來了,看起來好象是自殺。
他好不容易擠進人羣中挪到警戒線前,只一眼就認出那具殘破的屍體正是自己的師兄,可是,他擡頭看了看教堂樓的天台,6層樓而已,可那屍身的狀態,分明是自兩三百米的高空墜落所造成的。
杜仲悄悄捏了個招魂咒手印,默唸引魂訣,重複好幾次,卻不能將師兄的魂魄招來。這事,太古怪了!這裡大白天人太
多,杜仲不方便行事,在學校旁邊找了間書吧坐下,靜靜的等待夜幕降臨。
對於死亡,幾乎所有人都有一種敬畏心理,所以教學樓周圍顯得特別安靜。沒有月亮,只有相隔遙遙的幾盞路燈撒出些許可有可無的光,杜仲悄無聲息的靠近教學樓,在一根巨大的廊柱旁站住,把自己藏品在陰影之中。
他掏出一張符篆,低唸了幾句咒訣,那符篆“噗”的輕響一聲化爲一團微弱的紅光,那團微光貼着地面飄飄忽忽的打了幾個旋,突然猛的直衝上半空,接着好象是撞上了無形的罩子,閃動了兩下,接着就熄滅了。
是結界麼?杜仲看看紅光消散的位置,是天台的邊緣,他決定上天台去一看究竟。接連天台的鐵門被一把大鐵鎖鎖上了,不過這對他而言完全不是障礙,他右手從背後抽那柄細窄烏黑的玄鐵鎩,輕輕的一撬一擰,鐵鎖便被削成兩半,左手一抄穩穩接住,沒發出一點聲音。
踏上天台,杜仲先是聞到了一縷幾不可辨的泥腥味,他又想到了那個卦象澤水困,師兄到底遇上了什麼東西?妖怪嗎?可是這附近又沒有一絲哪怕是殘留的妖氣。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瓷瓶,撥開瓶塞放到脣邊緩緩的吹出一口氣,一股金黃色的粉末從瓷瓶裡飄出來,然後散開在空氣裡,像極了一張薄紗,慢慢的飄向天台的邊緣。
粉末飄過之處顯現出奇怪的符號和紋路,有些在地上,有些在半空,看起來像是陣法一類的東西。杜仲心想,難道師兄遇上了別派的術士,然後在這裡打鬥,而後不敵以致跌落下去?可是以師兄的功力,別說六層樓,便是再加六層樓,也不至於就這麼摔死了。更何況,今天是戊午日,師兄決計不會選這個日子與人動手,那麼一定是被逼無奈的結果,什麼人能逼得他不顧功法消退而拼命一搏呢?
杜仲下意識又捏起招魂咒,纔想起白天已經試過了,一無所獲,通常這種情況只有兩種解釋,要麼師兄已經被人打至魂飛魄散,要麼就是師兄的魂魄被人給拘禁了,但不管什麼情況,都很棘手,而且自己也從來沒聽說師兄跟誰有這麼大仇。爲今之計,只能試試索魂引了。
清泫最近一直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自打他師傅前些年仙逝過後,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遭,他預感或許會有什麼棘手的大事發生,可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猜到,這件事,竟然會要了他的命。
戊不朝真就是諸事不宜的代名詞,在道觀裡左右也是閒着,倒不如去看看自己那個小師弟。一算日子,有那麼個把月沒見清澤到觀裡來了。這個小師弟,一切都好,就是玩心太重,總是想着拘個孤魂野鬼,或是收個不成氣候的山精水怪,來供他驅役。
與其說他住的地方是道觀,還不如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廢棄祠堂。當然,他並不覺得住在這樣的地方有什麼問題。至少這裡離市區很近,騎單車的話,到市中心也就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更何況還能搭公交車,這對他而言,可比曾經住的山裡的茅屋好太多了。
大概十八、九年前,他跟着師父從羅浮山中的兩間茅屋修行。那個時候,可能三五個月才從山裡出來一次,每次光是進山出山就得花掉五、六天的時間。至於爲什麼要從山裡搬到省會城市裡來,他沒有問過師父,他的心思很單純,反正一切聽長輩的就錯不了。
公交車上人並不是太多,也許是才早上六七點的緣故,乘客大多是老年人。清泫在靠車門的位置坐下,沒多久,卻感覺到似乎背後一直有人盯着他。他疑惑的轉頭掃量了一下後面幾排,一個留着的黑色長髮、皮膚異常蒼白、穿了身青色緞面質地唐衫的男人,正側頭望着窗外,他的五官看不真切,只是與這個車廂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清泫把頭轉回來,可就在他轉過頭的一剎那,那種被人窺視的陰冷壓迫感又出現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段時間心裡那種不安的預感又出現了,他掏出手機,撥通清澤的電話。
無人接聽,一連撥了四五次,等到鈴聲轉變爲盲音。清泫的手心微微冒出些冷汗,他已經能感知到危險離他越來越近,是專門挑好了時間嗎?那麼這個黑髮的男人也是術士嗎?所以他才知道戊午日真是適合動手的大好時機?可是,自己從未與人結過怨,甚至也沒聽師父提起過有什麼仇家。
公交車在江邊的一個站點停下,清泫看到上車的人越來越多了。擔心如果那人真要在車上跟自己動手,必然會傷及無辜,於是趕緊下了車。而那男人果然是衝着他來的,跟在他身後也下車了。清泫故作鎮定的沿着江邊的綠化帶往人少的地方走去,默默的盤算了一下,自己的揹包裡都有些什麼。
一柄桃木劍,一盒硃砂,一疊黃裱紙,一隻三清鈴,一張壇布,幾尺紅繩,幾張符篆。這些用來做個小法事還行,跟人動手,就沒啥指望了。唯今之計,還是想辦法聯繫上清澤來幫忙比較實際,可偏偏在這麼緊要的關頭,這小子不接電話!
看看前面不遠就是間學校了,清泫給清澤發了條短信,留下校名和速來二字後,停住了腳步。他握緊拳頭,做了個深呼吸,確信自己已經做好了與人動手的準備。轉過身來,那個黑髮男人正不急不徐的朝他走過來。
這個男人看起來很高大壯碩,深邃的五官看起來並不像是亞洲人。一陣江風吹過,覆在他面上的髮絲揚起來,露出了毫無生氣的深紫色眼眸。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揚,露出了一個乾癟的笑容,慢慢走近清泫,終於在離他約摸三步遠的地方。
“你是誰?爲什麼跟着我?”他的笑簡直讓人毛骨悚然,就像是要將人凌遲一般,清泫拼命壓抑着自己內心的恐懼。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過往不曾像師弟那樣對付過很多妖物,實在沒有太豐富的格鬥經驗。
“天罡亢龍,難尤七星,周遊八方,紫氣避兇,盡掃不祥,下授符印,謹拜表以。”那個人一字一頓,字正腔圓的吟誦出一段清泫早已爛熟於心的咒訣,然後向他伸出右手,冷冷的說道:“把東西還給我。”
(本章完) ωωω▲ TтkΛ 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