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過境遷,這太歲的事,連同庸國的一些隱密,就被刻意的遺忘了。就連很多庸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部族,埋藏着一種怎樣的力量……
“不是……你能說得再直接一些嗎?”陶烏都快被急哭了,又是這麼一大堆的廢話,他肚子都餓起來了,還沒聽到重點上。
安琳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再次轉回到柳煙的身上,擡手指着柳煙道:“其實,誰都不知道,太歲就是個幌子,這條玉脈的生氣,早就被你給得到了。還弄個假模假似的鎮山,在這裡掩人耳目。”
陶烏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通常聽故事,鋪墊過後不是應該有段高潮麼,現在可好,劇情直接省略了這部分,來了個大反轉!柳煙也是聽得一愣,她完全不明白安琳琳所指,此前,別說是什麼玉脈,就算是這個埇睎鎮,她都沒聽說過。
好在陶烏的腦子轉得快,他立即就把這其中的線索給串接起來,猜了個八九不離十。顯然,這事又是白鈺的手筆,說到騙人,估計這世上能比他強的也找不出幾個來了。而且很明顯的,打從白鈺聽說他們要到這個埇睎鎮來,就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不管是他把玉盒交給陶烏帶上路,還是要求陶烏必須跟着柳煙,都是爲了保證這一切,能按照他的意圖順利發生。
柳煙心思也轉了轉,雖不如陶烏猜測得全面,但也知道這事必然是白鈺乾的。不過,她沒打算立即就把這些推測說出來,安琳琳好歹也是個妖怪,在沒搞清楚是敵是友之前,她可不想做出任何交淺言深的舉動來。
安琳琳圍着她身後那塊高大的綠松石碑走了一圈,又看似隨意的伸手,輕輕摩挲着碑面。不知道在這裡樹立了多少年頭、堅硬異常的石碑,竟被她看似嬌弱的玉手,一下一下的給磨成了齏粉。
陶烏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聽着她手掌抹過碑面,所發出的沙沙聲,覺得自己的骨頭好象也要給磨碎了。
“不管你是誰,把你取走的東西交出來,我便不爲難你,這事也可以當沒有發生過。”安琳琳盯視着柳煙,一字一頓的說道。同時,那石碑也終於斷裂開來,上半部分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地的青綠色粉塵。
柳煙還未置可否,陶烏就已經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了。他有種要把安琳琳腦袋切開來看看的衝動,真想知道這隻麒麟哪來的信心,在見識過柳煙妖化之後,還有膽子單身匹馬與之爲敵。況且,她都還沒弄清柳煙的身世來歷,就提出如此異想天開的要求。
陶烏拍了拍手,示意安琳琳看向自己,然後很認真的問道:“你是新來的嗎?還是當神仙當糊塗了?這天才剛黑,怎麼就開始說夢話了……”
柳煙也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雖然我並不太明白你剛纔說的故事,跟我有多大的關係,但實在不知道你想要的東西具體是什麼。”
安琳琳面色一沉,分明認爲柳煙的回答是在敷衍自己,她不由得朝柳煙逼近了兩步,眉頭緊鎖,“地皇神農的陰魂,如果你不取出來,我倒是真沒想會,居然會被藏在這個地方!”
柳煙只覺
得自己的頭都大了一圈,眼前的事還沒完全搞清呢,又冒出個什麼地皇神農。她茫然的看着安琳琳,想了好一陣子,才疑惑道:“這是腦筋急轉彎嗎?”
陶烏終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麼不搭調的問題,大概也只有柳煙能問得出來了。不過,就算是猜出了大致前因後果的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被白鈺藏在這裡、又被柳煙所汲取的東西,居然是神農的陰魂。這不但太過挑戰他的想象力,也讓他被白鈺的膽大妄爲給着實嚇了一跳。
比起自己盜取箜篌那種小偷小摸的行爲,白鈺若真是偷走了神農三魂之一的陰魂,那可當真可算是前無古妖后無來人了。
不過,沒時間給陶烏和柳煙細想這其中的曲折,安琳琳已經難壓心頭的怒火,並掌作刀直朝着柳煙的頸項劈了過去。這一掌來得極快,並帶着隱隱的風雷之聲,被她給斬中,估計就沒啥活路了。
柳煙下意識的想往後躲避,奈何安琳琳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沒時間全身而退。坐在一邊的陶烏,雖然提防着安琳琳發難,卻也救之不急,只能驚呼一聲直接跳起來一爪抓向她的天靈蓋。
避無可避的柳煙,雙臂相錯擋在身前、護住頭臉,心下一遍頹然。想來,這一次再沒過往那些,化險爲夷的好運氣了……
陶烏的爪尖,才堪堪碰到安琳琳的頭髮,就覺得眼前一花,那條碧色的身影,已狠狠的朝後摔了出去。他猛的頓住自己的去勢,不自覺的扭頭看向柳煙,才發現,她的身前竟生出一層若有似無的柔和光幕。顯然,安琳琳是被這道輕紗般的幕簾,給彈了回去。
半晌沒有等到,“致使一擊。”的柳煙,小心的把眼睛睜開了一道縫兒,不可置信的看到摔在不遠處,狼狽至極的安琳琳。她這才垂眸,看着自己擋於身前的雙手,隱約想起,剛剛彷彿有股力量從身體裡匯聚至了雙臂之上。只是,到底發生了什麼,就真是不知道了。
照理說,無論是誰,在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之下,都不會選擇硬拼。可安琳琳卻不然,她就地抖了抖沾到頭髮上的灰塵,身形弓起,眨眼之間顯出了麒麟的原形。而她那雙圓瞪的眼中,殺氣已然聚起……
“你當就你會現原形啊!”陶烏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兩步走到柳煙前面,衝着麒麟呲了呲牙。
柳煙卻是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他也要跟着現原形的打算,輕聲道:“你們要打架先等等,我還有幾句話要問……”
柳煙朝麒麟走近了兩步,歪着頭打量過往只在神話裡纔有的妖獸,她不若民間傳說描述的那般四不像。相反的,看起來能稱得上是漂亮,尤其是覆蓋全身的碧青鱗片,簡直讓她像是披了件綠寶石所打製的外衣。
麒麟見柳煙如閒庭信步一般,走到自己跟前,不禁將身體弓得更緊了,似乎隨時準備撲將上去,把柳煙整個撕碎。她的喉間甚至發出了沉悶的警示聲音,聽得陶烏差點就忍不住要直接動手了。
柳煙卻不急不徐的將右手,緩緩的伸到麒麟額前不到兩尺的位置,微微的將手往下一個虛壓。那麒麟的兩
個前膝,竟然同時一曲,就跪到了地上。她努力的想要對抗自柳煙手上傳來的重壓,可那無影無形的壓迫感,卻如千鈞巨石突然鎮於她的頭頂,不容她有半點反抗。
陶烏雖然沒看到,柳煙伸出的那隻手上有絲毫的變化,但一見麒麟的樣子,便立即猜到了幾分。他不由得暗暗驚訝,根本想象不出,柳煙在那地底獲得的力量,究竟大到了哪個地步。
“我雖然沒看多少民間傳說,不過也知道麒麟一向被稱之爲瑞獸……”柳煙眨了眨眼睛,又轉頭瞟了陶烏一眼,然後繼續說道:“照理說,哪怕是妖怪,麒麟的能力,無論如何也應該與饕餮相抗衡吧?可是,我很好奇,且不說你敵不過陶烏,便是連我都對付不了。這倒當真是有些奇怪了呀……”
柳煙一邊輕言細語的說着,一邊猛的一壓手腕,那麒麟便硬生生被無形的壓力,整個壓到了地上。甚至,她的身體某種,發出了明顯而清脆的骨折聲,不知道是被壓斷了哪根骨頭。
“不是麒麟?”陶烏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了柳煙的說法,但他回頭一想,柳煙說得倒一點也沒錯。儘管他活了這麼久,還沒跟麒麟打過照面,但也大概知道,那是能力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妖獸。就算是一頭纔剛剛成年的麒麟,也不會弱到如此一目瞭然的地步。
“不是麒麟是什麼鬼東西?”陶烏撓了撓頭髮,不解的問柳煙,他實在想不起,長成這個樣子的,應該是個啥妖邪。
柳煙搖了搖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猜……應該是辟邪吧?或者說是,天祿?”
陶烏只覺腦子裡靈光一閃,立馬想到這妖物先前對柳煙說的那句話了,將地皇神農的陰魂交出來……難怪柳煙會猜她是辟邪,若真是跟在神農身邊的,可就不是這種擅於試藥的東西嗎!
神農之所以被稱爲地皇,大概是因爲他太能折騰了,傳說他始種五穀,以爲民食;製作耒耜,以利耕耘;遍嘗百草,以醫民恙;織麻爲布,以御民寒;陶冶器物,以儲民用;削桐爲琴,以怡民情;首闢市場,以利民生;剡木爲矢,以安民居……
總之呢,就是不單讓人類免於被妖獸狩獵的唯一下場,還讓他們慢慢活得滋潤起來。相比天皇伏羲的飄忽,陰皇女媧的善變,地皇神農興許是最有實幹精神的妖怪了。
當然了,就算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妖獸,也不見得能見天兒的往自己肚子裡胡填海塞。就算不被毒死,也會被撐死不是?所以說啊,那些個千百年以訛傳訛的說法,水分實在太大了,估計扔進動力最爲強勁的洗衣機裡脫水一個小時,剩下的也不見得就全是乾貨。
陶烏這一走神兒,思維就完全不在譜上了,以至於都同太注意柳煙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直到那,“麒麟。”一聲虛張聲勢的呼喝,才又讓他摒棄了沒邊的胡思亂想。
眨眼之前,那東西的身形又已發生了變化,不止是體型小了不少,那渾身的鱗片漸次褪去,至於原先四不像的外貌,也迴歸了原形。果然如柳煙所斷言那樣,它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頭沒有太強攻擊性的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