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這種東西，但凡器形美、年代久，應該或多或少會留下點典故來的，要不然我們直接找人打聽打聽吧。興許能找到些線索也未可知。”柳煙想了想，以她對古籍的瞭解，想來玉器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找人？去哪找人？”陶烏對這個建議完全沒有概念，“我只吃人，幾乎不跟人類打交道，你已經是個例外了。”
“當然不指望你去找人，我自然知道去找什麼人。”說到這個柳煙很高興，找到一個可以回家的理由了，跟這天寒地凍比起來，天一閣的殺傷力，明顯弱了很多。她轉身拍了拍文皌的肩，“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回家。”文皌低頭輕聲的重複了一遍，眼框微微的紅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擡起頭，笑靨如花，“好呀！”一行三人，一路遊山玩水，過了個把月，終於回到了溫暖的嶺南。這段日子裡，柳煙和文皌儼然成了兩姐妹，因爲文皌無法長時間以人類的形態出現，柳煙讓陶烏專門去買了個揹包，以便文皌變回狸貓的時候，可以躲起來。
對於柳煙的決定，陶烏恨得牙癢癢的，想自己堂堂饕餮，居然天天跟個保姆似的揹着個下等小妖怪，這簡直是比被術士打殘更大的恥辱！出租車停在淮蔭巷口，三個人風塵僕僕的從車上下來。柳煙從來沒試過離開家這麼長時間，如今回來，真覺得渾身上下真是累極了。而巷子口那棵巨大的槐樹，陶烏不管看多少次，還是習慣不了。跟在一旁的文皌就更不用說了，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指着那條小徑問柳煙，你家在這裡面嗎。
柳煙點點頭，帶着兩人穿過巷子進到小院，院子裡的石蒜基本已經乾枯凋零了，不過柳煙倒也不擔心，反正澆透了水，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又能枝繁葉茂了。還好離開之前，已經用布把傢俱之類都遮了起來，現在揭開來，也沒什麼灰塵。
柳煙讓文皌在一樓的房間隨便挑一間就可以了，然後扔下揹包，給鐘點工朗姨打了個電話，讓她明天來做大掃除，再隨便交待了陶烏和文皌兩句，趕緊上樓去泡澡睡覺了。
陶烏看看文皌，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去廚房裡拿了一堆吃的回了自己的房間。文皌挑了間離陶烏最遠的房間，輕手輕腳的關上，從櫃子裡拿出一張輕柔軟和的被子扔在牀上，眨眼就變回狸貓的樣子，任由衣服散落一地，蜷在被子上，很快也睡過去了。
這一覺好象睡了很久很久，柳煙終於醒過來了，睜眼望着天花板發了一陣呆，確定自己是真的回到家裡了。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拿了件厚厚的袍子罩上，然後纔打開臥室的窗，冬天的廣州還是很冷的。
她放輕腳步下了樓，來到小院裡先是給石蒜澆水，然後去了後院，把緬桅落下的枯葉掃到一起，然後點火焚盡，剩下的灰，全數掃到了樹下的土裡。做完這一切，回到屋內，看到陶烏和文皌也都起來了。大概是回到自己家裡，柳煙的心情很好，看看時間還不到八點，問兩人要不要去喝早茶。
陶
烏當然毫無異意，文皌則很爲難的指着自己的頭髮和眼睛說，這個太容易被人側目了。陶烏搶着說，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跟家裡老老實實的呆着吧，回頭給你買點便宜貓糧回來吃就可以了。等過個兩、三百年，能夠隨意控制自己的變化，到時再扮人類好了。
柳煙上上下下看了看文皌，說沒有關係，這年頭打扮得比她更古怪、更扎眼的小姑娘滿大街都是，沒人會注意到這點的。然後算了算時間，喝完早茶正好去給文皌置辦點新的衣服鞋襪之類。
喝完早茶，柳煙把陶烏打發回了汪和平家，一來不想下午等到朗姨來家做清楚的時候又要多費脣舌，二來覺得陶烏如果不時時回去晃悠一陣，遲早會被發現破綻。接着就帶着文皌在市中心的商場裡逛了個把小時，大包小包的買了一大堆東西后也趕緊回家了。
下午的時候，柳煙記掛着玉墜的事，一連打了好幾通電話，終於通過自己的專業課老師，要到了考古專業、對玉器鑑定很威權的一個老教授的電話。一聯繫，這個老頭居然正好剛剛帶了考古團隊回到學校，於是柳煙跟他約好隔天去他家拜訪。
陶烏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汪和平家，隨便跟那個貴叔扯了個謊，就把這一個來月外出的事給圓了過去。然後心安理得的很是享受了一下少爺的待遇，正歡天喜地的進行新一輪胡吃海塞之際，接到柳煙的電話，說是已經約了人幫忙看那枚玉墜，並說了個時間地址給他，讓他隔天帶上玉一起去。
突然聽到這個消息，陶烏心底裡居然莫名涌出一點即擔心又期待的情緒來。一方面他對那個白先生實在是好奇極了，可另一方面，他又怕這次的事終究又會不了了之，再次無跡可循。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一來，心想，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就算這次尋不着線索，大不了以後再想辦法。
朗姨沒發現變回貓的文皌躲在二樓陽臺的小角落裡睡了一下午，難得安靜的做完清潔後就離開了。等她走後，文皌變回小姑娘的樣子，回到客廳開始一件一件的試柳煙給她置辦的衣服鞋子。
看來但凡是雌性生物，不管年紀大小，對購物之類都是充滿了期待的。柳煙看着她覺得自己的眼光還不錯，這隻喵崽子隨便一打扮就跟洋娃娃似的，還真是賞心悅目。
“姐姐，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呀。”試完衣服，文皌倚着柳煙在沙發上蜷腿坐下，把頭靠搭在她的肩上，果然還是貓的習性。
“因爲我覺得你很可愛呀。”柳煙輕輕拉着文皌的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呆着，以前這裡還有一對幫傭的老夫婦，後來他們回鄉下了，這裡就好安靜了。”
“那隻饕餮呢？”文皌忍了好久，終於問出這個問題了，“我一直以爲妖獸是很少跟人來往的，尤其是他那種強大的妖獸。”
“陶烏啊。他吃掉了我的同學，然後被我發現了，後來他就威脅我說，如果不給他住在這裡，就要吃掉我。
現在嘛，他大概已經把我這裡當成他的窩了吧，還囤了一堆吃的。”
柳煙想起陶烏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本來面目的樣子，這時想起着實很可笑，忍不住就笑出聲來，“我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兩個妖怪住在一起呀。對了，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一直維持人類的樣子呢，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有呆在家裡比較安全。”
“不知道，我還沒有修煉到那個程度。”文皌突然情緒就低落了，“我的族人覺得我的血統不純正，不喜歡我，所以我就離開了。現在只能依靠最基本的方法修煉，別的我就什麼都不會了。”
“血統？妖怪也講究這個？”柳煙聽着覺得很新鮮，原來這不僅僅是人類纔會關注的問題，不過她對修煉這個話題顯然更感興趣，於是接着問道：“對了，你們做妖怪的一般都怎麼修煉啊？是不是像筆記小說裡講的，要定期吃活人之類？”
“一整個人太大了，我一頓是吃不完的，而且就算吃了也沒什麼用。我現在只會曬月亮，還有晨昏的吐納。”文皌說完想起關於血統的問題，不禁嘟起小嘴，漂亮的眼睛裡漸漸蒙上一層水氣，悠悠的說着，“我只有一半文狸的血統，出生就長得跟別的族人不太一樣，他們說我不祥。”
“哪來那麼多不祥。離開就離開吧，以後你就把這裡當家唄。”柳煙看着文皌的樣子，不忍心再在這個話題上打亂，輕拍幾下她的肩頭以示安慰，“反正我這裡已經有個很不祥的陶烏了，妖怪修煉的事，我不大明白，不過也許可以讓他指點你一下。”
“我不敢，他看着就好凶，要是惹到他生氣了，他一準兒會吃掉我的。”文皌回想起饕餮凜冽厭惡的眼神，打了個哆嗦，再次覺得柳煙居然能對陶烏呼來喝去，實在太有勇氣了。
“他就是嚇唬嚇唬你啦。”柳煙聳聳肩，覺得陶烏也就是裝得比較橫行霸道一些而已。這個時候，正在汪和平家愉快吃着晚飯的陶烏，莫名奇妙的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摸摸鼻子，難道是感冒了？可他是妖怪，哦，是強大的妖獸，不能夠因爲變成了人類的樣子就生病呀。
臘月底，氣溫一天冷似一天了，柳煙早起差點以爲自己還呆在冰天雪地的北方，拿出厚厚的羽絨大衣套上，然後囑咐了文皌幾句，就出門回學校了。
離校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遠遠看到陶烏已經在那裡等自己了，柳煙加快腳步走到他身邊。問他有沒有把玉墜帶着，他點點頭，於是兩人按着柳煙前日記錄下的地址，順着學校裡一條林蔭小道一路走到教師公寓。放假了又臨近春節，這裡也冷冷清清的。
這個學校建成至今已近百年了，所以教師公寓的修建時間跨度也很大，一大片區域裡高高低低、各種風格的建築都有。兩人走走停停，好容易找到地址上的那一幢。五層樓的紅磚房，從門洞看進去，黑忽忽的。人走進去了，感應燈會亮點一點微弱橙黃的光，跟經常在鬼片裡出現的鬼樓非常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