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舊事暖人心

沒有容慧娘多想的時間,陳媽媽喜氣洋洋拍房門:“大帥又佔下一個城,讓人接夫人過去。”慧娘拭去淚痕,回答一聲:“來了。”

再次匆忙檢視再沒有和南宮復來往的信件,開門出來,見院子里人都是喜歡的。纔到的賀二姑娘羞羞答答出來,後面跟着小余將軍。

從二姑娘到,就一直和小余將軍呆在房裡不出來。

這裡也沒有古怪的婆,也沒有說嘴的親戚,沒有人說他們。戰火紛亂,夫妻重逢,不呆在房裡別人才認爲奇怪。

見表嫂只是喜滋滋兒:“二表妹,咱們快走。”丫頭們早收拾好動用的東西,晚上睡的被臥。賀二姑娘跟來的四個丫頭都跟不上,就顯得慌里慌張。

她們和水蘭、小螺兒早在蕭家就認識,本該請教她們。可這一回來,見兩個年紀相仿的丫頭神氣與以往不同,又想到她們是跟隨大帥和夫人山裡呆過,有傲氣也應該。

怕她們笑,就不請教她們,只問滿庭和六麼,笑容嫣然:“怎麼你們這麼的快?”不僅快,還是快中自有從容。

六麼呀地一聲,悄聲安撫道:“我們全是早準備的一撥子東西,平時多檢查缺少什麼,說一聲走,就走了。你們不要急呢,過上幾天就會了。”

丫頭們這才心安下來,收拾好東西上車,見後面跟出無數兵馬,同往新城。她們雖然常隨姑太太往來蕭家,可這大兵走在後面的氣派,卻不多見。

路上長空萬里,不盡雪雲,激得人猛一清醒。慧娘在心底想,夫君本沒有錯,這事情不能怪他。要怪,只怪這些沒來由的皇族們,沒來由的要人性命。

對於蕭護這一次出山,大膽對上郡王們。本來十三以爲是夫君還有氣,她想通的是京中自有皇帝,隨夫君打下江山,一定不立那起子人。

由今天看到書信,想到不把郡王們狠殺一通,真是對不起父母親在天之靈。

其實孫珉只是隨口和南宮復回了一句,後來南宮復的信,孫珉也沒怎麼看。南宮復明顯是有拉攏和討好孫珉的心,而臨安郡王並不放他在心上,信隨手就丟下。

因有火漆印,讓人收起來。

濃雪如珠,打在慧娘盔甲上撲撲有聲。慧娘在這撲撲聲中,吸一口涼氣,想到就要見到夫君,又想到夫君此次精神抖擻與以前不同,不免露出笑容。

城離得不遠,雪地難走,一個時辰後見到新城。城門內,大帥銀盔銀甲勝過雪光皚皚,見一行馬車過來,催馬上來。

“大帥!”

雪花中,隨着清脆嗓音,是一匹棗紅駿馬縱出。馬上那不避刀劍的盔甲裡,裹着蕭護大帥心愛的妻子。

她馬術從來不錯,在奔馬上張開手臂,歡快地放聲而呼:“我們來了。”

這精靈似的女子,帶動一片人的笑容。

賀二姑娘硬要小余將軍陪自己坐車,依偎在小余將軍懷裡,似有不如意:“我不能和表嫂似的陪在你身邊,你怪不怪我?”

“天下女子,有幾個能和十三少一樣?”餘明亮親親妻子,抱着她的小細腰,湊到耳邊低聲道:“我要讓你走的時候胖起來。”

紅雲,染上賀二姑娘面頰。

爲求子而來的她,支支吾吾:“看三表妹夫開心的快成了傻子。”餘明亮微笑,透過車廂壁,彷彿看到一對父子。

他們都精明強幹,都英華過人。一個是老帥,一個是大帥。多好的一對人。

周妃在馬車裡滿意地嘆氣:“十三啊,你嫁一個多好的人家。”十一公主嘟嘴兒:“翠姑不好,臘梅不好……”

豆花用力點頭,作證的。

“這居家過日子的,怎麼能件件遂心思。就是大帥和夫人,手下有這麼多人,不順心的事也一定多。”周妃在女兒面上一擰:“你呀,好自爲之。”

當晚歇息在城主府中,各回各房中,慧娘只着裡衣兒,對着蕭護插燭似拜了三拜:“恭喜大帥又得一城。”

蕭護懶懶,由着慧娘給自己解衣服:“這城得的奇怪,是自己獻出來的。我看呀,還有古怪。不過我想你了,又想見見二表妹,就讓你們來了。我才知會過將軍們,小心爲上。這鬼呀,得他自己出來才能看得到。”

“怎麼就不能是萬民對大帥感恩戴德,自發的獻城?”慧娘反駁,爲蕭護取來鞋子。

雪地裡,大門上走來一個人。她着一件素淨的青衣,髮髻玲瓏高挽,用個帕子蓋住,在大門前取下來,展一下身姿,窈窕好身條兒,對守門的張伯蹲身:“見過老伯,我找府上九爺。”

門頭上大紅燈籠,照出她姿色不錯,只是眼角脣邊笑,不能算穩重。

是找九爺蕭揚的,張伯就去找來。讓這女子在門上等候,還有幾個親兵在這裡。張伯到九爺房外,見燈燭熄滅,似已睡下。

“九爺?外面有人找。”張伯輕聲叩門。

蕭揚出來,眸子一轉就精神百倍:“誰?”張伯神秘地道:“一個女人。”蕭揚“撲哧”笑了,來報信的是張伯,那就不會有假,要是張家,這大雪夜裡,肯定是誆人。他笑:“等我穿好衣服出去會她。”

祝氏睡猶未醒,只問一句:“大哥有事兒找你?”這半夜裡出去也不是一回兩回,蕭揚回道:“是的。”取一件品月色羅袍,拿一件大紅出風毛兒的披風,分給的這房子裡還有一面大銅鏡,對着照一照,好一個年青將軍。

自己也滿意,取過銀包出去。在外面時,打開匣子,又取了一枚簪子在袖子裡。

明鐺自從在山裡跟了一回,有幾個匣子歸她在管。

初到本城,沒有一處不是小心的。院子裡明哨暗哨都有兵,各人住的房間全是牀櫃子都搬開看過沒有暗道。

明鐺就睡在外間,夜裡好使喚她送茶,再者讓她一個人睡別的房間也不放心。

明鐺卻醒着。

她是丫頭出身,在主人房間裡上夜警醒是習慣。張伯輕喊時,明鐺就就醒來。見九爺迴應過,她倒不好起身,只在榻上裝睡。

明鐺也想睡意濃濃,海棠春睡般起來,只是蕭揚不是這樣的人。他是花心的人,卻是自己找上去的叫好。丫頭們不是青樓上的女子,以前倒有五個,爭起風來九爺管哪個是?

他曾罵過她們:“什麼老鴇教出來的?爺要你們自然來找,不要,你以爲媚意迎人,我看着一肚皮噁心。”

明鐺從那以後沒有迎過他。

又見到蕭夫人等人個個尊貴,就是丫頭出身的若荷和秀蘭也是人中人般,心中羨慕嚮往,在蕭揚面前更自重。

把看他的心全揣起來。

張伯來喊,明鐺也以爲是大帥叫。大帥就在院中,而九爺卻把避雪衣服穿上,又是那麼精神的一件大紅衣服,新做沒多久,又取簪子,明鐺留上心。

箱籠沒有打開,還在地上。蕭揚就在明鐺榻外開匣子,他也不怕明鐺知道,不怕是有個人睡着,就輕手輕腳。

明鐺悄悄地穿上厚襖,跟在後面。

天才交二更,伍家舅爺、賀表姑娘等房中還有燭光,最近的一個門“咿呀”開了,周妃和豆花打一個寒噤:“這天冷的,幸好你同我睡。走,咱們快把火盆生起來。”她們在和伍思德、十一公主話家常纔出來。

見明鐺過來,認識是九爺的通房,點頭說了兩句沒睡的話走開。明鐺走在廊下就不招眼,不會讓哨兵們驚奇。

她直到大門內,一般兒有影牆,扶着牆探出身子看大門上燭光明亮下面,斜斜照出一張雪地裡凍得有些青白的面龐。因爲凍得發白,把不多的輕浮凍沒了。看上去五官秀麗,是個可人兒。

明鐺認得,這是她曾打聽過的唱小曲兒的小娘春三娘。

在上一座城裡,春三娘往蕭府中找過幾回九爺。祝氏對丈夫風流從不理論,以前祝氏還傷心過,後來出京後妯娌們相得,祝氏開心不少。又大帥離京,蕭揚在關鍵時間真心顯露,一個丫頭也不要。

明鐺不是求到慧娘面前,還不得跟着。

離京那天,大帥讓紮營在五十里鋪渡口附近,還有幾個從京中趕出來的女子過來,口口聲聲要和九爺共生死。

蕭揚實話實說:“你付笑,我付錢,不曾少你們錢,就談不上共生死。別說我酒多了對你們說過海誓山盟,你們酒多了對別人沒少說。對了,不喝酒也說。我對別人也沒有少說,如今大帥離京,我一肚子氣只想和人打架,沒心敷衍。”

有幾個大罵蕭揚負心人,有幾個哭哭啼啼離去,祝氏和明鐺全看在眼中,祝氏就對丈夫更放心。

她家中本有孩子,聽說四叔公待得好,老帥按養呂氏家女兒一例養着,就要開蒙上學,家學裡什麼都有,祝氏對於丈夫風流更認知得透徹,他不過就是玩一玩,好似買個古董盤子、珍本兒書一樣,離京裡帶不走的,全丟下不管。

明鐺一直不得寵,和祝氏想的不同,纔去把春三娘打聽一番,花了小小一筆私房銀子。

雪光下,見大門上又是春三娘。明鐺氣涌上來,這小蹄子,跟得緊。九爺才隨着大帥夫人今天到這裡,她就跟來了?

可見是一直盯着家裡不放。

大門上,蕭揚也起了疑心:“我們纔到,你就到了?”春三娘面容青白,幾步慘淚在面上:“一衣一食全由爺所賜,怎麼敢不時時打聽爺在哪裡?”

蕭揚這才笑上一聲:“也是,我們走的動靜不小,是個人都能聽到。”他和春三娘來往過幾回,一回是春三娘爲房子,求過蕭護準話來找他;一回是安家下來,擺酒感謝大帥和蕭揚,大帥不去,做成九弟和她,蕭揚自己去的,並沒有上手。

青樓裡出來的春三娘,推託人很有一手。九爺更欲罷不能,只爲沒有上手。後來幾回,是春三娘做什麼新鮮好吃的,一會兒要請大帥,一會兒要請九爺聽曲子,又去了兩回。

蕭揚是個色中高手,容易到手的反而沒意思。就春三娘這種熟透了的女人,又不是青澀的,放得開時放得開,扮羞赧時就羞怯,他一直放在心上。

此時見春三娘衣着單薄,牙齒都打戰。九爺取下自己雪衣給她,道:“你跟來了,可住哪裡呢?”就是帥府,也是匆匆安置打掃。

“離了大帥的話和爺,一刻日子也過不下去。”春三娘楚楚可憐:“只能跟來,這不快半夜了,還沒有找到住的地方。找到一處,又沒有大帥的話,怕住下有人攆我。”

北風,把她面上凍得有如胭脂,蕭揚動心,想自己一次也沒有上手過,道:“我和你同去過上一夜,明天有人說話,我來答言。”

他卻是謹慎的。回身門房裡告訴張伯:“我今夜不回。”張伯要他帶上一隊人才行,本來九爺是爺們,可出門在外的,張伯有幾歲年紀,就此叮囑:“住什麼地方,去到打發人來回我。”蕭揚道:“我省得。”

讓人帶出自己的馬,讓春三娘坐上去,自己步行給她尋住的地方。

春三娘聰明全用在這上面,找的一處房子就在帥府不遠,早有士兵巡邏。九爺笑一笑,打發一個士兵回去對張伯報信:“住在哪裡哪裡。”

見寒冷,讓人又家裡取酒肉,拿火炭,兩牀被褥到來。有心今天晚上成事,酒到半醺時,袖子裡取出早備下的赤金鑲珠石榴花紋簪在手上,帶醉道:“到我懷裡來,我爲你戴上。”

春三娘使個媚眼兒,嬌聲道:“九爺不要急,再吃一杯,聽奴唱一個分外嬌你聽。”她隨身把琵琶帶着,碎珠般聲響傳出去,在雪夜裡飄得很遠。

鄰居們聽着奇怪,現在能吃飽飯就不錯,誰還有心在空院子裡彈琵琶。

蕭揚很有耐心,再者春三娘喉嚨也動聽,細細地聽了一回,再讓春三娘過來,春三娘又推託開來,讓蕭揚再吃幾杯去去寒氣,拿好聽的話只對他說。

如是幾回,蕭揚有幾分明白。故意也不急,裝出醉意更多。春三娘以爲他醉,慢慢地打聽大帥事情。

“大帥幾時才得見到?我還有好曲子,到時候請大帥同來,我唱給你們聽……”

蕭揚心中冷笑,這賤人不自量力,打的是大哥的主意。你從京裡出來,沒打聽過大哥相不中你這樣的人?

花酒他吃,妓者調笑,大帥也有幾句,留宿是從來沒有的事。

見雪深,不願意回去,蕭揚裝醉踉蹌去牀上睡下。偷眼看春三娘,收拾過桌上酒菜,找出兩牀這宅子裡舊被褥,因兵亂髒兮兮。

蠟燭還有,她不睡,只在燭下發怔。披着被子的人,面上一片情思。

難道是想自己?九爺心想,這賤人想的是大哥。他徑直睡了,一夜到天明,見春三娘又來柔柔弱弱的兜攬,蕭揚好笑,今夜你再想我來,可是萬萬不能。

上馬後,春三娘約下回,殷殷叮囑:“大帥也照顧過我,有過恩情,可約大帥同來。”蕭揚在馬上一本正經回答:“好。”出這條街,一個人笑得不行。還真當自己是什麼香蔥兒小春花不成,你相不中爺,爺也沒功夫再花你身上。

東西送就送了,蕭揚不放心上。

明鐺一夜沒睡好,氣得在被子裡哭了一回。房裡的人半點兒沾不着,這外面來的倒有份。見蕭揚回來,忍氣爲他收拾,祝氏也起身。

這事情,又落在別外一個人的眼裡。初到本城,張家是睡不安穩的。後半夜,起來在大門上換下張伯,張伯到底上了年紀,不肯讓他多熬夜。張伯告訴他九爺還在外面,明早不回來要去人叫他。

張家問過後,濃眉就聳多高。讓張伯進去睡,張家當即帶馬往春三娘院外看過,見到九爺親兵全在,這才放下一半心。

他不能怪蕭揚風流,只怪這個女子不好。又想九爺纔到這裡就巴上來的,不見得是好人。見蕭揚回來,張家不回去睡,又往春三娘鄰居處問問,說原是空房子,昨天夜裡有人唱小曲子的不安生,鄰居們也在奇怪。

張家纔出門,又見到明鐺也在附近轉悠,把明鐺也懷疑在心裡不提。

明鐺沒找到,只能回去。

接下來幾天,還算平靜。這一天,蕭護說只怕這城裡過年,讓張家幫着庫房裡取東西交給慧娘備辦。

後面有小廝們,同打馬纔出帥府,見一個人從老百姓中衝出來,對着大帥馬頭一跪,高聲道:“仁德有情意的大帥啊,多虧了您,我們纔能有口飽飯吃。”

張家皺眉,是那個女子!

蕭護要一愣才認出來她,在她身上一掃,見她穿着九弟的雪衣,大帥忍不住微笑,讓春三娘起來。因她當街說得全是討口彩的話,大帥更含笑:“你也來了?”

“大帥離開那城,那城頓時就日子不好過,生活不好找,我就尋着大帥來到這裡。”春三娘愁眉苦臉。

蕭護聽聽這又是好話,在大街上,更笑容可掬:“啊,那你現在作什麼討生活?”春三娘認真的回答:“會的,大帥全知道。以前總想答謝大帥,又沒有別的可以答謝,只有小曲兒給大帥聽,又請不來,總自己羞愧。回大帥,如今要過年,這城裡沒有別人聽曲子,大帥過年能不鬆泛鬆泛,容奴報恩吧。”

蕭大帥心中不打她主意,就笑得朗朗:“也好,過年沒玩的,委屈家人。你三十晚上來,給你酒飯吃足,好好的唱給我們聽。”

春三奴喜出望外,雪地就叩了好幾個頭。

大帥離去,張家取出東西來,和幾個親兵把東西放馬上,回來見十三少。頭一句就是:“小妖精又出來了!”

慧娘正在辦年,又苦想要給郡王們一點顏色看,見張家進來就是這一句,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瞪着眼睛轉過來了,見張家粗眉大眼地關切着,取帕子掩口輕笑:“有妖精纏你,謝天謝地,我去佛前可以上好幾炷香。”

張家沒好氣:“我說的,是纏大帥的小妖精。”慧娘乍聞有驚色,見張家放在心上的關心,夫君走時又討了好幾個吻才走,一時生不起來氣,只和張家開玩笑:“那你收了吧,可好?”

張家就把話說了一遍,慧娘和丈夫又經過一回兵亂,有了兒子,沉穩不少。當下沉吟道:“不可不防,我去私下裡看看。”

……

大年三十這一天,春三娘在家裡坐臥不安。她手邊還有幾件子鮮亮衣服,再逃難也不忘記裹身上,有隨時重操舊業的打算。

有一件墨綠色宮緞繡裙,還有一件鵝黃百合忍冬花樣衣,還有一件……

春三娘左右爲難。

內宅裡唱曲子的模式她全知道。又是個女人,自然是叫進去唱,不是小戲子會在外面唱。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見到大帥,可以在大帥面前亮一亮。

而且百度呼而一度納,是春三娘這行當從小就學的。她一直給蕭護見到的是狼狽不堪,逃難中人不會有好顏色,就像當年的十三娘,黑瘦而眸中忿忿。

大年夜,春三娘打算給大帥看一看舊日模樣。

手邊有高價得來的幾點脂粉,花光她所有的積蓄。

沒有菱花鏡,就對着水盆,還必須在大白天畫好妝容。她輕點嫣脣,又用炭灰把眉尾細掃,頓時朦朧輕愁全都出來,又像解語花,又像含憂草。

試問天下英雄,誰人會不憐香惜玉?

到晚上,外面是蕭揚的大紅雪衣,襯上她墨綠色扎出玲瓏身段兒的衣服,自己看一看,也是不語也亭亭。

她滿意的抱着琵琶往帥府裡走去。

蕭護隨口一說,她來就來,不來就算。大年夜最好的就是和家人團聚,不是聽小曲子。這都是亂中,團圓最要緊。

出門的時候,遇到鄰居一個叫二牛的混混,沒有殺人惡跡,大帥也不動他。見到春三娘這副形容,二牛大大咧咧上前來用手推一把:“吃沒吃喝沒喝,你還能去哪裡做生意?”

鄰居們對春三娘早就起疑心,也同時鄙夷她。

女人靠這個吃飯,果然容易?

幾天前還有軍爺搬來酒肉過了一夜,因爲缺少東西,酒食很遠都能聞到。讓別人嫉恨之餘,也眼紅入骨。

春三娘精心打扮好,是給大帥看的。又想自己與大帥認識,身份自然與別人不同。見到二牛混摸一把,氣得眼圈都紅了,後退躲閃罵道:“你是什麼樣人,也敢來碰我?我這是去大帥面前,等我告訴大帥處置你!”

二牛是見過刀頭肉板上釘的人,怎麼會怕一個小女子幾句話,聞言就笑:“大帥要你這樣的殘花敗柳?大帥府裡女眷們不少,出來一個丫頭也水靈得不比官家小姐差,你拿大帥嚇我,我還要笑話哩!”

哼着十八摸大搖大擺走了。

對着他的背影,春三娘更落下淚水。拭過淚,想到自己這一身裝扮不容易,可不能在這雪中多呆,呆久了頭髮衣服全溼,成一隻雪花落湯雞可就不妙。

又想二牛這事,算是一個談資,可以對大帥撒個嬌兒什麼的。歡場女子從來伶俐,這就從不好的事情中,反而找到對她有利的一面。

她一路行來,雪深打溼繡鞋。在帥府門上就對張伯求道:“大帥讓我過來,不想溼了妝容,有沒有鏡子可照一照?”

張伯就給她找了面鏡子,春三娘不看到還好,看到更想淚流。過去全是菱花銅鏡,大的價格昂貴,小的好的更精緻,也不便宜。

她一面也沒有,這帥府中隨隨便便一個老家人,就有一面全身大銅鏡。

帥府所安的這所房子裡,可能主人收藏鏡子,光庫房裡就有幾十面,誰要用誰就去搬。銅可鑄錢,只統一管理就行。

而春三娘眼中這看門的,卻是久跟老帥,又給了大帥,隨他吃苦過的張伯,要東西只要有的,從來不缺少他的。

張伯還不是有意要的,是張家等親兵要修鬍子,就弄了一面來。

對着這全身大銅鏡,春三娘撲簌簌落下幾點淚水。就此淚水,把自己眼圈子弄得微紅,又含淚隱隱在眸中,隨時有要出來的可能,是一個北風悽楚人模樣。

走出來,對張伯道謝。張伯指一個親兵帶她進去,交給在廚房中幫忙的小螺兒。小螺兒聽說是大帥讓進來唱曲玩耍的,讓她在廚房隔壁坐着,給她一盆火,送上一盤子酒肉來,拿她取笑:“你吃得飽飽的,等會兒我們擊鼓傳花,你可記得我的模樣,不要把花落在我手裡。”

春三娘欠身子賠笑:“那是自然。”

調弄幾個琵琶,再在心裡醞釀一下受苦人的辛酸情緒,狠狠地存在心裡,等下好用。

大廳上歡聲笑語,廊下也坐滿人。不當值的將軍們,府中的親兵們。蘇雲鶴和林家賀家公子們在鬥嘴,廖明堂坐旁邊聽着。

蘇雲鶴笑:“這表弟呀,還有得寵不得寵的呢。”賀二公子敲桌子:“得寵的今晚多喝酒。”林長公子斜眼蘇表弟:“表弟呀,勸你不要太興頭,你這新盔甲又穿上身,小心摔着。”林二公子笑得不行:“你摔着我給你壓歲錢。”

“你又不是我長輩!”蘇雲鶴笑嘻嘻。一轉臉見到蕭護過來,表弟們全迎上去吵:“表哥,給多少壓歲錢?”廖明堂跟在後面想,他們都能要,自己是不是也要一個,再來,給兒子要一個,三表姑娘的自然不能少。

蕭護朝頭給蘇雲鶴一巴掌:“夠不夠?”走去和餘明亮說話。幾個表弟互相扮鬼臉兒,廖明堂拿他們打趣:“敢問,這叫得寵呢,還叫不得寵?”

幾個表公子一起回他:“這你還看不出來!”大家側目,這個人真笨。見蔣延玉和謝承運走來,還低聲商議着事。北風中,叮咚琵琶聲如天籟般穿越風雪而來。

還有人輕唱:“玉笙吹老碧桃花,石鼎烹來紫筍芽……”

圓潤動聽。

表弟們喜歡得先如幾隻猴子亂跳:“有趣,這是哪裡來的?”蕭護這纔回身笑:“我找來供你們賞玩的,這可抵壓歲錢了吧。”

賀二公子眼睛尖,見五舅老爺外面來,頭一個跑出去,雪地裡叩一個頭:“舅老爺,賞紅包兒。”五舅老爺對這淘氣包笑,揮揮手:“護哥代給。”

羅氏噴茶,全灑在秀蘭衣服上。不好意思,拉着她出來:“咱們還去傳菜。”

林二公子摸腦袋:“明明看到表哥包好些紅包,難道是給別人的?”

都拋下來,讓唱曲子的過來樂一樂。

春三娘見慣這種場面,如綠柳行風般走來。光這一個步姿,就走得表公子們喝彩:“好!這不是一般院子裡教出來的。”

五舅老爺也是風流名士,欣賞美人兒如美景般。撫須含笑:“想必唱的好曲子,坐下倒熱茶給她,讓她慢慢地唱來。”

見院中老梅橫枝,五舅老爺就有兩句:“梅花雪精神,金樽含春待君飲,”正在想餘下幾句,好讓這小娘唱出取樂。

春三娘一一寒暄到,沒有一個人遺漏,最後一個,才走到閒閒的大帥面前,嬌羞滿面,把自己側臉兒一個嫵媚秋波送上,柔聲若雪裡花:“給大帥請安,沒有大帥,怎麼能有這萬民同樂,共慶新年。”

兄弟們喝彩,五舅老爺也點頭:“說得很是。”五舅老爺從來到這裡,就看出來一衣一食,蕭護無不盡心。他不僅儘自己人的心,還盡一方百姓的心。

難怪京中百姓至今對他念念不忘,收到大帥屢屢來信時,一起攆走那死了的陸順德。

一個唱小曲子的也知道大帥的恩情,廳上的人對春三娘熱絡不少,找一個椅子給她坐,又怕她冷彈不動琵琶,讓她坐火盆旁,細細地彈唱起來。

明鐺早來看過是她,暗暗叫苦。無奈只得去告訴祝氏:“九爺夜裡見的就是這個。”祝氏看出來明鐺的苦,這當妻的,安慰這通房:“你不要急,九爺會去你房裡。”祝氏在行軍中還能有一房小妾手底下使喚,面上也有光彩。

蕭揚回來,對着春三娘略有吃驚,再就好笑。這賤人,穿着我的衣服坐這裡唱,你不怕別人全當你是我的人!

蘇雲鶴已經擠眉弄眼的過來取笑:“是你弄來的人?九奶奶從不嫉妒,你不用繞彎子往家裡帶吧?”

“你再看看她眼神往哪去!”蕭揚不把一個女人的冷落放心上,告訴蘇雲鶴實情。蘇雲鶴看出來後,三步並作兩步去見慧娘。料想內宅裡沒別人,故意大呼小作進來:“表嫂表嫂不好了,有人和你搶表哥。”

慧娘在房裡撫着面龐,貌似全家人都知道自己是什麼性子,這可怎麼辦?

吃醋這東西,全落在別人眼裡。

她在京裡爲吃無名醋和蕭護生分好幾天,蘇表弟也是看在眼裡的。明知道外面那小娘不能怎麼樣,表哥什麼身份,沒成親都不要這樣的人,還時常告訴表弟們:“喜歡女人,多收幾個沒什麼,就是要清白人家的好姑娘。”

小娘,表哥是肯定不要的。再說表嫂對他不離不棄的追隨,表哥疼愛她從來在衆人眼裡。而表嫂,從不怠慢親戚,親戚們也都敬重她。

蘇表弟就這麼跑來,來了這麼一句。

進來,蘇雲鶴也鬧了一個大紅臉。原因無它,張家還在房裡。他只看到男人們全在外面廳上,丫頭們全在外間,就沒想到還有一個張家在。

他接下來馬上找封安,以爲解尷尬:“咦?小安子在哪裡?”

當着張家這樣對錶嫂說話,不是會羞到表嫂。

張家早笑得快坐地上,手捂着胸口:“我不行了,笑岔了氣,十三少,有表公子關心你,我就不管了。”

退出去,就聽到他哈哈大笑,沒幾聲,就接近抽風。

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看看大帥家裡人,全知道十三少的舊脾氣。

蘇表弟還愣巴着:“他他,笑什麼?”表哥有人爭,這是好笑的事?

慧娘只能忍住不笑,笑意全在眸子裡,竭力的肅然認真:“啊,表弟,生受你多矣。”房中再沒有別人,蘇雲鶴認認真真把表嫂頭髮梢兒,衣角裙邊全看看,才擡頭笑:“表嫂不放心上?這就好了,我不得不來告訴你一聲,要是你放心上,等會子大鬧酒宴,我就提前吃點兒,好勸架。”

這個促狹鬼兒!

“表弟!”慧娘不依地埋怨:“你怎麼還記得?”蘇雲鶴嘻嘻:“表嫂吃醋見一回少一回,還想再見一回。”

慧娘取個紅包兒給他,還是佯裝羞澀惱怒:“給你大的,別再揭我的短兒。”蘇雲鶴歡天喜地接手裡,打開來看很滿意,又伸頭看:“給林家賀家兄弟們是什麼?還有姑爺們的,不能比我的多。”

把榻上紅包全用手捏過,蘇雲鶴滿意,再小聲道:“我看那小娘不像安分人,眼睛如鉤子,要是表嫂等下耐不得,別動怒,只告訴我,我攆她走。”

慧娘賠笑:“是是,就這麼辦。”

見表弟出去,十三在房裡懊惱的不行。這人丟的,鬧一回全家都記得。她一個人羞愧,扁嘴兒,苦瓜臉,小嘟嘴兒,自己嘀咕着抱怨……

前面已上酒宴,蕭護讓人喊她:“十三怕吃酒不成?”

小螺兒過來:“夫人讓大帥先熱鬧着,她就來。”蕭護納悶兒:“讓她快着些兒,都在等她。”蘇雲鶴機靈地猜出來什麼,表嫂收到自己報的信兒,一定是好好打扮,細細地梳妝,一出來就把這小娘壓下去。

而春三娘一直聽說蕭夫人大名。沒辦法,蕭夫人名聲太響。大帥爲她起兵,說到後來成了大帥爲她造反。而各路郡王哪裡,又有南宮復當年取走的封氏舊畫像,算是證據確鑿。

大帥爲此一直不快,可不能一下子盡取回十三舊像,壓在心裡又是一道子恨。

因這蕭夫人能讓大帥爲她傾盡一切,身家爵位性命……春三娘瞪大眼睛,打算好好看看蕭夫人是個什麼樣的對手?

她嬌?大帥這麼捧着,自然是嬌的。

她美?美人兒也太多。從古到今,那些失寵的得寵的哪一個不是美人兒。美人兒能得寵,不一定是天下第一絕色。

她有手段?這個不用問也有答案。春三娘想沒有手段的人,怎麼能讓大帥這樣的英雄好漢一直喜愛她。

成親都這些年,難道就沒有厭倦過?

她有……

唉,算了吧,見一面就知道。

春三娘心不在蔫的,不住地往廳外面看。不知道出來會是個嬌滴滴人兒,還是個傾城傾國?看席中女眷,賀二姑娘就是一個美人兒,想來大帥能一直眷戀至今的人不會差到哪裡?

那她一出來,自己就再也不在大帥眼中?

春三娘抓住蕭夫人還沒有出來的機會,對蕭護嬌笑:“大帥,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回稟,大帥所到之處,無不紀律嚴明,只有這一個人,叫二牛,就在本城裡……”

見蕭護大帥直了眼睛。

於戰場上也臨危不亂的大帥眼神直的,直盯盯,直勾勾,對着廳外看去。

春三娘不由自主跟着回頭。

這一回頭,她愣住了!

見雪地裡走來一行人。

雪花飛舞,好似爲她開道。老梅吐芳,好似爲她靜焚餘香。無聲無息隨雪而落的梅花瓣兒,於漫天飛舞中,似侍女,又似儀仗。

飛雪梅花後,紅衣如胭脂,似大朵盛開的牡丹花,無人可以爭奇鬥豔。這個人,自然就是蕭夫人了。

蕭夫人沒出來以前,春三娘還在思量她什麼形容兒,什麼步姿兒,什麼衣飾。可等她出來,才發現剛纔想的都不對。

見到蕭夫人本人,就知道她就是蕭夫人。賀二姑娘美貌卻柔弱,姚少夫人俏麗卻單薄,和蕭夫人這種行來不顯匆匆,急步中可見嬋娟態的人,永遠不會相同。

見蕭夫人很快就在廊下,對着廳上嫣然含笑,再自己一步一步上了臺階。她嬌慧過人,於秀色中有嫺雅,與嫺雅中有俏麗。

一時間,說不好她的氣質。

只覺得她似英武,又美貌,再就柔和親切無所不在,這到底是怎生的一個人兒,才生得這般和氣嬌柔玲瓏般眸子春花般紅脣天上瓊玉般的面龐?

沒有鬼的人,是家裡的人,都笑容滿面。除五舅老爺、蕭護沒有起身,別人全起身。周妃奶媽等人要起,直直看着妻子的大帥還能爲她們分一分心,虛虛擡手,面上含笑:“長輩們坐着。”

大帥說過這句話後,就再直直對着妻子,不錯眼睛的似乎怕一眼看不住她,她會飛走般。

唯這目不轉睛的對着看,好似一把尖刀劃開春三孃的心。

她面色灰白,情難自己。纔剛大帥還對自己有笑容,還問自己外面看到什麼不好,只管來說。此時蕭夫人還沒有到面前,先聲奪人,不管是雪梅還是人,都在大帥眼中失去顏色。

對着大帥一動不動,面上情癡上來,如陷夢中的盯着自家夫人看,春三娘忍不住想,難道好久沒見過?

這種沉入情戀中的神思,只有長久相思,沒有朝朝暮暮相見的情人才會出現。

大帥,是怎麼了?

蕭夫人不是天天就在他身邊。

他一得此城,就迫不及待立即接來,春三娘纔跟得苦,別人坐車,她是走路,走傷了腳纔到本城。

就又看蕭夫人,當然她是好衣服。上好的雪衣,出的風毛……春三娘眯起眼,心中嫉妒由春草又受春雨,叢生般瘋狂而長。

在眼下戰時,什麼東西都缺,蕭夫人竟然穿出一身上好貂皮衣服。天吶,她竟然還過得如富貴時候。

還有一件東西,幾可以和蕭夫人面容光澤相比美。一串不大不小的明珠,系在蕭夫人頸項下,明珠微微發光,爲蕭夫人面容增輝。

也是她一路行來,肌膚有光的一個來處。

明珠,貂裘……無一不刺痛春三孃的心,她失魂落魄地對這一對夫妻看,弄不懂就這一身上好的衣服,只能顯出來大帥疼愛夫人,或者可以讓大帥震怒,百姓們尚在水火中,你怎麼敢穿得這麼招搖。

可大帥,笑容飛揚,柔情如水,嗓音是說不出來的溫柔,一開口聽的人都要沉浸於大帥語聲中的柔情中,情不自禁的同着大帥一起微笑。

大帥嗓音似自天外來,有天籟之聲。這是因爲大帥太喜歡,大帥心中深情涌動如潮水,後浪推動前浪不停歇。

“十三,到我這裡來。”大帥眸子也如明珠般發光,甚至因情深所映,勝過明珠光。似天底下最深邃的星光,在這一刻,全到大帥眸中。

他笑得不能自持,眼中再沒有別人,看着慧娘含羞帶怯,還似當年光景。到了身前,盈盈拜倒:“給夫君請安,願夫君百戰百姓,願夫君身體康健。”

往事,涌現在兩個人心中。

那是當年在興州,十三少也是這一身火紅貂裘,帶着大帥給她的一串子明珠,就是此時項下的那一串。

那一年,夫妻頭一回安樂的過上一個年。飯後,在房中取笑猜謎兒,無所不至。十三在榻上睡着,醒來卻在大帥牀上,一個人嘟上嘴半天,出門去要紅包。

大帥握住十三的手,輕輕的摩挲着,笑容加深,似穿過眼前十三和雪花,直飛到當年的興州城中。

當年的十三,當年的自己,當年的明珠……

大帥伸出手,撫摸妻子衣上明珠,柔聲問出當年一句舊話:“可有人看你這個不順眼,要是有,你只管告訴我,我收件他。”

慧娘聽丈夫還記得當年舊事,淚水涌出,全是爲喜悅而出。他還記得,他還記得那一年和自己是初次團圓過年……

十三顫聲,眸子裡光彩迸發,分外美麗:“大帥辛苦,給我什麼,原也不能有人不答應。”這也是當年的舊話。

蕭護含笑,再含笑,不顧身邊有人,一把扯慧娘入懷,在她額頭上輕輕的親了親。

這情景,足以感動任何人。

表弟們看得入神,互相猜測:“這又有個什麼故事纔對?”最得表哥寵愛的表弟,自然是蘇雲鶴,一起看蘇表弟。

蘇表弟早就心傷一把,竟然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但是還能裝相,一本正經握酒杯:“這事兒呀,可不能亂說。”

五舅老爺也好奇,不驚動這一對人,離席悄悄來問兒子:“你知道的,來告訴我。”蘇雲鶴伸手指在父親手心中寫了幾個字:“我也不知道。”

五舅老爺忍不住一笑:“哦,原來是這樣。”他又坐回來。別人以爲他知道了,都紛紛低聲來問:“是什麼故事?”

餘明亮和廖明堂微笑,他們是知道的,可這些人不來問自己,只看那得寵的表弟去了。

聽五舅老爺也學兒子,嚴肅地道:“這個,啊,可不能亂說的。”

兩個姑爺忍俊不禁,偷偷地笑着。

風雪廳外呼嘯,自然如春三孃的心,又寒又冷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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