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吃得不壞,肉食管夠。一塊肉拳頭般大,就是慧娘也一氣吃下去兩塊,外加兩個饅頭。她累得最關注的大小解問題,也丟在腦後。
第二天幾乎起不來。動一動到處酸,搖一搖頭都痛。聽外面楊將軍怒罵:“列隊!”這聲音好似魔獄,想到楊將軍昨天飛舞的鞭子,見到他打在別人身上的樣子,慧娘一古腦兒跑出去,見到別人全列好隊,獨她最後一個。
楊將軍大步過來,沉着臉。慧娘心中一沉,只盯着他手中搖搖的鞭子,從小到大就沒吃過別人鞭子,難道今天真的要倒黴?
此時不知哪裡來的心情,把這鞭子迅速記到蕭護身上。想想這變心人,真傷心痛……。
“哎喲!”
鞭子沒挨身上,捱了兩腳摔倒在地。
“幹活去!”楊將軍怒吼,列隊的人走了,楊將軍也跟着隊伍後面走了。邊走邊罵:“膿包,窩囊廢!姓伍的人,全沒種!”
被踹倒在地的慧娘一滴子一滴子淚,落入草地中。
過了一會兒,她一瘸一拐地跟上來。楊將軍看也不看他,負手左右走着監視。慧娘得了那幾句罵,忽然來了精神。不管手中磨出水泡,一下一下從不比別人少。中午休息時,張家悄聲交待她:“你休賣死力!伍將軍上午派人來了,想來是說你的事。你有人,何必太苦!”慧娘抿一抿嘴脣,喝了一口水,把手上大饅頭狠狠咬一大口,露出一個模糊不清的笑容。
張家失一失神:“你要是白些,指不定像姑娘。”
慧娘嘿嘿,再次埋頭吃自己的飯。
她在楊將軍的罵聲中,找到自己的方向。爹孃死去,可仇恨未了!蕭護要是變了心,慧娘決不放過他。還有郡主!
出生於皇權統治社會下的閨中嬌女封慧娘,再不把什麼郡主放在眼裡。忍,且忍!和郡主還有爹孃的仇沒有報!忍得機會,找郡主去索命!她告訴自己,慧娘呀慧娘,你既沒有親戚可以株連,也再沒有夫君。此一身來,還一身去,不怕丟性命,不怕大逆不道!
她吃得更狠,下午活也幹得更兇。
過上幾天,漸能適應。人雖然還是累,但晚上回去洗過,尚有精神出來聽士兵們說笑。張家總頭一個挑話題:“那屁股,那腰,美得很嗎?”
“人家以爲美。”
“要看她相中的人認不認爲美?”
慧娘聽得雲裡霧裡,也臉紅一片,幸好臉上黑別人看不出來。聽不下去時,她就走開。第二天再聽不下去時,又走開。聽上幾天,偶然有一個人說漏了嘴:“少帥也許喜歡。”慧娘直了眼睛:“你們在說郡……”
“噓!”所有人打斷她。
慧娘瞪圓了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忽然撲哧一笑。她內心覺得難爲情,可真心裡是喜歡的。再聽下去,還是覺得難爲情。推說要睡走開,轉一個圈子,轉到他們後面山丘上,趴在草堆裡支起耳朵聽。
比天橋底下說書的還好聽。
“有一天,我親眼看到,你們信不信!那屁股扭的,走過去一臉笑,哥哥,爲你煮的,你操勞全軍多辛苦,請用……”
起來一片笑聲,嘿嘿哈哈不斷。
慧娘聽得津津有味,對自己訂親夫君和郡主的事情,聽也聽不夠,還覺得很是樂子。
“怎麼回的,當然是不接……”
在這裡說話很是放心,來的人要過那個臭味地方,以郡主之愛潔,想來是不會過來。咬一根草杆兒聽,就更有滋味。
身邊多了一個人,慧娘也沒有發現。
無意中一回頭,見一個人端坐側邊。身子筆直,目視遠月,雙手扶正放在盤着的膝蓋上,旁邊放着他的披風。
蕭護!
慧娘張口結舌,張着嘴可見裡面一口好白牙,個個潔白如雪貝。
山丘前的玩笑還在繼續,今天聊得歡快,說話更無避諱。
“我要是少帥,早就睡了她!”
“不睡白不睡,拿郡主當妾這滋味兒多美!”
慧娘結結巴巴:“少帥,他們……。你,你……來偷聽?”
蕭護似笑非笑,斜睨過來:“好聽嗎?”
慧娘啞然,忽然覺得滑稽,忽然又想到自己爹孃,還有那封郡主帳中的信……她飛快板起臉,冷若冰霜地站起來退後一步,冷冷問:“少帥到此,有何見教?”
不去陪你的扭屁股美人?
虧這些兵真真會編,郡主幾時扭過屁股,慧娘自己從沒有注意到。
眸光漸冰,從蕭護飽滿的額頭看下去,他直挺的鼻子,此時斜斜的眼神,嘴脣微抿,不知道是不是爲別人在開他玩笑而致。仇恨又從慧娘心中浮起,她總算等到兩個人單獨見面,卻又不敢道明自己是誰。
她擔心蕭護變了心,她擔心蕭護和郡主有私情,她擔心自己報出名姓,萬一性命不保,爹孃大仇怎報?
用目光測了測,慧娘不認爲自己一下子能擊倒蕭護。雖沒有見過蕭護出手,但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勢,殺氣騰騰。
不好惹的感覺。
慧娘告訴自己,要活着!彆着急!如果證據確鑿蕭護參與此事,一定宰了他!
此時不是時候,慧娘也不想多看他。頭一甩,轉身而去,回到帳篷裡睡下來纔想到一件事,這些報苦役的兵均是蕭護罰來這裡的,可他們罵來罵去,罵的不是郡主,就是另外一個男人。
朱雀軍的統帥國舅鄒國用!
這一夜,慧娘挖空心思給蕭護定罪。自己家裡出事他應該知道,平日裡也沒有見過他着急。千絲亂麻扯到慧娘心,要是蕭護變了心?他應該怎樣!要是蕭護不變心,他應該怎樣!
夢境無數到天明,醒來覺得昨夜見到蕭護應該是做夢。
少帥不在自己帳篷裡,怎麼會出現在苦役營。
帳篷外,鼓聲巨震。張家在外面喊一聲:“十三,快出來,有升官的機會!”
慧娘出來時,先看到紮起一個高臺。高臺上,蕭護清清爽爽,精精神神站在那裡,兩個人目光一接觸,不約而同的都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