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樣熟識的聲音,慕輕不由自主地擡頭一看。
眼前的人年齡大約與他相仿,身着黑色繡金龍的袍子,烏黑的長髮用玉冠束起。眉目端正英武,鼻樑挺秀,嘴角微勾帶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壞笑。
“你……你不是……”慕輕感覺腦袋裡“轟”的一聲巨響,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誰能想到那個攔路搭車並且以“在哪裡見過”爲名抓着他的手不放的惡霸竟然是當今皇帝?!
“大膽,怎麼可以這樣直視皇上!”一聲斷喝響起,聲音尖細。
慕輕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失禮了,慌忙垂下腦袋:“草民剛纔失禮了,望皇上恕罪。”
顓孫澈非笑眯眯的看着慕輕,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沒事沒事,想必任何人碰到這樣的情況都會這般驚訝的。若是要怪,倒是得怪朕,沒說明白就把你召進宮裡,讓你受到驚嚇了。”
慕輕不知道該怎樣說纔好,怕又出岔子不敢回話。細小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滲出,他僵硬的跪在地上,不敢去擦。
想來當初相遇的前前後後,慕輕對待皇上的態度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惡劣!若是能猜到他來歷不凡,就是借他一千一萬個膽子也不該這樣對待皇上啊!
可是現如今一切都遲了,慕輕不禁擔憂皇上會不會是找他來算帳的。
“不要這麼拘束,起來吧。”顓孫澈非笑道。
“謝,謝皇上。”慕輕想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兩條腿不聽使喚,剛起身到一半,腿發軟差點一屁股摔地上,幸好身後的那個內侍及時攙扶住了他。
“很好奇朕爲什麼宣你入宮,對吧?”
“是的,皇上。”慕輕低聲應道,感覺心臟的跳動已經失去了規律。
“聽說你沒能考中貢士,塗尚書要趕你出門直到你金榜提名,做了官爲止是嗎?”顓孫澈非又問,臉上的表情令人琢磨不清。
慕輕真的很想抹一抹額頭上的汗,沒想到這件事情連身處內宮之中的皇帝都知道。
他沒救了,醜出的太大了。
“回皇上,是的……”
顓孫澈非皺着眉頭,來回踱了幾圈步子,對侍立在一旁的內侍說道:“柳宣啊,替朕擬一份聖旨,任命塗慕輕爲起居舍人。”
慕輕驚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次他剋制住了,沒再去直視皇上。
“皇上……”站立在書案邊的綠衣內侍稍有些遲疑,“塗慕輕未有功名在身,恐怕會引起非議吧?”
顓孫澈非擺擺手,說:“好歹也是通過了鄉試的舉人,任命爲從六品的閒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內侍不再說什麼,專心準備聖旨。
“這樣一來,塗尚書不會再趕你出門了吧?雖然只是從六品的閒職,但待在朕的身邊至少讓他覺得你很有出息。”顓孫澈非慢悠悠地說,打量着一直垂首站立的慕輕。
“謝皇上。”慕輕重新跪倒在地上,“只是草民不知道皇上爲何要……”
顓孫澈非突然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慕輕,後者被嚇了一跳,連忙膝行後退開一些。
“皇,皇上。”
“朕就是想幫你而已,”顓孫澈非爽朗的大笑,“不過,怎麼說朕也讓你不用遭受顛沛流離、飢寒交迫的境地,你也得表示一下什麼來報答朕,對吧?”
慕輕支吾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來一句話:“草民定當盡心盡力,不辜負皇上的一片期望。”
“起居舍人不過是記錄帝王平日言行的官職而已,不需要盡心盡力也完全能做的好。”顓孫澈非說,玩弄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
“呃……這個……”慕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心裡拼命的祈禱着顓孫澈非能快點放他回家去。
再這麼折騰下去,這皇宮壓抑的他能折壽十年都不誇張!
顓孫哲非倒是優雅從容,不急也不慢的繼續玩着晶瑩透徹的玉扳指,過了良久見慕輕低着頭不說話,他將玉扳指收進袖子中,然後伸手捏住慕輕的下巴,強迫他擡起頭看着他。
“朕又不是長了副猙獰的面目,爲什麼總低着頭呢?”
慕輕又窘迫又羞,他的臉瞬間染上了一片紅暈。
“說吧,該怎麼報答朕纔好呢?”
慕輕被迫看着顓孫澈非英武俊秀的臉,心裡想着他該不是爲搭車的事情懷恨在心,故意整他吧?
可是一個皇帝的肚量應該不至於這麼小纔是啊?
“我……”慕輕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紈絝子弟調戲的良家婦女,語無倫次的說道:“皇,皇上想要……要草民怎麼做,草民就怎麼做。”
顓孫澈非的臉上掠過滿意的神情,他鬆開手,一本正經的說:“如此大恩大德,不如塗愛卿你以身相許,如何?”
以身相許?
難道是皇上要將某位公主下嫁給他不成?
不過也不至於用“以身相許”來說吧?
慕輕疑惑不解:“皇,皇上的意思……草民一時愚鈍,不知是以身相許給哪位?”
顓孫澈非挑眉:“朕!”
慕輕差一點點就要吐出血來了,他震驚無比的瞪着顓孫澈非,以爲自己的耳朵再次出了毛病。
他們兩個都是男的,竟然讓他以身相許給他?
難道皇上也是斷袖不成?可即使是這樣,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找個男人來當“皇后”啊?
除非皇帝腦袋有毛病,可是人人不都稱讚當今聖上治國有方嗎?也不像是有病的啊?
這玩笑開的也太大了吧?
慕輕望向站在書案邊的內侍,希望他能出來解解圍,可這一瞧,他頓時再次無語。
這個叫“柳宣”的內侍不正是那天跟隨在顓孫澈非身邊的長相、說話都女氣十足的白衣人麼?
慕輕現在終於明白過來,這傢伙爲什麼又是娘娘腔又是有脂粉味。
敢情他就是一內侍啊!
柳宣看到慕輕正望着他,眼中滿是哀求,卻不搭理,低下頭假裝整理奏摺。
“塗愛卿,你認爲朕的建議好嗎?”顓孫澈非微笑着。
他塗慕輕就是吃了無數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說顓孫澈非的建議不好啊?可是若說好,那都成什麼跟什麼了!
似乎是覺得玩笑開的差不多了,顓孫澈非站起身,隨手撣了撣龍袍上壓根就不存在的灰塵。
“好了,朕只是開開玩笑,塗愛卿不要記掛在心上。起來吧,隨朕去一趟御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