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苓垂首,半響,緩緩開口:“既爲信任,便是相信且敢於託付。”
宇文徵仔細咀嚼這短小的一句話裡的意味,望向遠方山嵐,眸色深沉,似一灘化不開的濃墨:“那本王可以託付與王妃嗎?”
簡雲苓不知他是真的在徵詢她的想法,還是在試探,揚一抹水般淺笑,道:“王爺有此一問,已代表了在王爺心底,也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那麼,不管妾身說可或不可,對王爺來說,都是枉然。”
宇文徵似早明白了這個道理,只等她點破。前方枯葉碎響,像有誰光着腳踩在上面。他擡手拭去肩頭溼意,笑得半真半假:“冬雨涼寒,我們還是回去吧。”
三日後,季孜墨在鎮口搭了個涼棚,冒着寒風將兩大桶的藥湯派發乾淨。
簡雲苓和宇文徵打過招呼後,也到鎮口幫他的忙。前來領藥的人們聽說這位容貌清麗的女子就是救了他們整個鎮子的翰王妃,集體跪下對她三叩九拜,簡雲苓連忙叫了她們起來。
知道的這是在拜恩人,不知道的還以爲在朝聖呢。
不到半月,曲蘭鎮,丹楓鎮,連帶周圍的幾個鄉鎮,相繼用季孜墨研究出來的藥方治好了瘟疫,他也因此得了個封號,叫做“醫聖”。
古有詩聖杜甫茅屋詠歎,今有醫聖孜墨妙手回春,他們兩個倒真有想象之處。
見疫情緩解,簡雲苓和宇文徵也準備啓程返京了。
他們走的那日,全曲蘭鎮的百姓都到渡口相送,這家送上美酒幾壺,那家塞進雞鴨幾隻。侍衛們可省事了,不用再四處跑着購買船上所用的物資。
臨行前,季孜墨特意謄抄了一份藥方交給簡雲苓,讓他們帶回去覆命。宇文徵送了他一塊隨身的玉佩作爲信物,允他若有所需,可到京城翰王府去找他。
船桅揚帆,江面上一條深渦直延伸向遠方。百姓們舉臂揮舞,直到那巨大的船身被連綿羣山掩去,望不見蹤影。
簡雲苓和宇文徵立在船頭,長風浩浩,吹動簡雲苓一身輕紗,比天邊的煙霞更加豔麗。
她淡淡開口,似在和風吟唱:“妾身以爲,王爺會勸季孜墨跟我們回去。”
他籠絡了那麼多能人爲他效命,怎麼甘心錯過季孜墨這樣的人才?
宇文徵目光穿過層層水霧,落在渾濁滾沙的江面上,笑得淡泊寧靜:“他這種人,不適合風雲詭譎的宮廷,更適合在魚鄉小鎮中做個隨心隨性的山野大夫。”
簡雲苓搖着頭走回船艙,並不相信這種惺惺相惜的感情會出現在宇文徵身上。
她有種預感,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將季孜墨收爲己用的。
只不過,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來的時候花了將近十日的時間,回去的時候一路徜徉,不作停留,不過五日,便已經到達來時的芙蓉鎮。
小鎮依舊繁華,只不過,大家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圍在兩隊皇家侍衛軍的外圍等着看治疫歸來的翰王和翰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