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銘堪稱京城惡少的剋星,更是那些爲狐假虎威者的煞星,周府家丁見眼前這個戎裝俊男正是越王真身,當下無不膽寒,等衆人回過神來後,但聞撲通聲響個不停,房仁杰領着一大幫家丁相繼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起來吧,起來吧。”
讓天子的大舅子、皇長子的大舅當街跪着,這的確不成體統,於是,朱祁銘發話讓周霖起身。
“多謝越王殿下。”周霖喜不自勝,起身後趨前數步,“嘿嘿嘿······殿下,您若不嫌棄,在下午間設宴爲您接風洗塵,算作賠罪。”
“那倒不必。”
朱祁銘端視周霖,此刻只想弄清他究竟惡到了何種地步,是否還可救藥,至於懲惡揚善嘛,得看看再說,反正他此番做戲自有分寸,無意在京城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國難當頭,嚴懲皇長子的大舅,引發朝中暗流洶涌,這無異於妄動,恐非社稷之福!
朱祁銘有的是時間,在這個遠離各級衙署的地方,拿話試探試探未來的國舅爺,順便拖延時間,引來有心人的關注,這正是他含而不露的本意。
“周大公子,聽說你這些年在京城威風八面,不妨說來聽聽,讓本王見識見識你的英雄壯舉。”
“不敢當不敢當!”周霖心中雖有幾分警懼,但瞧見朱祁銘平和的面色之後,神情稍定。
“聽說你時常欺男霸女。”
“這個······”周霖跋扈慣了,卻也不傻,知道這個時候得趕緊撇清自己,“殿下,傳言多有不實之詞,在下打傷過許多人不假,但從不害人性命呀!至於‘霸女’嘛,那是因爲在風月場有人搶在下的風頭,在下一怒之下,當場將舞娘呀,歌姬呀擄走,看誰還跟小爺······不,看誰還敢跟在下爭!可是天地良心,在下只是另擇府邸養着她們,並未欺凌她們。”
也對,若這麼年少就好色成性,豈不是妖孽!想到這裡, 朱祁銘對周霖的厭惡感就淡去了少許。
“聽說你時常聚衆鬥毆,戰績如
何?”
“戰績?”周霖眼珠一轉,臉上立馬又浮起了分傲色,“一年前,在下只帶了二十人,而英國公的四孫張皓足足帶了五十人,最後張皓那小子被在下攆着一頓暴揍,躲入家中,半年都不敢出府邸寸步!”
“英國公的四孫?”朱祁銘以手托腮,“讓本王仔細想想。張皓今年該有十一歲了吧?喲,去年他才十歲,你竟然與一名稚子約架,看把你能的!”
圍觀的人們一陣鬨笑。這些人見有越王在場,哪還有什麼懼意?此刻無不伸長了脖子張望着,不想漏掉現場的任何一個細節。
“誰叫他人小膽大,公然出言侮辱在下!”周霖扭着脖子,一臉的不服,片刻後目光一亮,“嘿,半年前在下約寧陽侯次子陳昆單打獨鬥,嚇得他裝病,不敢出門應戰!”
“寧陽侯的次子?”朱祁銘凝眸,“本王想起來了,那小子自幼多病,這些年不是臥病在牀麼?你爲何與他約架?”
“殿下有所不知,他背地裡罵在下是京城第一······豬頭!”瞥見圍觀者都在訕笑,周霖覺得很沒面子,又不敢當着朱祁銘的面發作,只得拿言語找回場子:“陳昆那小子分明就是嚇病的!”
唉,可憐,除了稚子與病號,你恐怕奈何不了別人了!
罷了,這小子的惡性尚未滲透進骨子裡,還有得一救,只是對他欺凌良善的惡習萬萬慣不得!朱祁銘扭頭看看地上傷了腿的老者,就想琢磨出懲罰周霖的合適法子。
“你既然如此英雄了得,那便投軍戍邊,與韃賊真刀真槍幹仗,豈不痛快!”
韃賊?周霖嘴角微微一顫,喃喃道:“父母不許。”
又是父母不許!這些紈絝子弟就不能換個藉口麼?一個個看似一隻虎,實則一條蟲!朱祁銘直想賞周霖一荊條,忍了忍,舍了周霖,指着地上的老者吩咐趙國泰道:“快命人將老人家送回家中,傳越府良醫上門醫治。哦,再給老人家二十兩銀子。”
······
秦妃望着空無人影的繡架,心
中悵然。時下出自宮中的繡品已鮮有人問津,離實現五百萬兩銀子的積財目標只差一百萬兩了,可就是這一百萬兩讓她一籌莫展。
兌現一份承諾,這絕非僅僅關乎守信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因此而與國運的興衰聯繫在一起,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娟兒走了過來,“娘娘,聽說皇上下了旨,也不知越王是否回到了京中,若越王回了京,定能想個法子,免得娘娘天天發愁。”
秦妃蹙眉,“許多時候越王身不由己,宮中的事開了頭,就不便再勞煩他了,本宮還是找常德長公主商議此事好了。”
“娘娘說得是。”娟兒扶秦妃入座,“娘娘,宮中有傳言,說皇上打算立皇長子爲皇太子,這次多半是真的。”
“如此說來,中宮之位······”
秦妃話沒說完,就見何葉匆匆入內。
“娘娘,聽黃安說,越王已回京中,說來也巧,越王剛進呂家探望恩師,就有周府家丁上門滋事,被越府護衛逮了個正着,越王還留住了周妃娘娘的弟弟周霖,既不押送官府,也不放人,就這麼耗在那裡。”
“什麼?”秦妃站起身來,“越王此舉何意?”
“越府長史和一幫護衛不是還被錦衣衛軟禁着麼?越王想請娘娘幫忙。”
“若無越王便無本宮今日的一切!就算越王不開後,本宮知情後自會助他一把。”秦妃思慮片刻,“可皇上只須下道聖旨,便能解周妃之憂,試想,接旨後誰敢不放周妃的弟弟?而無人給皇上施壓,越府被軟禁的人又如何獲釋?這樣的交易根本就無法達成!”
何葉趨前一步,“娘娘,宮中不是還有皇后麼?周霖素有惡名,而皇后的孃家人與言官交往頗深,皇后只須給孃家傳個訊,言官必定闖宮進諫,皇上的壓力便來了。趕在冊立皇太子的當口,皇后豈會甘於寂寞?鬧上一鬧,即便無法改立皇太子,也能鞏固她自己的後位不是!”
秦氏含笑點頭,“娟兒,你隨本宮去趟坤寧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