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幽州?
樑俊站在門前,腦子裡思考着程經這句話的意思。
幽州怎麼了?
程經並沒有接着往下說,顯然這四個字已經是他對於自己突擊策反他最好的回答。
樑俊也不知道,他也知道自己說的再好,程經也不可能馬上背叛樑老三轉投到自己門下。
但從程經的態度上來看,兩人剛剛的對話他是不反感的。
不反感就好,來日方長,前世玩戀愛遊戲還得花功夫攻略呢,更何況拉攏這位歷史上有名的大佬。
程經走到樑俊身邊,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低聲道:“奴才告退。”
看着程經遠去的身影,樑俊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然,人一旦跪習慣了就很難再站起來,哪怕是程經這種人物也如此。”
程經打壽慶寺出來,順着山路往下走,周圍入目黑壓壓一片,全都是災民。
左右的驍騎衛護送這程經,樑定昌見了程經,滿面笑容,哎呀財神爺啊。
“程軍機有勞了...”樑定昌上前扶住程經:“程軍機啊,徐真人的這二十萬石糧食已經到了,太子殿下的那五十萬石什麼時候到啊。”
程經道:“明日,明日之後,等軍機處批了條子,本官定當催促手下人送來。”
“明日之後?還得等着軍機處批條子?”
樑定昌急眼了,怎麼着,徐真人說話好使,太子爺說話就不管用是不是。
程經見他急眼了,知道樑定昌是個粗人,和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樑將軍,二十萬石糧食已經到了,災民越來越多,你還是把心思花在點下的大事上吧。”
說完,程經轉身上了轎子,樑定昌在後面喊,越喊程經的轎子走的越快。
“哼,跑的倒是挺快。”樑定昌冷聲一笑,轉身回到了壽慶寺。
一進來壽慶寺,見劉文靜在院子裡坐着和諸葛夕下棋。
“軍師。”樑定昌走上前,輕聲叫了一生。
劉文靜捏着棋子凝神看着棋盤,半晌才把棋子放下。
“人走了?”
“走了。”
“宮裡的人安排好了?”
樑定昌哈哈一笑,低聲道:“軍師,早就安排好了,你放心好了。旁的地方不敢說,在長安城這一畝三分地,那就是咱自己的地盤。”
劉文靜面無表情,點了點頭,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盤上。
樑定昌在一旁看了小半個時辰,這師兄弟倆也沒走幾步棋子,得,我還是出去看看幫幫忙吧。
轉身就要走,廟門口急匆匆跑進一人來。
這人是樑定昌的心腹親衛錢三,錢三走了近前,低聲道:“統領,程尚書回了宮。”
“回宮了?沒有回自己的府邸?”樑定昌一愣,這大晚上的程經去皇宮幹什麼。
按理來說他也進不去啊。
“回統領,今日百官都在含元殿,軍機處下令,誰也不準離開。”
“這是爲何?”
“說是明天爲了迎接殿下,蘇老尚書唯恐百官失儀,連夜排練。”
“奧。”樑定昌點了點頭,心說還是老尚書做事給面子,太子都折騰成這樣了,老尚書一把年紀還把裡子面子給太子留着。
“行,你先下去吧,劉三哥那邊有什麼事,你跟着幫襯着,有什麼消息及時回報。”
打發走心腹,還沒等他出門,寺門外又走進一個。
進來的驍騎衛年紀不大,倍精神,腳下步快,見了錢三也顧不得行禮,上前一步把嘴貼到他耳朵旁,嘰裡咕嚕說了兩句話。
說完之後抱拳轉身就走,來如龍去如虎,都不等樑定昌看清臉面,人就消失了。
錢三趕緊又折了回來,低聲又把剛得來的消息說了。
樑定昌又一愣,吩咐他不要聲張,轉身快步進了大堂,見了樑俊,把這事說了。
樑俊也是一愣,心裡直犯嘀咕,程經這小子不是要玩無間道吧。
且說程經從壽慶寺出來,一路直奔到了長安城下,表明了身份,這邊城門官開了城門,恭敬的把他請進去。
程經改轎子換馬,直奔玄武門。
到了玄武門之後,城門官讓人放下吊籃,把程經吊進了皇城之內。
進了皇宮內,程經讓小太監帶着自己去找樑老三。
宮內的這些太監宮女誰人不知道程經程尚書乃是當今聖人最寵愛的臣子,旁人大半夜說想見皇帝,那是癡心妄想,可程經不同。
太監們不敢遲疑,一邊領着程經,一邊派人去告訴樑老三。
也正巧,今天晚上樑老三見了徐妙錦之後,整個人感覺年輕好幾歲,先是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折騰了小半天,實在是睡不着,詩興大發,站起身來去了書房,咔咔咔一連寫了三首詩方纔盡興。
這邊正一邊喝着茶一邊欣賞自己寫的詩,尋思李白當年誇楊貴妃也不過如此吧,只聽得書房外有人輕聲走動。
伺候皇帝的人規矩大,尤其是這個時候,深更半夜的,更是不準發出一點響聲。
前日裡有個太監站在書房外,也不知道吃了什麼,冷不丁的放了一個響屁。
都不等樑老三發話,常欣上前衝着他就是一大嘴巴,緊接着就讓侍衛拉出去把這放屁的小太監杖斃了。
“難不成是出什麼事了?”樑三爺側目看去,心裡也是閒的無聊,胡亂猜測。
腳步聽了下來,隨後就見貼身時候的太監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跪倒在地,低聲道:“陛下,程經程軍機求見。”
“程愛卿?這大半夜的他來做什麼?難道是太子那邊出了什麼事?”樑老三皺了皺眉,旋即想到今日答應了徐妙錦二十萬石糧食的事。
依着程經辦事風格,肯定得是他親自運送過去。
想到此,樑老三心裡有些欣慰,還是程愛卿這個自己人辦事讓人放心啊。
“傳。”
小太監得了信,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程經步快,小太監前腳進去他後腳就到了。
這邊見到小太監一出來,程經理了理官服,上前一步。
“程尚書,陛下召您進去。”小太監微微一笑,側身讓到一旁。
“有勞小公公了。”程經拱手還禮,說罷,左手摸出一錠金子順手按在了這小太監的手心裡。
小太監眉開眼笑,趕緊收好,低聲道:“陛下這會子心情很好,剛剛還作了詩呢。”
程經是這幫太監宮女最喜歡的大官,沒其他的原因,就因爲人程經只要一見面,不僅沒有一品大員的架子,對自己客客氣氣,而且出手極其大方。
謝了小太監,程經緩步走進了書房內。
“程愛卿來了,來,來,看看朕今日作的三首詩如何。”樑老三見了程經,整個人更加的開心,招呼他來看自己寫的詩。
程經深知自家主子的性子,穩了穩心神,走到桌案前看去。
樑老三揮了揮手,道:“你們都下去。”
攆走了伺候的宮女和太監,程經看着詩詞出神,而後連連叫好,讚道:“便是李太白在世,見了萬歲爺這三首詩,只怕也不敢去寫《清平調詞三首》。”
樑老三一改之前的謙虛,面帶微笑,走到近前,拿起書桌上的宣紙,越看越喜歡。
半晌才道:“程愛卿剛從壽慶寺回來麼?”
“回萬歲爺的話,奴才尊着主子的話,將二十萬石糧食親自押送交給了太子。”程經後退一步,弓着腰站在樑老三身後。
“太子怎麼說?”
“這二十萬石糧食,太子殿下並沒有說什麼。”程經說完,擡起頭暗暗看了看樑老三的反應,接着道:“倒是其他的說了不少。”
“其他的?”樑老三心中一動,將宣紙放下,坐下來,伸手示意程經坐下。
程經拱手謝恩,坐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好像並沒有把壽慶寺的事放在心上,似乎有解決的辦法。”
樑三爺道:“看來太子這一番雍州之行,長了不少本事。他能應付過來那是最好,若是應付不過來,反倒是朕的麻煩。”
程經點頭稱是,徐妙錦美麼?美,程經活了這兩輩子見過無數傾城傾國的美女,可沒見過一個像徐妙錦這樣美的讓人窒息的女子。
樑老三好色麼?自古以來哪個君王不好色?樑老三自然是喜歡美女的。
可程經知道,就算徐妙錦是天仙下凡,樑三爺也不會昏了頭爲了博美人一笑,就把二十萬石糧食給她。
之所以要給壽慶寺糧食,無非是樑老三知道樑俊主動把這事扛起來了,唯恐樑俊手裡無糧處理不好,還沒進城就落了下風。
這才順水推舟給了徐妙錦二十萬石糧食的許諾。
要不然徐妙錦早上入的宮,爲什麼到了下午樑三爺纔打算給糧食?
就是因爲中午才得了樑俊進壽慶寺的信。
“太子還說什麼了?”樑老三接着問道。
程經道:“太子還說了臣的身份。”
“身份?”
“太子和沈雲一般。”
只是這一句話,樑老三就明白過來,太子上輩子和沈雲是老鄉。
這原本就是樑老三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得到了正實,他並沒有多少驚訝。
所謂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朝堂上現在找一個土生土長的官員都是件難事了,太子要不是借屍還魂,樑老三反倒覺得奇怪。
“這就說得通了,他弄銀行和彩票,向來也是他們朝代特有的。”樑老三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道:“太子還說什麼了麼?”
程經想了想,低聲道:“回主子萬歲爺,太子想要拉攏奴才,讓奴才背叛主子萬歲爺。”
當下程經把樑俊給他說的話,竹筒倒豆子一般,噹噹噹全都說了。
樑老三的臉色並沒有任何變化,聽到最後反而滿臉笑容。
“主子,太子說這些,奴才一句話也沒有接。”程經說道最後,站起身來跪倒在地,道:“奴才無能,讓主子受委屈了。”
說着聲音有些哽咽,眼圈泛紅。
樑老三搖了搖頭,道:“這算什麼委屈,你我君臣只需暫且忍耐,等回到幽州之後,再來收拾這些亂臣賊子。”
“主子說的是。”
樑老三站起身來,走上前,將程經扶起來,道:“倒是愛卿你,爲了朕受這些委屈,這一世朕定當保得愛卿一世榮華富貴。”
程經感動的熱淚盈眶,樑老三把他扶起來,程經道:“陛下,我觀太子不似凡人,咱們想讓他對付朝堂內這羣狼子野心之人,只怕他也想借着陛下爲他掃清障礙。”
樑老三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道:“若是太子真能將壽慶寺的事處理好,確實是個禍患。”
自從六皇子樑羽的天策府正式運轉起來之後,滿朝文武和樑老三全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
尤其是樑老三,對自己這個所謂的兒子無比的忌憚。
雖然自己若是鐵了心要拔掉樑錦這根釘子易如反掌,畢竟長安城內一半的軍隊控制權在自己手中。
可一旦除了六皇子,朝中那些被六皇子壓住的人沒有了阻礙,勢必會藉着這個機會做大,到時候自己再去殺?
樑老三不敢試,畢竟樑羽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誰知道他背後有沒有什麼底牌。
自己一旦動了他,會不會造成魚死網破的局面?
“不管如何,太子若是真能把壽慶寺的事辦好,最該擔心的不是朕。最後不管這個太子的位置是樑俊還是樑羽的,都和咱們沒有關係了。”
樑老三思來想去,最終還是覺得自己北撤幽州纔是最穩妥的辦法。
“只是沒有想到,樑俊居然有這樣的魄力和膽量,還沒有進長安城,就敢和愛卿說這樣的話。”樑老三看了看程經,疑心病又起來了。
雖然程經第一時間把樑俊給他說的話說給自己聽了,可樑老三心裡還是不踏實。
因爲樑俊所說的這些話全都是事實,程經如今乃是自己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更是自己建造幽州的印錢機,他若是真跟着樑俊走背叛自己,那對樑老三老說,不亞於釜底抽薪。
“想來他也是被逼無奈,狗急跳牆,無奈之下才出此低劣的離間計。”
樑老三點了點頭,確實,在自己的安排和部署下,樑俊現在面對的局面可以說是兇險之極,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若非是沒有辦法了,向來他也不會在還沒有進城的第一天就和程經說這種話。
“既然太子給愛卿出了離間計,那愛卿給太子回的什麼計策?”
樑老三忽而搖頭晃腦,咿咿呀呀的說了一句。
程經瞭解樑老三,樑老三又何嘗不瞭解程經?
更何況此間就他君臣二人,樑老三在他面前輕鬆很多,不用一直端着皇帝的架子。
“回主子,奴才不才,臨走之前只使了一出反間計。”
程經喜好聽戲,見樑老三押着戲文的語調問自己,緊跟着配合道。
樑老三這些日子閒着沒事,憋的難受,找了幾個唱歌跳舞的搭了個戲班子,正教他們唱《空城計》。
今日又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張嘴就把學着戲文裡的語調說了出來。
“計將何出?”
程經拱手道:“回主子萬歲爺,奴才臨走之前只給太子說了四個字。”
樑老三恢復了正常,端起茶杯來,心中好奇,問道:“哪四個字?”
程經面上露出一絲詭笑,低聲道:“小心雍州。”
“小心雍州?”樑老三慢慢品着這四個字,不由得點了點頭,笑道:“雍州可有事?”
程經搖了搖頭,道:“雍州並無事。”
“那爲何要讓太子小心雍州呢?”
程經道:“關心則亂,無事也成了有事。”
樑老三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着程經心裡放下了些許戒備。
“看來。程愛卿看來並沒有受太子的蠱惑。”
樑三爺心中喃喃道。